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上盛夏》螃姑

34、往昔/034

　　家味很快就登上了百姓好评app必吃榜。夏以臻似乎天生就是营销天才，页面做得极漂亮，每日限量供应30份海肠捞饭的经营手段也让家味门口日日排着长龙。

　　对比，夏以臻并不准备扩充店面或是增设桌椅。排队本身就是最好的广告。

　　旅行中的客人大多都从众，毕竟外出时日有限，哪一顿踩雷都觉得亏。看别人都在冒着大太阳排队，心里必然推断“这家店跟着排准没错”。更何况稀缺资源前人都是爱争爱抢的，来都来了，排都排了，不吃上谁也不想放弃。

　　夏以臻在门口放了小板凳，一直从家味排到王顺店铺门口。等位期间免费提供冰镇酸梅汤，王顺和妻子有时穿梭其中卖上几把竹扇子和小草帽，一日下来，也可以轻轻松松多个几百块收入。

　　对于等位带来的负面评价，夏以臻毫不担心。一方面简餐翻台快，排队上限不过三十分钟，另一方面，盛朗的手艺可以弥补一切。
　　在等位濒临绝望的瞬间，裹满汤汁的海肠被一个帅老板从玻璃柜台后推出来，又冒着腾腾的热气从鼻子底下经过……勺子戳下去，稍作搅拌，米粒就黏黏地贴在一起，与脆嫩的海肠一同入口……所有的怨气会在一瞬间消失，化成一句“所有的等待终归是值得的”。

　　结账时客人还会得到一只小提袋。里面是包装好的牙线、湿巾、薄荷糖，以及一只随机款小贝壳。

　　淮岛靠海，五花八门的贝壳海螺壳海胆壳一抓一把，大海为他们染上不同的颜色，每只都有自己的个性。本地人见怪不怪，可内陆游客常常很喜欢。

　　盛朗在这方面审美把握很精准，只挑个头小的，拇指大小最可爱，最大不过巴掌大，小巧玲珑。尤其是女孩子，收到的一刻总是开心的，说像开盲盒。再用好看的指甲小心捏着，在家味门口的海螺堆旁对着淮岛的天空留一张影……日光，天空，海风和闲闲散散的好心情，在高饱和度的影像里被时光记录。
　　这在后来，也成了小紫书上淮岛旅行tag下的热门打卡景点。

　　家味最热闹的时候还会有外国人来光顾。却也是夏以臻最头疼的时刻。

　　孙静香总抱怨夏以臻英文不行，她早先还不服气，小学四年级才开始学英语，本来的确有些落后了，但通过努力，四级毕竟也荣誉过线了啊！

　　可现在不承认不行了。虽然盛朗亲手画的菜单很清楚，但外国友人还是会在点单前好奇地问出“米饭上长长的粉色物质是什么”或者“海螺拌面是怎么做的”等略微超纲的问题。

　　夏以臻只能举着菜单支支吾吾。

　　她明明听得懂，却说不出。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别扭和焦虑，怕自己说出的句子太滑稽，帮不上忙还被人取笑。

　　也是这种时候，夏以臻才发现盛朗的英语好得超过她的想象。

　　他会在夏以臻尴尬的时候把话头接过来，先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再自如地帮他们点好菜，有时还会被拉着聊一会儿。
　　直到外国友人们一边点头道着“native”一边露出期待的眼神时，再回到夏以臻身边把客人的需求翻译好，并捏捏她的手心说句你刚刚说得很好，她们夸你很可爱。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夏以臻总会想，小时候再努力些就好了。
　　不该在英语早自习的时候，趴在英语书后面吃那没吃完的肉饼。肉饼虽然香，但少吃一口又不会怎么样!
　　孙静香节衣缩食买给她的MP3也不该天天用来听音乐和旅游广播。

　　她也想可以和盛朗一起参与同一场对话。或者自己搞定全部，也让盛朗可以不用分神，对她刮目想看。可惜这些情景，只能偶尔在睡前被她短暂地想象一下……又失望地抹去。

　　每次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总会有点失落。盛朗像一件礼物，他身上令人意外的一面似乎总也发现不完，他好像什么都会，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倒他。而自己却是一张一眼可以望到尽头的白纸 ，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也没有什么惊喜是可以带给别人的。

　　后来张彼得又来了一次。夏以臻也才知道盛朗很早就会开车。

　　有天打烊后张彼得开来一辆车。是一辆方方正正的黑色货车，牌子是三条不起眼的斜杠，夏以臻从没见过。
　　按张彼得的说法是他要独立了，再也不想用家里淘汰的破车了，卖又卖不了几个钱，开来给盛朗拉货用。

　　从燕市到淮岛，开车要8个多小时，到了轮渡还要把车开到船上，这一路实在辛苦得惊人。夏以臻大叫，“张彼得，你这么大老远开辆面包车来，你真的不是暗恋盛朗吗？”

