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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诱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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嵛北乡间客栈的幌子,醒目地挑在官道旁,引诱着过往的行人。
独自赶路的十三岁富家少女曲芙蓉,看到这幌子,犹豫了一下,走上台阶,推开了客栈的门。
在此之前,她这一路住的都是破庙柴草堆,未敢想过住店。
推门的一刹那,她见到一个人影匆匆闪出后门,随后听到重重的关门声。
店堂里的情形也让她吃了一惊,桌子板凳东倒西歪的,地上到处散落着笔墨纸砚算盘账本等物。
除此之外,见不到一个人。
这情形,像极了半年前自已那破碎无人的家。
曲芙蓉感到恐惧,她立马转身往店外走。
“等等,别走。”空寂的店堂里突然响起声音。
曲芙蓉环顾四周,未见有人。
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拔脚就往外逃,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脚,扯倒在地。
“啊!别抓我!”曲芙蓉大叫一声,抱着头缩成一团。
“你是来住店的?”那声音再次响起。
曲芙蓉乍着胆子回过头,发现一男人正从柜台后爬出来,瞧打扮应是掌柜。
“是,啊不,我没钱,我不住了。”曲芙蓉连忙否认。
“那你会做饭不?”
曲芙蓉不明何意,便未答话,但看他似乎没恶意,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小兄弟不否认就是会喽,” 掌柜跨过来就扯住她衣袖。
曲芙蓉赶紧甩开他手,抱起双臂护在身前。
粗声说着话、乡下男人装扮的她,已习惯了被喊“小兄弟”,仍然害怕生人走近。
“不不不,我不会做饭,我走了,”曲芙蓉急于离开。
“站住,你既进了这店,会就会,不会也得会,”掌柜翻脸大吼,“胖子,快拦住他。”
曲芙蓉惊奇地看见,从柜台后又爬出一人,厨子模样。
这胖子过来就要捉她。
这什么阵势?曲芙蓉心中直突突。
“不行,我只会熬粥,哪会做饭?”曲芙蓉往门口溜。
胖子挡住门:
“会熬粥就行,先拿来应应急吧。小兄弟,你就当帮帮我吧,不然我的饭碗就没了。”
“我也不难为你,你只要把那客人伺候好了,我就准你白吃白住两日。否则……”
掌柜的眼神凶狠。
曲芙蓉打了个哆嗦。
眼看着逃也逃不走,这条件又太诱人。能吃口热饭洗个澡,平躺下来睡一觉,这是她盼了两个月的事。
她心一横:“行,不就是做个饭嘛,给谁?”
“就是方才……”掌柜刚开口忽然停住,弯腰便往柜台里躲。
曲芙蓉看得一愣,转头发现,后门不知何时开了,门口正立着一人。
她还未看清那人,就听身旁的胖厨子叫着“妈呀又来了”往柜台后扑去,连带着将她也扑倒在柜台里。
曲芙蓉小声问:“咋了?那人是谁?为何要躲他?”
“他就是那客人。你没见店堂这副模样,就是他嫌饭菜不好吃闹的,”
胖厨子小声叹着气,“碰上这等难伺候的客人,真是倒霉。”
完了完了,大厨都伺候不好,自己岂不是更惨?曲芙蓉心中直叫苦。
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别躲了,赶紧把饭菜送过去,不许磨蹭。”
掌柜直起身赔着笑:“是是是,公子,这就办这就办。”
“听着,要是再不合口,就将你这店拆了。”
“好说,这回没问题,换了厨师,保管公子满意。”
“哦?哪位名厨?我倒想见识一下。”
那声音依旧冷冷的。
曲芙蓉忽觉得,这声音似乎在何处听过。
她正暗自琢磨,被掌柜的一把扯起,“快给这位公子说,你经了哪位名师?”
“名师?我,我没有,也就是家传,对,家传。”
曲芙蓉冷不防被推出来,慌忙低下头,胡乱应道。
“家传?是河东齐家还是山南田家,再不然是西府孔家?”不料这人追着问。
“呃,都不是,西山柳家。”
“西山柳家倒是头回听说,向来只有北海柳家,是他家的子孙徒儿另起炉灶还是新出的流派?”
这人竟不罢休,深究起来。
曲芙蓉编不下去了,也起了好胜之心,便回道:
“别管是不是名厨,有没有家传,会做饭就成。”
“行,我等着,别想糊弄,你们知道后果。”
那人的声音远去了。
曲芙蓉听到他走远,才敢抬起头来,只见到一角锦袍消失在门口。
去后厨的路上,胖子王五问她名字。
“小七。”
自从乔装上路,曲芙蓉便自称小七。
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哪敢透露真名?每一刻她都担心,不等她走到澄州城,就被人抓回去了。
“王师傅,这是何人?一言不合就拆人店,这也太嚣张跋扈了。”
“小点声,莫让他听见,此人名叫苏莫寒,十六七岁,生得风流倜傥,据说是澄州城将军府上的公子,能文善武,潇洒不羁,颇得城里一众年轻姑娘追逐仰慕。
“听闻,有那大胆的姑娘,流连他必经的路上,只为一睹他的俊颜,捕捉他冷峻高傲的目光,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切,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说书呢,”曲芙蓉不以为然。
“除了他,还有一位妇人,一位姑娘。三人下马车进院时,我见过,穿的都挺贵气,绫罗绸缎的。”
“那饭菜不合谁的口味?”
