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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纸丝锦婉挟献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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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未央宫,麒麟却不忙前去董卓处,先随着曹操打听消息。
洛阳迁都至长安,宫中地形曹操认不得,然而宫内执事大部分还是老人,昔年曹操与大将军何进合谋,除去外戚与宦官时,曾重金买通宫内眼线,此刻一问便知献帝被软禁在何处。
张辽递了文书,三人避开宫内哨岗,朝未央宫最深处行去。
“李儒不在。”张辽小声道:“万一董卓派了人把守偏殿,又该如何?”
麒麟反问道:“你说呢?”
张辽沉思片刻,道:“我去为先生引开他们?”
曹操走到假山后小解,有意地避开了他们的谈话。
张辽道:“只不知先生面见皇上有何用意,谈多久,须大致道来,文远方可酌情行事。”
麒麟道:“要怎么引开?我需要说服皇上,让他颁我一道密诏……我的计划你听听……我想的是找没人的地方,从窗户或者殿顶上钻进去,只要让曹操见到他就行了,咱俩望风也没关系。”
张辽道:“密诏?”
麒麟点了点头,心想不必瞒他,遂道:“让皇上颁一道诛杀董卓的密诏。”
张辽霎时间脸色铁青,直直盯着麒麟,麒麟淡定自若地笑笑。
两名少年差不多年纪,俱穿并州营亲兵服色,站在御花园中窃窃私语,那时间又有数十人从庭廊下转过来,蹙眉道:“什么人?”
张辽与麒麟马上停了交谈,见是名文士带着十余凉州军士兵,离开汉天子住的承明殿,朝金华殿去。
张辽抱拳道:“末将替中郎将送封文书入宫,刚迁都,宫里道路不认识,劳烦先生指点。”
那文士不悦道:“所送何信?”
张辽摇头表示不清楚,文士又道:“送给何人?”
麒麟接口道:“郎中令李儒。”
文士笑道:“我便是李儒,你们来送城防名单的?”
张辽愕然,李儒以羽扇指指御花园曲径,道:“绕到假山后,于东门沿直路出阕。”
张辽与麒麟躬身抱拳,匆匆离开,与假山后的曹操汇合。
李儒不虞有诈,看了片刻便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三人窥见李儒走远,麒麟又拐了回来,朝承明殿中张望,曹操问:“现如何?”
李儒来巡过一次,料想刚欺负完献帝找乐子,此时承明殿外只有两名守卫,其余人俱护送他离开。麒麟吩咐道:“文远在门外望风,我们进去看看。”
麒麟一手按着窗栏,敏捷翻身,跃进殿内,曹操紧随其后,二人安静地一个低伏,消去落地声,曹操扫了殿内一眼,便拉着麒麟沿殿边蹑手蹑足转入内间。
内间只有两人,一名堪堪十岁的小孩身着汉天子朝服,对着镜子出神,正是刘协。身旁则有另一名窈窕少女亲手服侍他摘下朝冠。
那少女于镜中窥见两名并州军士,正要惊呼,刘协忙伸手按着她的嘴,问:“什什什……什么人?你们,奉谁的命令来的?”
少年皇帝眼神中现出一丝惶恐无助,语气却极为镇定。
麒麟完全未料到献帝年仅十三岁,却少年老成,躬身道:“臣是中郎将吕奉先麾下参军麒麟,奉命前来探望陛下。皇上过得可好?”
献帝道:“早、早朝时候……不刚见过么?”
麒麟:“……”
曹操笑了起来,小孩毕竟是小孩,终究露了本性。
曹操摘下兵帽,笑嘻嘻道:“皇上可还记得臣?”
那少女低呼一声,道:“你是……骑都尉曹操?”
曹操礼貌一躬,道:“正是臣下,您是董贵妃?”
少女道:“外间宫女都是李儒安排的人,臣妾先出去守着。”
董贵妃转过屏风,唤来一名宫女,吩咐几句不可打扰的话,遣了宫人,站在殿中等候。
曹操献七星刀刺董之事早已传开,刘协得见此人,心内再无疑虑,语气中充满恳切,问:“曹爱卿是来救朕出去的?”
曹操让出身后麒麟,道:“皇上稍安,麒麟先生早有计较,当再不似前番功亏一篑。”
麒麟朝献帝道:“请皇上下一道诏书,中郎将吕布正在苦候,只要一有机会,定将手诛董贼,一洗我汉室之耻。”
献帝道:“吕布……他不是董相国的义子么?为何会帮朕?”
