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今天又给太子下毒了》Animagus

10、第 10 章

　　霁月楼的点心是玉景送回来的，周锦轩没回来。

　　这次换了几样口味。

　　“殿下心情不好吗？”许云薇接过点心，想着周锦轩离开时的表情，“是因为我说错了话吗？玉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殿下他喜欢听什么，日后我照着说，我这人……怪不会说话的，家父就曾说，我不懂察言观色，性子憨直……”

　　为这事许云薇没少挨打，所以时常告诫自己谨言慎行，可一旦和别人接触时间过长，她难免原形毕露。

　　“殿下就是想出去逛逛，侧妃您不必多心，”玉景笑着回话，“殿下要是真不高兴，也不是冲您，您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随性去做，殿下不会怪您的。”

　　玉景看起来不像是撒谎。

　　许云薇不便多问，送走了玉景。

　　她打开小小的食盒，映入眼帘是几枚桃色和水绿色的点心，几枚点心交叠摆放，很有雨后初夏的清爽感。

　　好不好吃的且不提，光是看着这个造型，心情便明快了。

　　直到晚膳后，周锦轩依旧没回来。

　　用过饭，许云薇读了几页书，天色渐暗，她在青雀的伺候下上-床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听见外屋的门推开了，宫女内侍们齐齐给周锦轩行礼，他随口应着，脚步欢快地走到许云薇的门口。

　　不顾青雀的阻拦，他抬手敲门，“侧妃，你睡了吗？”

　　声音也很轻快。

　　许云薇不忍心扫他的兴，赶紧翻身起来回话，“……还没睡着呢。”

　　周锦轩低笑几声，“扯谎，声音都是迷糊的，罢了，有得是时候睡，你起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许云薇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叫了起来，急匆匆地坐在镜前准备梳妆。

　　周锦轩一把推开了门，三两步走了进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大半夜的梳妆什么？快快，与我出去！”

　　“哎哎，这怎么行，蓬头垢面的出去，会让人笑话的。”许云薇整理着披散如瀑的头发，急忙说道。

　　“你这样就是蓬头垢面的话，那‘蓬头垢面’这个词，大概是个夸妙龄女子容颜动人的好词，”周锦轩回过身，帮许云薇把略微有些乱的头顶捋顺，“青丝如瀑，瞳眸剪水，好看极了。”

　　许云薇一怔，同样的赞美，她曾经也听到过，在那个想要强娶她为妻的乡绅口中。

　　“青丝如瀑，瞳眸剪水，许郎中，你这位女儿，真真是个妙人啊。”

　　许云薇一度觉得，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词，因那乡绅说出口，形容猥琐挤眉弄眼，眼神在她身上逡巡，像极了鬣狗打量自己的战利品。

　　可周锦轩说出的感觉，和那老乡绅的感觉不一样。

　　他眼光灼灼，看向许云薇的眼睛，语气不带一丝轻浮的玩笑。

　　其实不太像夸赞，像是在阐述一个被许云薇忽略的事实。

　　他很真诚。

　　真诚这个词，是可以用在周锦轩这种纨绔身上的吗？

　　他可是个当街强抢民女的混不吝，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跟不认识的人成亲的膏粱子。

　　“愣什么神，快走，晚了真的来不及了！”不等许云薇再想，周锦轩手上的力道加重，拽着她甩开了宫女内侍，朝前方跑去。

　　东宫有一方花园，虽然面积不大，置景构造却不亚于宫中御花园。

　　周锦轩带着许云薇来到此地，进入花园前，他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回头做个噤声的手势，“脚步轻些。”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花园，躲在了假山之后，透过假山的孔隙，许云薇看到了一捧莹莹烛火，“火光”明明灭灭，落在初夏衰落的残花上，点燃了生命最后一刻的余晖。

　　许云薇惊叹，“好多萤火虫！”

　　煽动翅膀的小小生命，胜过今夜空中繁星。

　　“我在这儿睡着了，醒来就看到这一幕，玉景那厮无趣得紧，搞不好还会一招把这些萤火虫都斩了，身边的宫女啊内侍啊更是无聊，想了一圈，这景色还是跟你一道看最好。”周锦轩用气声说道。

　　许云薇疑惑，“为何是我？”

　　周锦轩笑笑，“因为你说，群青入水的刹那，很美。”

　　“就只是这个原因？”

　　“不然呢？”周锦轩哑然，“这个原因便足够了不起了，别说话了，快看。”

　　许云薇原本还想问的，她想问自己没进宫时，这些美景周锦轩与谁同看，转而又想起曾经听到下人们之间的对话。

　　偌大东宫，大抵无一人与他共赏此景吧。

　　“我曾试着画过这番景色，”很久后，周锦轩冷不丁地开口，“约莫不到十岁时，可惜当初画技稚拙，并不能将它复刻与纸上。”

　　“不过，当日与我一同赏景之人对我说，再精湛的技艺，也不能完美展现出极致的好风景，她还说，倘若这世间有这样一种物件儿，能把眼中所见完全框下来，日后想起翻看回忆，便再好不过了。”

　　周锦轩极轻地叹了口气，“可惜，想法玄妙，而我却没有制作出这物件儿的能力，所以啊，侧妃，多看看这些萤火虫，以我久居东宫的经验，这景色不是日日都有的。”

　　一只落单的萤火虫跌跌撞撞地飞到了假山附近，从孔洞中钻了出来，落在了许云薇的发间。

　　周锦轩用余光瞥见，回头去看，本想告诉许云薇，又怕她给出反应惊扰了萤火虫，便沉默着自己欣赏。

　　少女的眸中是淡黄色的荧光，头上落着荧光的发饰，灵动璀璨的模样十分美好。

　　很久、很久后，许云薇听到了周锦轩喑哑的声音。

　　他说，“对不起。”

　　许云薇回过头，萤火虫一扇翅膀，扑簌腾空。

　　“当日是我犯了浑，一心只想着自己，不顾你的想法，把你绑进了宫。”

　　许云薇讶异，“……殿下不必再道歉了。”

　　知错之后，他本应该放她走的，可又为了一己私欲，把她强行绑在身边。

　　这般眼神、这般模样，待在深宫多一分，都是多一分的磋磨。

　　可事已至此，周锦轩已然没有回头路了。

　　当日犯浑一念之差，他和许云薇的命途，或许都变了。

　　“许云薇，你信我，若来年开春我要等之人还不来，我便放你离宫。”周锦轩深吸一口气，竖起三根手指起势，“倘若我毁约，便让我口吐鲜血、暴毙而亡。”

　　“殿下胡言乱语什么！”许云薇吓了一跳，“这是你我二人的约定，我也发了愿，我愿意陪殿下等的！”

　　何必糟蹋别人的大好光阴，去赌自己的命？

　　周锦轩想，一年为期。

　　之后，不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