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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入怀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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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芙蓉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立着一个小姑娘,正是豆花。
豆花开心地喊道:“小七哥哥,你怎的在此处?听说你不去澄州城了?”
曲芙蓉见了豆花很诧异,环顾四周不见其他人,忙问:“豆花,你怎么一个人?不与苏夫人他们在一起了?”
“夫人和公子他们在坡下的河滩上,正吃烧烤,我回马车送东西。”豆花说着,往马车那边指了指。
曲芙蓉顺着豆花手指的方向瞧去,见到两辆马车。来时那边就停着几辆马车,也没在意,原来是她们的。又见豆花换了干净整洁的新衣裳,小脸儿也红润润有了光泽,便知梁振玉待她不错,心里为豆花感到欣喜。
曲芙蓉正要嘱豆花早点回去,免得梁振玉担心,恰好老货郎回来,兜了好些红红的樱桃回来。
曲芙蓉十分惊喜:“樱桃!真的有樱桃,我都忘了这时节樱桃结果子了。想不到此地也有樱桃,我只当嵛山里才有呢。”
老货郎接了一句:“听说嵛山山脉绵延两三百里,我约莫着,此地还是嵛山的余脉。”
曲芙蓉听了,叹道:“不会吧?这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没走出嵛山?”
“我瞧对面山崖还有许多,我再去那边摘些,你们先吃着。”老货郎说着,又转身离去了。
曲芙蓉捧了一把樱桃送到豆花面前:“来豆花,快尝尝这果子,甜不甜?”
豆花吃着樱桃,开心地点着头道:“好吃,真甜。小七哥哥,这是甚么果子?”
曲芙蓉掂着一粒红樱桃,轻声吟道:
“晓报樱桃发,春携酒客过。绿饧粘盏杓,红雪压枝柯。天色晴明少,人生事故多。停杯替花语,不醉拟如何。”
“这个红果子,唤作樱桃,唐代白乐天的《同诸客携酒早看樱桃花》叙的即是它,记住了,樱桃。”
“嵛山里好多樱桃,春天开花时,山坡上粉粉的如云雾似烟霞,这时节,红彤彤的果子缀满枝头,美得让人不想回家。”此刻曲芙蓉似乎正站在姥姥家山坡上,对着漫山遍野的樱桃流连忘返。
豆花边吃边点头,“嗯,小七哥哥,我知道了,这个是樱桃。”
曲芙蓉又自包袱里寻出一个干净麻布素帕,包了一包樱桃,递给豆花:“拿回去吃吧,不要离开太久了,免得苏夫人她们担心你。”
豆花拿了樱桃,便往河滩走去。大概怕梁振玉等急了,她图了近道从那陡坡走下去。谁知,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曲芙蓉站在路边,正瞧着豆花下坡,只见豆花人一矮,便要扑下去了。曲芙蓉连忙抢过去,用力将豆花拽了一把。
不料,坡上青草确实湿滑,曲芙蓉脚下也打了滑,没刹住脚,整个人便往那陡坡下,直扑而去。
豆花甫一站定,回过头来,便瞧见曲芙蓉往河坡底跌落下去,吓得尖声惊叫起来。
曲芙蓉眼瞅着自己就要扑下陡坡,扑到河里去了,就如上次在清水河边一样。
上次有姐姐救她,这次姐姐还会出现来救她吗?她心里只叫:姐姐呀,快来救我呀。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人,纵到半空中,张开双臂,犹如巨雕展翅,迎面接住曲芙蓉,抱着她轻轻落地,而后就地一滚,两个人堪堪停在河沿上,只差一寸就掉到河里去了。
曲芙蓉原本闭了眼,无奈地等着扑进河里,谁知半空中却被一双温暖的臂膀环抱住,带着她轻盈地旋转,像只飞舞的蝴蝶,轻轻地飞落到地面。
待曲芙蓉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那温暖的臂弯中,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眼眸如晨星般闪亮,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曲芙蓉惊喜地叫道:“姐,姐姐!真的是你,姐姐。”一瞬间惊喜和委屈一古脑地袭上心来,令她迷离。
“姐,好温暖,好舒服,就这样躺着吧,姐,我找得你好苦,我好累啊,姐姐,爹娘呢?他们在哪儿?姥姥不让我哭,可我的眼泪总是忍不住啊,我真是没用……”
曲芙蓉喃喃着,跟姐姐诉说着自己的惊喜、自己的委屈,长睫下,杏仁似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颗颗沿着脸颊滚落。
恍恍惚惚中,曲芙蓉只觉得一抹温润的触感在自己脸颊上划过,有温润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滴。
曲芙蓉惊喜地叫道:“娘,是你吗?你也回来了?”一把攥住那手指。
谁知,那人手指如惊鸿般倏地抽走,慌忙道:“啊,我不是故意的。”
曲芙蓉这才惊醒,不是姐姐!
曲芙蓉慌忙挣开那人爬起来。
与此同时,眼前那人也慌张起身,抬脚便逃,没走几步,似觉不妥,复又返回,对着曲芙蓉,连连施礼,嘴里一迭连声地道:
“见谅,见谅,唐突了,我不是故意的,多担待,多担待。”
曲芙蓉这才看清,原来这人是苏莫寒!方才自己躺在他怀里!一时间,失望、感激、羞赧,说不出来的一大堆滋味齐齐袭来,令曲芙蓉不知如何是好。
曲芙蓉能做的事也只有一件:逃!
