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苦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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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齐渊在霍府过着咸鱼般的日子。
自从上次在大学茗里说开了，两人终于变成了小情侣你侬我侬，黏腻感就这么把霍珉溺死。
霍珉看着霍瑶靠在齐渊背上看帛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虽说最近朝廷忙着给圣上选妃，没工夫搭理我们了，但是你不是还有个茶楼吗？怎么不见你去看着。”
齐渊抬头看了一眼霍珉，然后缓缓地说:“茶楼里有掌柜的，子姝让他们每逢初三十五送账过来就成了，茶楼没了我也能开。”
霍珉有些嫌弃他懒散的样子，换了一副嘴脸，变得温和起来:“小瑶儿最近怎么没兴致出府玩了？”
霍瑶懒懒地摇头:“明澈给我讲故事呢，不无聊为何要出门？”
霍珉有些无奈:“你已经被那小子带得这般样子了。”
他顿了一下，想到这次来的的目的正了正神色，然后严肃:“今日来是告诉你们，过不久我要出远门一趟，家里能帮忙的剩你俩了，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有点数……”
“出远门？二哥你要下江南吗？”
霍瑶看到这番样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霍珉面前。
齐渊没有动静，只是望着兄妹俩的身影出神。
算了算日子，也快到霍珉被指派去帮张骞的时候了，这丝绸之路对汉朝乃至后代都意义非凡，当时汉武帝派张骞开辟丝绸之路原是不抱任何期待的。
谁料，张骞一去不复返，朝廷命官认为该派一个懂经商之道又极具家国情怀的人，而霍将军次子霍珉是最好的选择。
霍家世代都是英烈，霍勋还是开国将军，霍珉自小又在霍勋的教导下长大，原以为要和他兄长一同去边塞，却在自己十六岁时离家出走，说是要下江南，闯天下。
霍珉有自己的商会，而且越办越大，风声传到上面的耳朵不见得不在乎，之前不处理可能是忙忘了，而现在该清算的东西都已经了结了，霍府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
派遣霍珉以汉朝皇商身份去协助张骞是再好不过的了，成了不过是赏赐霍夫府一些蝇头小利，丝绸之路只会带来更多好处，若是不成也是好事一桩，霍珉最好客死他乡，商人身份不能袭爵，霍府半个肩膀肯定能断了。
横竖都是朝廷得到好处，这应该是有风声传出来了。
不过霍珉没有如实回答:“去开个新商路罢了，不用多久我就回来了，你好好照顾父亲母亲，霍珩那小子让他不要一直往宫里走，小姨没法保全他，你不如在府里教他读书写字，也是份趣事……”
霍瑶心生疑惑:“二哥不就是下个江南吗？怎么交代了一堆事来。”
很快，她看到了霍珉眼里的翻涌，好像和平时的出远门不一样……
她有些急切:“二哥？”
霍珉没有回答霍瑶，而是走到齐渊面前:“瑶儿再聪慧也不过十五六，你年长她，府里的事你帮着瑶儿，能处理的就处理了，不能的话问一下父亲，实在难办的话……”
齐渊只是点头，然后和霍珉对视了一眼，笑意不达眼底:“有些事还是等二哥回来再说吧……明年年夜饭二哥可要好好的。”
霍珉知晓他已经懂得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多说，只是转过头弯下腰双手搭在霍瑶的肩膀上:“霍瑶，有事记得写信给大哥，兄长虽说在前线，到底还是能关心霍府的……”
话未必，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信让陈伯拿给大学茗的人去送，我和齐渊已经打点好了，没有你的玉佩，任何人都不能动。”
心被揪了一块，沉重的担子就在阳光明媚的一天直直落在霍瑶的肩膀上。
明明今日是平常的一日，太阳照常升起，枝头的花开得艳丽，连能牵动思绪的风都没有。
霍瑶知道了，这是一趟危险的旅途，她在十二岁学会了离别第一课，在十五岁明白什么是喜欢，十五岁的尾巴，即将十六的时候，兄长告诉她，什么是责任。
霍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让人一阵心疼，她抽噎着，看着霍珉，那目光裸露，让霍珉无所适从。