麒麟道:“身在曹营心在汉。”
曹操:“?”
献帝:“?”
麒麟:“……”
麒麟改口道:“有都骑尉在,皇上还信不过么?”
献帝战战兢兢:“可有十足把握?若事情再度败露,该如何是好?”
麒麟心内叹了口气,早先还存了一丝侥幸,从这句话看来,献帝确实不堪辅佐,或许是先前曹操刺董失败,董卓反复盘问刘协,给这名十来岁的少年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机会临近,却缺失了勇气。
曹操插口道:“陛下不必担心,臣等定将一力承担,决不会将陛下供出来。”
麒麟听得额上爆青筋,曹操实在太奸诈,要卖命去杀董卓的又不是你,虚揽了桩功劳不带脸红。
况且那话半是安抚,半是忽悠,诏书都下了,讨贼的时候献帝怎能脱了干系?献帝隐约觉得不妥,却看曹操在侧,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
麒麟铺纸,曹操磨墨,献帝十分紧张,落笔时那手兀自发着抖。
曹操专注地看着献帝的字,刘协字迹娟秀,如女子之笔,十分易认。二人沉默不语,只听得见刘协粗重的呼吸,麒麟心里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数年后,吕布将与此时磨墨的曹操成为死敌,后者更将献帝掳到许昌软禁,做着与董卓相同的事。不知到了那时,再与曹操相遇会是怎么一个心情。
窗外一声唿哨,张辽在报信!
曹操与麒麟瞬间紧张起来,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妥,只怕影响了献帝。
又一声,张辽在催促,有急事,麻烦来了。
献帝落笔如云,曹操取来朱砂盒,端着打开。
献帝看了一会,麒麟淡淡道:“皇上,中郎将乃是忠狗一只,此事败露,臣等小命不保,皇上顶多只是挨董贼一通训……”
献帝闭上眼,在丝锦诏书后按了指,血似的殷红。
曹操与麒麟终于松了口气,麒麟又躬身道:“非常之时,恕臣失礼了,告退。”
曹操催促道:“快走。”
献帝道:“你们一定得……一定得成事啊!”
麒麟:“一定!一定!”
麒麟与曹操溜到窗边,兀自嘀咕:“胆小怕事,怯懦迟疑,难怪被董卓关了这么久……”
曹操小声道:“自先帝被李儒强灌了一杯毒酒,皇上就吓坏了,须怪不得他,不过是个孩子……”
麒麟明白了,刘协之弟刘辨因董卓“废立”之事被杀,刘协印象深刻,对董卓、李儒等辈畏若豺虎,倒也怪不得他。
麒麟忍不住又嘲道:“你十三岁都懂杀人抢媳妇了怎么说?”
曹操霎时间脸色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紫,尴尬无比:“贤弟如何得知?!”
麒麟哂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快快,先出去再说。”
曹操哭笑不得道:“贤弟饶了愚兄罢,莫翻愚兄家底。”
张辽打了个唿哨,催促道:“快走啊!董贼要来了!”
曹操刚翻出窗沿,未央殿外已传来通报。
“董相国到——!”
众宫女躬身,董贵妃忙转入屏风后,曹操淡定自若,翻了出去,麒麟正要跃起,已听一苍老声音喝道:“何人在殿内鬼鬼祟祟?!出来!”
麒麟深吸一口气,不防董卓眼力竟如此好,隔着上百步能看到殿内角落,道:“你们快走。”
曹操看了麒麟一眼,麒麟将诏书塞给曹操,吩咐道:“放心。”
曹操倒也识相,转手便将诏书给了张辽,二人闪到殿外御花园对面庭廊中,远远看着未央殿。
麒麟好整似暇转身,扶正兵帽,单膝跪地,道:“末将恭迎董相国!”
“唔?!”
董卓大惊失色,本是随便喊喊,每次来未央宫俱要虚张声势一番,没想到今天真抓住个人,难以置信道:“并州军的人?谁让你来这里的?!抬起头来!”
麒麟抬头,目光与董卓身边的李儒对上,双方呆了一秒,李儒马上道:“此人定不是吕布麾下!他多半是奸细!”
麒麟忙摆手道:“不不,末将不是奸细。”
李儒问:“你叫何名?方才与你同来那人呢?”
