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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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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云薇醒来时,已经是夜里了,她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睁眼的瞬间,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你是什么靠本能生存的小动物吗?饿了就知道醒了。”周锦轩的声音在斜上方响起。
许云薇一惊,挑眼去看。
周锦轩一直守在她床边,此刻正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屋外帮她传膳。
“殿下,您……”
“太医白天来过了,”周锦轩打断她说道,“没什么大碍,两种植物相克产生微量毒素,会让人突然嗜睡。”
“我就说吧!我真的没有要害殿……”
门被推开了,几个宫女端着小菜和清粥走了进来。
许云薇赶紧噤声。
“起来吃饭,吃过后把药喝了。”周锦轩说。
许云薇茫然,“我?什么药?”
宫女忍笑道,“侧妃晕倒后,殿下急坏了,赶紧宣了太医,哪怕确认了您没事,不需要吃药,殿下还是让开了滋补调理的方子……”
“多什么嘴。”周锦轩冷声制止了宫女。
宫女吓得一缩脖子,死命咬住了舌尖。
“赶紧下去吧。”周锦轩掩饰着被戳穿的尴尬,把人全都轰走了。
许云薇从床上爬起来,坐到桌边,端起粥碗喝了一大口,“想不到,殿下您人还怪好的呢。”
“侧妃不要误会,”周锦轩解释道,“关心你就是关心我自己。”
“哦~”许云薇笑了笑,抬头看他,“这回信了吧?我没想过要害您的性命,我长这么大,连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杀人啊!”
周锦轩一哽,“……你把我和鸡,相提并论?”
许云薇自知说错了话,舌头打着结的改口,“不不不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就是,我的意思是,我这人从未害过任何生灵的性命,所以更不可能害人了。”
“而且家父一直说,医者仁心,救人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去害人?”
周锦轩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忍俊不禁,“你还是现在这样比较有趣。”
“啊?”许云薇没听懂。
“现在这样,”周锦轩重复了一遍,“活泼有生气,像个小姑娘的样子,故作温良恭俭让,很没趣,你骨子里又不是贤淑温柔的人。”
“我才没有装……”许云薇嘀咕了一句。
烛光照着周锦轩的侧脸,他低头看着许云薇,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那是一张十分俊朗的面容。
许云薇突然记起,在周锦轩成为“纨绔太子爷”之前,他身上还有个仪表不凡的标签。
据说他的长相,和他那个有着“阳城第一美男”美誉的舅舅十分相像,只不过随着年岁渐长,他行事越发混账,人们也渐渐淡忘了他外貌上的优点。
许云薇初见他,也被他离谱的作风转移了注意力,此刻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向这张脸,惊觉风姿卓然。
人很容易被美好的皮囊迷惑,就好比现在,许云薇竟然觉得,周锦轩这人,真的挺不错的。
翌日清早,宫女在为许云薇梳妆。
这个丫头叫青雀,是许云薇刚进宫时,周锦轩安排在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当时从西苑跟了过来,如今侍奉了她近三个月,算是东宫唯一能说得上话的。
宫里的下人,个顶个的会察言观色,大概青雀也知道,自己之后的荣辱皆和许云薇绑定,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还真让许云薇有了种,她是自己心腹丫头的错觉。
头发梳到一半,内侍们捧着几匹料子走到了厅外。
宫女来到里间传话。
“什么人来了?”许云薇还没说话,青雀就先一步发问了。
宫女毕恭毕敬地回话,“说是太子殿下从陛下那里,得了几匹周邦进贡的好料子,特来送给侧妃,殿下还说,这料子和侧妃极配,您一定会喜欢的。”
许云薇收拾好后,走出房间,来到大厅,内侍们还捧着料子站在那里。
那是几匹十分艳丽的布料,大红遍地金、紫棠胭脂红、还有妃色章丹十样锦。
其中独属那匹大红遍地金,十分惹眼,金色的丝线勾嵌在布料里,日常的光照下也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做成衣衫穿上身,定比现在还要耀眼百倍。
许云薇怔怔看着那些料子,好半天才缓过神,开口道,“殿下的心意我收到了,这些料子放进柜子里收好吧。”
说罢,她转身往回走,头都没回一下。
她的脚步有些匆忙,就像怕露出破绽前的逃跑。
许云薇这天意外的没有午睡。
她怕人发现异样,于是放下床帏,躺在床上发呆。
似乎是以为她睡着了,门外响起了下人们的聊天声,一个内侍小声说,“今儿侧妃收到那几匹料子,人都呆住了!连我都捏了一把汗。”
“可不是,”这是青雀的声音,“侧妃平时压根就不穿这些艳色,殿下竟然送来的全是这些色,看来是完全不晓得侧妃的喜好,还以为这回咱们都能抱上棵大树呢,可殿下啊,怕是图一时新鲜,咱们又白指望了。”
许云薇听着这些话,根本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闭着眼睛,想象着那一匹匹艳丽炫目的布料。
方才收起来前,要是摸一摸就好了,她从没有穿过绣着金线的料子。
大概是五六岁时,许云薇的母亲从旧箱子里翻出了一匹料子,那是一块上好的流瑕锦,母亲成亲的嫁妆。
许云薇被这匹流瑕锦的华丽和鲜艳震惊了,她第一次见到这么艳丽的布料,求着母亲裁小小一片,给她做个鞋面。
母亲耐不住许云薇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鞋面做好那天,她一大早醒来,穿上了新鞋,疯了似的冲出家门,想要去给小伙伴们炫耀。
在门口,碰上了父亲。
“谁让你穿成这幅样子的!”父亲二话不说,一巴掌劈了下来,“你是花台子里的清吟小班吗!”
书香门第的女孩子,是不能穿得那么俗气艳丽的。
从出生起,许云薇就被父亲如此教导。
可是……
可是那只是一双鞋。
年幼的许云薇以为,那么一小块布料,踩在脚上,没关系。
那天她还连累了自己的母亲。
父亲怒不可遏,斥责母亲教坏了许云薇,有辱书香门庭,他还说母亲自己是个没读过几本书的村妇,就想把他许邈的孩子,也培养成那样的人。
一边要让她读书,一边又不能让她读太多书。
一边要让她穿着体面,一边又不能让她的体面变成鲜艳。
很长一段时间,许云薇总是摸不清父亲的红线在哪里,那天之后,她有点儿明白了。
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应该就不会出错。
千万不要让他,看到自己。
下人们的嫌弃让许云薇回忆起了年幼往事,一些烦躁和叛逆也被勾了起来,她不禁翻了个白眼,口中骂了一句,“你们懂个屁。”
脏话出口,有种病态的愉悦,她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