霍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轻声问霍珉:“二哥，你告诉二姐姐了吗？”
霍珉一下子怔愣了，他没想到霍瑶知晓这件事，脸色苍白:“我没有告诉她，只是他同她说我要下江南一阵子罢了，这是上面不让说的，即使是她爹也不知晓，小瑶儿你别告诉她……或许，她幡然醒悟，明白霍珉只是个浪荡的，绝非良配，收拾着就和别人成亲去了。”
霍瑶好像知道为什么他哥中意人家那么久却迟迟不肯提亲，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霍瑶赌气:“是了，你自己舒坦了，二姐姐到时候嫁给其他公子哥，你就在一旁哭吧！”
霍珉痛苦地闭上眼睛，霍瑶却突然跑上前抱住了他:“所以二哥，你要平安归来。”
兄妹相拥。
过了几日，朝廷暗地下了圣旨，霍珉换下了平常的衣衫，穿上了便于骑马的衣服，他拿着朝廷赐的符节，带着他的商队，离开了长安城。
霍珉，扭头看看你的妹妹吧，别放她一个人。
霍瑶泣不成声地趴在齐渊怀里，霍夫人在一旁用手帕掩泪，霍侯爷站在最前面，他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离开他，去了不知生死的地方。
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了。
霍珉一走，霍府变得冷清了许多，齐渊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依旧懒散地管理着大学茗的事，全身心放在霍瑶身上。
霍瑶和平时一样，就无聊的时候让齐渊讲一些现代的故事，她有时候会让齐渊给她讲古诗，给她讲儒学。
当听到所有的人都可以上学，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时候，霍瑶忍不住惊讶:“到底是哪个伟人能做到如此，真有人不爱权势吗？”
齐渊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是无数的伟人前仆后继，你也是其中一个。”
霍瑶不解，她用手指着自己，歪头:“我？”
“是的，子姝，你会成为名垂千古的人物，你有自己的天空。”
齐渊给予她充足的肯定和鼓励，霍瑶好像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是一粒金子丢到了浪花中。
霍瑶和霍侯爷商议了一番，决定成立一个学堂，无论是什么身份，流浪汉也罢，商贾之子也好，都可以进入学堂听讲，一年只需要一枚三铢钱，用于午膳。
这一举动，长安城像成了沸腾的水，一下子，霍瑶的名声更是大了，长安城外的村里也听说了霍瑶的事迹。
大家说，霍瑶神仙下凡施加恩惠。
可齐渊不想要霍瑶成为神仙，他只希望霍瑶平安地活到七老八十岁，和自己白头偕老，他想让霍瑶死得唯美，幸福地闭上眼睛。
但是他做不到，他不能折断霍瑶的翅膀。
算了算时日，是时候了。
元光二年，汉伒兵马邑，诱击匈奴，断绝与匈奴和亲。
霍琛战死沙场，伴随着捷报传来，霍琛的尸身也被盖起了白布，他平时坚不可摧的铠甲，见证着他的悲壮。
干涸的鲜血见证着他的英烈。
霍瑶难以置信，她的兄长，会笑着抱起年幼的她，给她摘果子吃，带她学骑马，带她上街买花灯，会在她难过花朵冬日凋谢的时候，给她送上梅花。
她崩溃了，那年一别，流下的眼泪是为了今日。
霍瑶死死掐住自己的手，任由白嫩的肌肤变成青色，齐渊担忧地看着她，这是霍瑶的必经的旅途，他没法改变，只能在霍瑶需要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
霍瑶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安抚着悲痛的母亲，看着霍侯爷鬓角的白发变多，年少的弟弟埋头痛哭，二哥不在，所有的一切都要她一个人担下来。
因为伤心过度，霍侯爷备受打击，不得下榻，霍夫人衣不解带地照看着，开始让人打一座玉神仙，每日在祠堂念着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她只能在晚上，偷偷地在齐渊怀里哭，她用力拍打着齐渊的胸膛，斥责上天为何这般折磨她，齐渊只是抱着，他没有办法让霍瑶坚强。
她已经足够厉害了。
明日一到，霍瑶又会变回了那个端庄大方的侯府嫡女，她料理着丧事，让齐渊负责府里的事情，学堂办得如火如荼，她做不到放手。