麒麟既然敢留下来,便早有准备:“末将名唤麒麟,是吕中郎亲随,李大人尽可放心,绝非奸细,有金珠为证。”
他一手探到自己衣领,尾指勾住脖上红线,扯出贴身佩戴一物,正是李儒替董卓赠予吕布,吕布又随手交给麒麟的金珠。
吕布得金珠与赤兔,成功被李儒策反,杀了丁原一幕依旧历历在目,董卓对那物事记忆极深,一见之下便认了出来。
二人俱是动容,吕布既会把金珠转送他人,面前此人对他来说定是非同小可,“爱将”二字仍轻了,说不定还是亲戚。
董卓大手一挥,冷冷道:“你到皇上寝殿中来究竟有何事?今日若不说个明白,奉先儿也救不得你!”
麒麟心念电转,随口道:“末将迁都时与吕大人守过天子龙车,当时与皇上交谈几句,皇上令末将得空入宫,顺路来与他说说话解闷。”
董卓眯着眼,缓缓踱到麒麟身前,绕了个圈,仔细端详麒麟,又问:“真的么?本相咋就没见过你?”
麒麟低声道:“末将从前一直住在九原,前些日子才来投奔吕中郎,方才与末将同来,见过李大人的那人乃是张辽张文远,他先自走了,相国可遣人唤他回来……皇上?”
刘协在屏风后吓得魂不附体,董贵妃柔声道:“回相国,确是如此。”
李儒使了个眼色,意思吕布身边人,不可乱来,董卓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董卓忽然哈哈大笑,道:“可造之才,见了本相竟丝毫不惧。”
麒麟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微笑道:“相由心生,相国心中仁慈,面容和蔼,是吕中郎义父,缘何生惧?”
董卓笑声一收,又道:“那你为何爬窗?焉知不是心中有鬼?!”
麒麟答道:“末将山野小子,不懂规矩,怕冲撞了相国。”
李儒连使眼色,董卓正与吕布在蜜月期,知道不可太难为吕布的人,又看麒麟年纪不大,多半也是来当献帝的玩伴,便吩咐道:“罢了,你退下吧。”
麒麟躬身告退,临走时献帝忽道:“麒麟,你……有空多来陪朕玩。”
麒麟恭敬道:“末将遵旨。”说毕装出一副笨手笨脚的模样去爬窗,董卓怒道:“走大门!”
麒麟赔笑道:“是、是……”
数人被麒麟逗得笑了起来,纷纷心想不过也是个小孩,走出殿外,便听到董卓中气十足的教训:“陛下呐陛下!你要老臣怎么说你?!这么大个人还惦记着玩……”
麒麟出了未央宫东阕,张辽早已等在门外,道:“董老贼没为难你?”
麒麟笑道:“没事,本来就不怕他,这玩意儿得先给我,今天的事谁也别说。”说着顺手接过张辽手中诏书,又问道:“曹操呢?”
张辽愣在当地。
麒麟道:“什么时候走的?”
张辽道:“不好!我忘了,这下麻烦了!方才我与他出了承明殿……那厮……”
麒麟忙道:“走了是吧,没关系,走了就走了。”
张辽大难临头:“如何是好?这下回去怎么交代?”
麒麟安慰道:“我负责交代,既然击掌为誓,就有我的理由,文远不用多想。”
曹操完全可以不走,麒麟知道他初始的意图只是杀董,行刺失败才逃离洛阳,如今胜利可待,为什么不留在长安?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麒麟琢磨不透,既然走了,只得随他去了。
麒麟刚到府中,还来不及与高顺说曹操逃跑的事,表白成功的吕布也回来了。
吕布简直是心花怒放,沐浴于爱河中,站在门口笑了一会,九尺男儿全身上下,到处散发着粉红色的桃花瓣。
麒麟就知道是这样,笑吟吟道:“回来拉?”
吕布微笑道:“回来拉。”
麒麟又问:“我说得没错吧?”
吕布握拳道:“没错!”
麒麟大笑,吕布意识到不妥,敛了笑容,咳嗽一声,道:“高顺张辽都退下,麒麟过来,有事问你。”
麒麟在马厩的栏杆上坐下,吕布人高马大,绞着手臂,倚在他身边的柱子旁,道:“那个……”
麒麟笑道:“主公,给你说个事,千万别生气。”
吕布:“?”
麒麟道:“先说好,不打我。”
吕布不耐烦道:“快说。”
麒麟老实道:“曹操跑了。”
吕布蹙眉道:“怎么跑的?你们没看住他?”
麒麟讪讪道:“我早上放他出来遛了个圈,忘把脚上绳子拴回去,他就走出门去,一不留神就跑拉。”
吕布:“……”
吕布怒道:“为何不派人去追?”
