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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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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心已经将地上的碎瓷片细心地收拾干净,放入了渣斗之中,动作间透露出不容忽视的细致与决断。
她起身,眸光如寒潭般平静而坚决,直视楚凤楼,言辞间洋溢着一股超越岁月的沉稳与淡然:“我又不是你,生来就是太子,金枝玉叶的,我这身份,能做世子妃,对我来说已是天恩眷顾,飞来的富贵,你应当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楚凤楼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忿然斥道:“我呸!什么西平王世子妃,那分明就是一个火坑!今日我本想拼尽全力帮你驳回这门亲事,可你倒好,竟不顾及女儿的矜持,主动应下了这门婚事,生怕被我破坏了似的。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赐婚这件事,此乃他暗中筹谋?你之所以答应,可是为了我?”
冷月心嘴角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宛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她柔声道:“真真是聪慧过人,任何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此举既为你考量,亦为我所图,你我姐弟连心,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的,此番入了世子府,我便可查探是否是他们要害你。”
楚凤楼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如同秋日落叶般凄清:“这些年,你以宦官之姿游走于宫廷深处,步步为营,何其艰难。父皇怎能如此狠心,这般逼你?这牺牲太过沉重,根本不值得。我要去恳求他,撤销这荒谬的赐婚。”
冷月心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赐婚之事,木已成舟,群臣见证之下,哪有轻易收回之理?你是想让我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吗?”
楚凤楼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可是!我们姐弟相依为命多年,从未分离,一想到你要嫁入世子府,我心中便忐忑难安。”
冷月心微微一笑,罕见地向楚凤楼抛去一个调皮的眨眼,劝慰道:“我们要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你不必挂虑,这些年在宫中,文的武的我也学了不少本事,都是我害别人的份,哪有人能加害得了我?再说,我看那西平王世子英俊得很,据说风评也不错,如若他并无异心,将来或许是我的良人呢!”
楚凤楼看着冷月心,瘪了瘪嘴,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你本是柔和的性子,这些年为了保护我才强撑着装成了狠辣无情的模样,如今你要嫁入那陌生的世子府,孤身一人面对未知的环境,我实在是怕你被人欺负。”
冷月心也环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轻轻笑道:“阿弟,难道你还想我一辈子不嫁人,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但你要相信,无论身在何方,姐的心永远与你同在。而且,你忘了吗?这些年我在宫中历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女孩了。”
冷月心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称呼他了。楚凤楼的眼眶渐渐泛红,晶莹的泪光在眼眶里打转,他赶紧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果以后他敢对你不利,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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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府内,烛火摇曳。
“什么?皇帝居然在宫宴上赐了婚!”
连钰的声音如同被猛然惊起的鸟儿,尖锐而充满不可思议,他的眼珠子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直勾勾地盯着刚从宫宴归来的楚云修。
楚云修腼腆一笑道:“今日宫宴之上,因缘际会与左太傅家的义女合奏了一曲,皇帝便趁此赐下了这桩婚事。”
连钰闻言,眉头紧锁,纳罕之色溢于言表:“哦?之前只听闻这左太傅无儿无女,何时竟有了个义女?还就偏赐婚给了你?”
楚云修略一思索,道:“听皇上之意,她是左太傅刚刚认下不久的。”
连钰眉头皱得更紧,追问道:“那不知她原本家世背景如何?”
楚云修慢慢地摇了摇头,道:“时间仓促,尚无从得知。”
连钰嘴巴张得老大:“啥?什么都不知道,您就这么草率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楚云修拔高了声音争辩道:“那可是皇上赐的婚,又有文武百官在场,我怎的好违抗?”
连钰一脸怀疑的模样:“依我看,怕是那位小姐很漂亮,让您这铁石心肠的世子爷也动了凡心吧。”
楚云修脸色瞬间泛红,低眉垂目,轻声道:“还行……吧。”
连钰挠了挠头,哀叹了一声,道:“我的世子啊,你前二十年不耽风月,不近女色,连王爷几次三番往你屋里塞人都被你千方百计地赶出去了,如今这是突然间开了窍,要娶妻生子了?”