　　张彼得一拍桌子，“卧槽，你才看出来啊！！我为了你幸福都甘居二线了！我太好了。盛朗这臭男人，白对他好。你看他一点不买账。”

　　“别理他，我对你好，我伺候你喝果汁。”
　　夏以臻笑着往厨房里钻。路过盛朗的时候看他果然摆着一张冷脸，插着口袋在看张彼得，不知在想什么。

　　“开走。”盛朗把车钥匙扔给张彼得。

　　“为啥？怎么了啊。”
　　“你说怎么了。”

　　盛朗的脸色其实张彼得看得懂，他只是单纯，但不傻。除了和夏以臻有关系，再生气的事盛朗都不会摆这么难看的臭脸。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这辆车虽然像货车，却是埃尔法。是俗称的豪门通行证。

　　张彼得知道盛朗不打算把自己的家世背景告诉夏以臻，因为他还有不到一年就自由了，这一年他是谁并不重要。可该说不说，张彼得觉得盛朗现在对豪门这两个字有点过分敏感了。

　　好像夏以臻身边出现任何和富人世界相关的东西，他都要伸手挡一下。怎么，怕自己和盛玉麟决裂得还不够？有病吧？

　　况且这车只是他家淘汰下来的众车里最不起眼的一辆。而且因为又方正又能装，既低调又抗造，早早就被张彼得当货拉拉在用了。破都破成卖不掉的样子，不知道盛朗还在敏感啥呢？

　　又不是送来一辆人人都认识的宝马奥迪法拉利，夏以臻显然也不认识啊。真正心无物质的人，不都以为是只普通的小面包吗？

　　张彼得斜眼看一眼厨房，见夏以臻正安心缩在冰箱里找饮料，就气声说，“怎么了，她又不认识你怕什么？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车。”

　　“开走。”盛朗懒得和张彼得废话。

　　一辆百八十万的小车在县城拉货用，亏他想的出来。

　　“唉你这人，你之前拉货不也用得挺好吗？”

　　夏以臻把一杯冰橙汁放到张彼得面前。她对张彼得来送车只有感动，心里想好在这个世界还有个小天使张彼得，无条件地对盛朗好。
　　其实前几天他们还一起商量月底要采购一辆自己的小三轮，不能总借用王顺的。如今张彼得把车开来，也算解了燃眉之急。毕竟盛朗腿伤刚好，还是开车更适合他。

　　“夏以臻你看他，我好心好意担心他的腿，他还跟我来劲了。你说真有事儿，也不能老蹬个三轮去吧？”

　　张彼得恶狠狠白了盛朗一眼，“小心落下残疾，夏以臻不要你。”

　　夏以臻望着盛朗果断摇摇头，表示不会。

　　“算了夏以臻，他不要，你开。回头你奶奶去医院也方便，打车来回多贵啊。”

　　夏以臻接住张彼得丢来的钥匙，“可我不会啊！”
　　“你没驾照啊？”
　　“没。”

　　“那你还是劝劝盛朗，这家伙真操蛋，太不把人当兄弟了。我又不是送给他，是借给他，干嘛这么对我。”

　　张彼得真有些生气了。盛朗对他好的时候他都不会这么别扭，反过来就要上纲上线，没他这么侮辱人的。

　　“算了盛朗，总不能再让张彼得再开回去吧……”
　　夏以臻试探地望过去。她猜盛朗不接受的原因还是因为接受别人帮助的时候压力太大，这点她懂。穷人家的孩子有时格外讲求公平。

　　“就是说啊。先放你这用，实在不行，回头我再开走！”张彼得大手一挥，也懒得废话了，今天他还偏就要把车送出去！

　　盛朗闷了半天，终于开口。

　　“吃饭没有。”

　　“嘿没有呢没有呢！来你这我还吃什么饭啊，赶紧麻溜儿给我开小灶。”
　　张彼得瞬间阴转晴，抽出两只筷子怼了怼筷子屁股对齐。又重新来劲了。

　　夏以臻憋不住笑，张彼得这个人就是很讨人喜欢，阴晴都在一瞬间。

　　蛋炒饭。张彼得把一颗脑袋埋在不锈钢盆里，疯狂往嘴里扒。他点名要吃放八个鸡蛋的。好不容易抻着脖子咽下去了，他说，“忘了还有一个事。”

　　“什么。”
　　“我今天能住这么，没定上那个酒店……”
　　淮岛旅游形势一片大好，酒店也不比从前。张彼得容易过敏只住那间四星级的，现在也是一夜难求。

　　“这没地方给你睡。”
　　“要不你凑合一下我和你睡？”
　　“想都别想，吃完滚蛋。”

　　夏以臻想起张彼得说，他贴盛朗一下盛朗都恨不得用床单把他包起来丢垃圾桶…就咯咯想笑。转头张彼得又对她说：
　　“夏以臻…要不你俩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