麒麟赔笑道:“我想养着也是浪费粮食,又不能把他怎么着,不如就放他走了。”
吕布一想也是,随口道:“罢了,由他去吧。”
麒麟早知道今天吕布心情会很好,不怕他发火打人,遂问道:“你和王允女儿定亲了么?”
吕布精神一个振奋,道:“定亲该如何做?娘说过,成亲要备下聘礼,请人说媒?我找义父去提亲?”
“不!”麒麟心想这时候找董卓去说媒才真的是脑子进水了,道:“先给我点时间,我去查查看,明早告诉你。”
吕布道:“那此事就交予你了,将一应礼节,要准备的聘金,如何装点门楣,都去查清楚。”
麒麟点了点头,忽然见到吕布背后贴着张纸。
麒麟:“???”
吕布除非行军打仗,平日在朝俱是穿的轻皮甲,不佩披风肩扣,以方便活动。今天吕布回家时背后居然被人贴了张纸,谁那么彪悍能在武功高手背心神不知、鬼不觉地耍花招?
麒麟把那张纸随手扯了下来,吕布正看着院里花草出神,转头道:“怎么?”
麒麟:“……”
麒麟忙把那纸揉成一团,道:“没什么,我先去想想。”
“快去。”吕布催促道,继而双目失神,继续神游状态,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麒麟回房带上门,展开那纸团,一蹦三丈高。
亲爱的小黑:
太师父和你浩然师叔最近在研究“家具型多角度全方位时空隧道定点迅速传送法”,简称“抽屉式时光机”。
或许研究成功后,可以在不破坏生态环境、不引起能量风暴的前提下,一起传送过来当你的智囊团。
在十大圣人新制定的平行世界规则下,将修为越高的人送进玄门,就越容易引起时空断裂,我可不想释放太多能量引起天雷,更不想一穿越就迎来华丽的九天雷劫,现在先用一张纸作为实验,希望你能收到。
如果预计不错,落点应该在吕布的背上。
目前的实验难点在于你浩然师叔不太配合,每次都嚷嚷虚脱,太师父正在努力安抚他。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在三国时代胜利会师,拳打太上老君,脚蹬元始天尊,千秋万载,一统天下……先不提这个,再啰嗦一张纸写不下了。
小黑,看了你的几封信,我老人家十分欣慰,你的设想在理论上完全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很大。
恋爱中的人都没有理智,王允就是利用了这点,否则吕布与董卓的利益关系无法破除。
我个人认为,修一面墙比拆了重建要更方便,只要让吕布意识到董卓是他爱情之路上的障碍,将计就计,一张密诏就可以为这未开场的狗血三角恋完美地画上句号——不用出现一女嫁两家的烂俗戏码。
当然,王允一定觉得让貂蝉被临幸效果更好,不是老头儿自己去,他也不会少块肉,然而,吕布既然是美男子,我倒建议你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果然还是太啰嗦,纸写不下了。
麒麟:“……”
字小了很多,麒麟艰难地辨认。
信中内容:
人类的政治,权谋是一种艺术,合格的政治家同时也是艺术家,你认为三国时代的人单纯,原因在于大部分人的心智趋向于阳谋,而非阴谋。
王允的连环计是阴谋的一种,不足为哂。
阴谋可以人为识破、解除,中间一环受到干扰,便会导致一个连设计者也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阳谋却带着发起者强烈的个人风格,像官渡决战之于曹操;江东联盟之于孔明;荆州复得之于陆逊;它令人无从躲避,无从破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局势中。
阳谋不唯一,它是战略与战术的大一统,像“三分天下”的设想就同时由鲁肃、孔明、荀彧等人各自向他们的主公提出。
时代的智者具有前瞻目光,他们思考的切入点有异,真正预见却殊途同归。
牵一发而动全局,阳谋家具备观察情势的眼力,蛰伏等待的耐心;有起手无悔,一着定江山的勇气,而不是目光短浅,把胜负定在未来几天,几个月,几年。
三国的阳谋家们能够放弃短暂的既得利益,追求更远大的目标。
通过你前几封信里所说,已初步形成了阳谋家的观念,从业资格证书我就不邮寄过来了,开一次玄门很麻烦,否则你浩然师叔又要哭爹叫娘的。
我相信你能把它处理得很艺术。
汉献帝是个很好的打卡机,建议你想办法把他弄到手供起来,不时上点润滑油,每天让他帮你盖玉玺。
一个人背井离乡的,要注意身体,不要乱吃街边卖的东西,晚上早点休息,天冷记得给自己加衣服加被子,别着凉。
——你的太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