“不知道,那妇人和那姑娘就没出来过,都是那公子出来嚷嚷。”
“总不能三个人都不满意,瞧着王师傅也是位有经验的大厨。”曲芙蓉吹捧起来。
她心里清楚,做饭这事还得仰仗王五,半年前自己连粥都不会熬。
王五果然很受用,笑得眼睛都小了。
“谁说不是,我干了这么些年,南来北往的客人都伺候得好好的,没见过他这样的。”
“那你给人家吃什么?”
“烧鸡、酱牛肉、烤鸭、卤猪蹄。”
曲芙蓉听得口水直流,脱口道:“那是不饿。”
这些东西嫌不好吃,真是暴殄天物啊。
这会子自己眼前要是有只烧鸡,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的。
“都三天啦,还不饿?”王五伸着三根手指。
“哦,三天啦?是该饿了。”
曲芙蓉想了想:
“咱先得弄清楚,到底是如何不满意?荤了素了?重了淡了?这些不清楚,还怎么给他提供合口的饭菜?你说是不是?”
“对,还是小七兄弟有见地,可是,怎么弄清楚啊?”
“去问啊,这还用说吗?”曲芙蓉奇怪。
王五愁眉苦脸,“问谁?贵妇人那房间不让进,那公子净嚷嚷不好吃,也没说怎么个不好,瞧他那样儿,我也不敢多问,再讨一顿打。”
“那公子说不出哪里不好,恐怕不是他嫌弃,是那妇人或那姑娘。只是女眷的房间怕是不好随意进去。”
曲芙蓉沉吟道,“有了,我有个主意。”
“你快说啊,”王五高兴地催促。
曲芙蓉不说,却转了话题。
“王师傅,不知客人撤下来未动的那些都怎么处理?你比如那一整个的烧鸡、烤鸭啊。”
王五懂了: “放心,小七兄弟,后厨我说了算,都是你的,敞开了吃,无人敢管你。”
“就等你这句话,王师傅,你先给我找个无人的房间。”
“做何事?”王五一脸懵。
“我换衣服。”
曲芙蓉换了装束,梳着丫髻,米粉夹祅,银灰长裙,婷婷袅袅走出来。
惊得那王五大睁着眼,扒着门瞅瞅房里再无他人,才确信这就是方才进去的小七。
“小七兄弟,你这扮上女妆,倒挺好看的。你怎么随身带着女人衣服?”
“原是要去我姐家,给她带的衣服。”
“只是你这嗓音,不像女子。”
哦,对,嗓音忘了换回来。
曲芙蓉咳嗽两声,开口:“这回怎么样?”声音脆生生清亮亮。
“对对对,这回像了,”王五起了疑,“你怎么还会这个?”
曲芙蓉一笑:“以前过年乡戏时,扮过花旦。好了,不说这些,正事要紧。”
曲芙蓉来到上房敲门:“贵客,我是伙计,进来洒扫。”
无人应声,她便轻轻推开门进去。
外间无人,桌上食盘里摆着烧鸡牛肉等饭菜,看起来未动过。
她瞥了一眼,咽了咽口水,往里间走去。
曲芙蓉搭眼便见一年轻公子,面朝里正静静地立在床前,着一袭沧浪锦袍,身形修长,挺拔坚毅,宛如山中翠竹,透着高贵冷冽超凡脱俗的气息。
曲芙蓉怔了一下,这背影,有点熟悉的感觉,一时来不及细想,继续往里走。
走近些,见那贵妇人倚在床头,正说着话:
“莫寒,不用老闷在屋里陪我,带你妹妹出去走走,这几日老待在屋里,把你们闷坏了吧?”
那姑娘抢先接道:
“姨母,我不闷,等姨母好起来,我陪姨母一起出门散散。只是,姨母不见大好,要不要换个大夫瞧瞧?”
“不用了,我这是心病,再换大夫也没用,这么些年了,这块心病总压着,倒连累你们跟着受累。”
“娘,这次都怨我,讯息没有核实好,害得您大老远的白跑一趟。”
苏莫寒开口说话了,没了先前在店堂时的冷傲逼人,声音沉稳响亮,带着磁性,好听。
“莫寒,不怪你,是娘等不及,执意跑过去,就想早点确认。这么些年,她都没有一点音讯,我一想起来心就揪得痛。”
曲芙蓉听这妇人讲起话来,同自己的娘亲一样,柔柔缓缓的,眼圈不自主地红了。
听那话中意思,这妇人也有亲人失了音讯。
想起自己杳无音信的父母亲人,曲芙蓉悲上心来,不禁泪如雨下,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苏莫寒倏地转过身,厉声喝问:“甚么人?”
曲芙蓉忽地醒过神来,记起自己来的目的,忙收住哭,拿衣袖擦泪。
苏莫寒瞬间奔至她面前,警觉地打量她:
“你是何人?为何进来?”
“我是伙计,我敲过门了,无人应,我以为屋中无人,便进来洒扫。”
曲芙蓉说起话来仍带着哽咽。
苏莫寒一愣,皱起了眉,似乎在回想什么,过了一瞬,方冷冷地说道:
“行了,此处不用洒扫,你可以出去了。”
“我还想问,这饭菜……”
“甚么破饭菜?不吃了,拿走,”苏莫寒打断她,挥手让她离开。
曲芙蓉怔住了,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能出去?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