楚云修微微一笑,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连钰,你是不知,那左家小姐,确是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
连钰道:“这我就更好奇了,什么样的佳人能让您这样的顽石动了凡心,得嘞,小人还是替您打听打听去吧!不过,小的觉得此事,还需尽快知会王爷,否则他老人家怕是不会高兴呀!”
楚云修点了点头道:“我会休封家书禀明此事的。”
连钰对楚云修忠心耿耿,还是个天生的操心命。正因如此,他才能被西平王选中,自小陪侍楚云修左右。这几日,他心中带着疑惑,连连出门打探有关左太傅家义女的消息,深怕自家世子的终身大事出了什么差错。
只是,他越是打探,心就越是往下沉。到最后,只得连连顿足捶胸,哀叹自家世子这回可是被人坑苦了。
要知道,当今的皇帝对西平王一直心存芥蒂,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在这样的背景下,皇帝又怎会真心实意地为楚云修挑选一门满意的亲事呢?
这其中的深意,恐怕只有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自己才清楚了。
*
当今圣上,讳名楚世吉,乃先帝之次子,正宫皇后所诞育之龙裔。而西平王楚世成,则为先帝之长子,贤贵人之血脉,比楚世吉年长两岁。
这两个儿子先帝都十分器重,只是权衡利弊之后,终册封皇后嫡子楚世吉为东宫太子,以承大统。
楚世成十六岁时,适逢边关战乱不断,他挺身而出,请缨赴边,镇守关隘,履历战功,靠卓越的军事才能守得边疆太平,威望日盛。
先帝虑及楚世成功高震主,遂令其远离皇城,于建功立业之地封赐领地,号为西平王,以安其心。
先帝驾崩后,当今圣上顺利登基,但他心中忌惮西平王久矣,平藩之心只怕从未消弭过。这些年来,皇帝励精图治,养精蓄锐,国富民强,军力日盛。
此番召西平王世子楚云修入京为质,实为向西平王示威之举。如若西平王不同意世子入京,便是抗旨不尊,皇帝即可借此为由,行平藩之事。
由此观之,皇帝之赐婚于楚云修,实乃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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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钰怒气冲冲,脚步如风地闯入园中,径直来到正专心致志练剑的楚云修面前,喘息未定便急声道:“世子,您可知这左太傅的义女是何人?”
楚云修闻声,剑尖微颤,目光从剑尖移开,瞟了连钰一眼,并未中断手中的动作,只是随口问道:“你这是探得了有关她的什么消息了么?”
连钰神色凝重,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愤慨:“正是!世子,您这位未婚妻身份可真是身份特殊,不同凡响啊!您这回可真的是要成了全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啦!”
楚云修剑势一顿,眉头微皱,语气中透出不悦:“此言何出?”
连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腹的惊讶与不满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您可还记得数日前,我说过的那个深受太子宠幸的太监吗?”
楚云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自然记得,但此事与他又有何干?”
连钰双手一摊,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世子,您可得听好了——那个太监,就是您即将迎娶的左太傅的义女!”
“你说什么?”楚云修这才吃惊地收了剑。
连钰道:“那太监冷月心原本就是个女子,这些年一直刻意隐瞒真实性别,其背后缘由不得而知,如今皇帝竟特许她恢复女子身份,并让她认左太傅为义父,此举无疑是为了提升她的身份地位,好与世子您的身份匹配,我想您这是被他们算计了去,那女的如果真是太子的人,您这要是娶了她……”
似乎接下来的话不堪入耳,连钰小心翼翼地看了楚云修一眼。
楚云修目光凛冽,紧盯着连钰,双手紧握成拳,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连钰一咬牙,接着说道:“这京中流言都传她和太子是那种关系,您与她成了亲,可不就成了京中笑柄了。”
楚云修嘴角抽动,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心中暗道:自己这是要莫名其妙地戴上绿帽子了?
难怪那日太子的行径如此反常,原来是气愤自己的女人被强行配与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