夜晚和齐渊同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不过是几个时辰，她好像能彻底休息下来。
霍珉一直没有回信，但是霍瑶依旧每日一封家书，告诉他府里都好。
霍侯爷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霍夫人在祠堂的时日也越来越多，霍瑶开始下意识沉默，不过齐渊总是变着法子哄她开心，有时候带她去踏青，不然就去外头赏花，霍瑶总算没有郁郁寡欢下去。
到底是严寒，今年的冬天比昨年还要猛烈，霍侯爷还是没有熬过去，夜里把霍瑶和齐渊唤到塌前。
霍侯爷有气无力，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瑶儿，别难过，这是霍家的命数，你好好的，照顾好你母亲和弟弟，如果可以，带着你的母亲和弟弟到江南去……你二哥在那里还有一些势力，拿着我书房的符给……给你小姨，带着你的玉佩走，别回皇城……”
霍瑶泣不成声，点着头，紧紧握住了霍侯爷的手:“瑶儿知道，我知道……”
霍侯爷闭上眼睛，有费力睁开，他混浊的眼里带着泪水，看向了齐渊:“明澈，瑶儿就交给你了，我不知道你从何而来……我霍家满门忠烈，无愧先祖，带着她们走……”
齐渊低垂着眸子，难以掩饰的难过:“明澈定不辱父亲所托！”
“啊，今日是大寒呢，寒食节的饺子为父是吃不上了，今年让你母亲少包一些……”
霍将军一生上过战场奋勇杀敌，叫那些妄图踏入国土的都成鼠辈，他高大到可以护起一座城墙，接受百姓们的赞美和崇拜。
现在的他手无法举起，他无法拥抱自己的子女，唯一能做的是闭上了那双眼。
“忠铭，从安，为父到底还是错了……”
霍忠铭，霍琛，他继承父亲的铠甲，替父亲守着他打下的江山。
雪更大了。
来不及了，齐渊数着日子，他将霍瑶安抚好，让她去准备霍侯爷的丧事，朝廷派了人来吊唁，实则是监视。
没有理会这些假惺惺的人，霍瑶按照霍侯爷的遗言，将虎符拿给了沈太尉，与他告别。
沈太尉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到底是多年好友，他有些哽咽:“瑶儿，有需要差人告诉沈伯伯一声。”
霍瑶道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渊来接她上马车，侯府里的事宜准备得差不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霍瑶有些累了，她后面的马车里坐着霍夫人和霍珩，她担忧着前程，放下了担子，依偎着齐渊。
霍瑶:“明澈，我们能继续生活吗？”
齐渊用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面，黑暗吞没了霍瑶，她不断地下坠。
齐渊:“会的，子姝，你会幸福的。”
然后他喃喃自语:“记得我说的吗？你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你有自己的天空。”
霍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前所未有的害怕让她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击了她。
她顾不上穿鞋，推开房门，喊着齐渊的名字，无人回答她。
她茫然地不知所措，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出现了，霍瑶眯着眼，然后惊喜地出声:“二哥？！”
这人正是应该在开辟丝绸之路的霍珉，不过他穿着与往日相同的衣袍，一袭白衣。
霍珉温柔地看着她:“小瑶儿，我就说二哥会回来的吧，怎么如此贪睡，都日上三竿了，再不走母亲就等急了。”
霍瑶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之情，然后焦急地拽住霍珉的衣角:“二哥，明澈呢？”
霍珉不解地看着她:“明澈是谁？”
轰然倒塌。
霍瑶清醒了，她突然明白了马车上齐渊告诉他的话。
“子姝，你会幸福……”
“你名垂千古，你有自己的天空。”
你用你的天空来换我的幸福吗？
齐明澈，这就是你的告别，你这个骗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苦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