曲芙蓉说不出一句话来,低着头慌忙逃走。走了几步,曲芙蓉瞧见自己仍是一身男人装扮,突然想起,为何苏莫寒比自己还慌张?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暗自感叹:这人真怪。
苏莫寒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惊慌乱中回过神来,怔怔地瞧着小七从自己眼前逃走,想喊却没喊出声,抬起手想把小七抓住,小七跑远已经够不着了。
他目光触及到自己伸出去的手指,那是小七方才紧握过的手指,不自觉地将那手指轻轻抚在自己脸上,回想着方才小七躺在自己怀里的一幕,心里涌上一丝甜甜的异样感觉。
自那日,在集市上,与小七分别,苏莫寒常常后悔,后悔放她走了,后悔没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他总在想,小七不去澄州城了,又会去何处?
方才一见,才知当时自己意会错了,小七仍然是去澄州城的,那她为何躲着自己?她如此执着地去澄州城,又是为何?
苏莫寒脑中一片混乱,愣怔怔地立着想了半天,忽然想起该追过去问个究竟,他赶紧跑到大路上寻找,却发现已经找不到小七的身影了。
大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独不见小七。
小七已经离开了。小七又一次从他身边消失了。苏莫寒懊恼地跺着脚。
恰好此时,芸苓跑过来道:“哥,方才是不是小七呀?我怎么好像听着他一直叫姐姐姐姐,在叫谁呀?甚么意思?”
苏莫寒沉着脸,脱口道:“我怎么知道她几个意思?”心里却道,她自己女扮男装,难道别人都是反着来的不成?
曲芙蓉和老货郎走到一个叫双河集的地方,已是傍晚,两人寻到了一个客店,门上挂着牌子:双河客店。
老货郎问:“店家,可有客房。”
店小二打量了二人一眼,爱搭不理:“没有,客满了。”
“这大的客店,怎会没有呢?”老货郎问了一句
店小二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道:“有,上等客房,你等住得起吗?”
“不不,我们不住上等客房。”曲芙蓉忙摆手道。
“那不就结了,都说了,通铺,柴房,一概满了。”店小二道。
“下房,两间下房,”老货郎忙接道。
“更没有,”店小二头也不抬,过会儿又抬头瞟了他一眼,“就你们,只怕下房也住不起吧,还两间。”
老货郎赔着笑脸:“一间,一间也成,麻烦通融一下。”
店小二不耐烦地驱赶他们:“走走走,都说了没有,一间也没有。”
老货郎还待央求,曲芙蓉拉他往外走,“算了,他既没有,再寻别处吧。”
店小二懒洋洋道:“此地就此一家,下一家可在二十里外的镇上,怕是要寻到天亮喽。”
又听他身后嘀咕,“穷酸样,晦气。”
这等嘴脸这等言语,曲芙蓉这些时日看的听的多了,也不以为意,低头仍往外走,并未发现苏莫寒与她擦肩而过,昂首踏入店内。
那店小二高声喊道:“来啦,这位小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哪?”
“有客房吗?”苏莫寒神情冷傲,目光沉郁,冷冰冰地问。
店小二殷勤答道:“有有有,上等客房还有五间。”
“小爷我全包了!”苏莫寒扬声道。“啪”的一声响,将银两拍在案上。
“是是是,小爷,小的就去预备。”店小二连连答应。
“等一下,我有事吩咐。”苏莫寒唤回他,吩咐了几句。
曲芙蓉和老货郎走出了店门,老货郎叹道:“唉,原想今日能住一回店,曲姑娘能洗洗换换。”
“不妨事,明晚再说吧,”曲芙蓉安慰道。
老货郎说:“方才店小二说了,只此一家,今晚咋办?”
曲芙蓉轻描淡写地道:“寻个庙观呗,土地庙总该有个吧,去寻寻看。”
“这,又要委屈姑娘了。”老货郎有些为难。
“这有甚么,又不是没住过,何况现在天气暖和,有何住不得的,走吧。”曲芙蓉安慰老货郎。
没走出多远,听到后头人喊,“小爷,爷,”是方才店小二的声音,曲芙蓉只当他招揽别人,未加理会,继续前行。
“小爷,小爷,莫走,”那店小二快跑几步,拦在曲芙蓉前头。
老货郎往她身前一挡,喝道:“既未住店,又非欠你店钱,因何拦路?”
“误会,误会,小的请小爷回去。”那店小二陪着笑脸道。
曲芙蓉道:“你既说了没有下房,上房我们住不起,不会回去。”
“有有,小的方才弄错了,还有两间下房,”店小二连连作揖,“求小爷回去吧,恕小的眼拙,莫要责罚。”
曲芙蓉奇道:“若有下房,我们回去住就是了,怎会责罚于你?”
“不是你,是那爷,啊,不不不,是掌柜的,掌柜的。”店小二捎捎抹着额上的汗水,小心地回说。
店小二殷勤地将曲芙蓉引到一间客房。进得屋内,曲芙蓉惊喜地发现,这家店的下房宽敞明亮,铺设齐全,桌椅几案、箱架摆具,无不光鲜精美。
曲芙蓉一时觉得,似回了清水河边的家中,父亲在书案边看书,母亲和姐姐对坐着绣花,她欢快地跑着,在他们中间绕来绕去,父亲抬起头,慈爱地看着她,哥哥自外面进来打开门,带来“咚咚”的响声。
又是“咚咚”两声,比先前更响,曲芙蓉清醒过来,声音是从客房门外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