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初》想改名字了

14、第十四章

　　话聊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魏落晖和林末纷默契地让空气安静了下来，魏落晖躺平，把被子盖好，两个人都睡不着，魏落晖一是因为林末纷躺在身边还有学长流露出的对自己的依赖而兴奋，二是心疼林末纷的经历，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林末纷则是因为魏落晖抛给自己的问题睡不着
　　这事肯定不能答应，理由显而易见，太快了，魏落晖再体贴周到，也不过是个刚谈恋爱的十六岁少年，容易头脑发热，受情绪支配，这会热恋期没过，想天天和自己腻在一起，林末纷理解，他只是搞不明白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
　　林末纷并不知道热恋这种强烈的情感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体验就永远失去了机会。大部分人的人生里第一次强烈的情绪体验就是名为“喜欢”的剧烈心动，而林末纷的，却是失去亲人的痛苦，和七月十八号那天不真实却确实存在的彻骨严寒
　　林末纷的爷爷奶奶早年间做生意发了家，那个年代的人都有一股拼劲，干起活来不要命，兴许就是因为这样，再加上压力大，爷爷心脏出了问题，落下了病根，奶奶也怀了几个都没保住，夫妇俩直到快四十岁才有了林末纷爸爸这个宝贝疙瘩，爷爷奶奶疼得不得了，林末纷父亲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的。人都说富难过二代，但林末纷父亲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读书却非常用功，再加上家里有积蓄，不仅顺利读了重点大学，还顺利出了国
　　在海外读完硕士的林末纷父亲回到自己的母校大学任职，在学校里认识了和他同岁的林末纷母亲。林末纷母亲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农村家庭，她一出生，被发现不是男孩后，连名字都没取，就被送给了一对没有生育能力的夫妻。但林末纷母亲的亲生父母还算有点良心，这对夫妻两个人都是医生，经济条件不错，林末纷母亲自己又努力，当时高校缺少女教师，林末纷母亲就这么入了职，然后遇上了林末纷父亲
　　可惜，似乎两个人美好的相遇，就耗尽了两个美满幸福家庭的所有运气
　　林末纷五岁左右，外公就查出了胃癌，中期，尽管用了最好的药，国内最优秀的治疗手段，还是没能保住外公的生命。然后这对老夫妻跟商量好似的，在外公离去的第二年，外婆也被查出了肺癌，扩散的非常快，仅仅两个月，人就脱了形，再看不出原来的意气风发和操刀时的成熟老练
　　林末纷当时实在太小，家人对这两位老人的离去也只字不提，不做过多解释。林末纷只知道他磕了几个头，看了两回席宴的搭起拆卸，然后先看见外公躺在一个大盒子里，再看见外婆躺在一个大盒子里，接着母亲告诉他，他再也见不了外公外婆了
　　林末纷当时什么都不懂，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他还是难过得哭了一整晚
　　林末纷的母亲此后对剩下的两个老人的身体格外上心，经常带着他们去体检，装监控，隔三差五地叮嘱，在微信上转发分享养生知识，和被洗脑的老年人一样一箱箱地买保健品，老人自己也非常小心，很注重保养
　　但命运也许本身就是起起伏伏，凹凸不平的陡坡，幸福和苦难注定成正比
　　林末纷初一的时候，一个平常的下午，奶奶照常出去打麻将，爷爷照常躺在床上午休，十五分钟的熟睡结束后，老爷子起身，坐在床边准备站起来，弯着的腰还没直起来，整个人就僵硬着，向前直挺挺栽了下去
　　隔了十分钟，爷爷的情况才在监控里被林末纷父亲发现。奶奶受住了这个打击，但精神垮了一半，身体也越来越差，这是林末纷第一次真正经历至亲的突然离去，丧礼的整体流程是什么他记不得了，整个过程他都只怀着一个强烈的，自欺欺人的幻想，他想去见爷爷
　　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一个纯粹的念头，他要去见爷爷，也许呢……也许……
　　直到他再次见到那个盒子，这次那个盒子不再高了

　　后来奶奶在暑假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再后来，是埋葬了他的亲人，也埋葬了他的七月十八号

　　后来林末纷开始自己生活，开始接触社会，生活扬着鞭子追赶他，任何情绪都被他自己冠上“矫情”的罪名，他用了大部分成年人会用的所有方式来排解自己，烟，酒，咖啡，但都没用，那些五花八门的发泄方式，最后留下的只有散步，化学物质只是吊起了他的精神，麻木了他，以至于到后面他试着感受，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喜欢，厌恶，这些感受只停留在林末纷知道的为人处世的经验里，他靠着经验，依葫芦画瓢地分辨哪些人不怀好意，哪些人真心待他，然后从经历中继续积累经验，继续去实践，去分辨，但那些感受具体是什么，他也许经历过，甚至也许正在经历，但他分不清楚，也不知道如何衡量
　　魏落晖送情书的那段时间，林末纷已经被刘兰纠缠了两个多月，他觉得自己那段时间像一具行尸走肉，可他习惯了郑重礼貌，习惯了温柔待人，他不表现出来，大家都忙，学习想块海绵，不断吸收着时间膨胀，填充了学生们的生活，谁都没留意林末纷那时状态有多糟
　　然后他收到了魏落晖的情书
　　刚开始没想那么多，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林末纷只是想着试试，让他喘不过来气的压力，总得找个人分担
　　但这想法很快被他自己骂回去了，魏落晖没有义务和责任为自己的负面情绪买单，自己不应该把他当一个工具或者未曾尝试过的发泄方式
　　但现在回头看，尽管林末纷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魏落晖认真谈恋爱，一切都还是太过潦草，从答应魏落晖的表白开始，一切就像按下了快进键，甚至这个回头都没有多少天可以用来回
　　看着魏落晖，林末纷的心就像浸在温水里，暖流慢慢渗透进心脏
　　自己还是亏欠魏落晖很多，自己的小朋友应该快快乐乐地当他的小少爷，自己才应该是两个人关系中提供保护，负起更多责任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