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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翻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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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用过,下人们收净了桌子,端上茶水
沈七七示意墨玉将昨日买的发饰盒子拿了上来。给陆夫人、段姨母、陆亦棂一人面前放了一个。
陆亦棂这两日都呆呆的,也不怎么说话,似乎一直在想什么事情,此时见了这锦缎盒子,才像回了魂一般,忙拿过打开。
里面果然是她昨日挑中的,灿烂奢华的赤金镶珠双凤展翅钗,拿出来戴在头上,又把配饰一一插戴好,端得美艳华丽,光芒璀璨。
陆夫人、段姨母不绝口地夸赞,说柃儿天生丽质,只肖随意一妆扮,便这般耀目出众。
陆夫人和段姨母见柃儿那盒如此豪奢,料想自己的必也差不多,心下喜悦,忙打开了自己的。
一看之下,两人俱是一愣,随即当场挂下脸来。
陆夫人将那装了素净银钗的盒子向沈七七和陆亦寻一转,冷笑道:
“这是何意?我竟只配戴这般寒酸的发钗不成?”
陆亦寻本想,好歹都是沈七七送的礼物,哪里还能挑好挑坏,但定睛一看,实在是妹妹的与母亲姨母的相差过大,简直一天一地。
也忍不住想沈七七这事办的太糟糕了,她如今做事大方得体,怎么偏这事上办的如此不堪。
沈七七却泰然自若,娓娓解释说:
“我本想照着小姑挑的凤凰展翅,给您与姨母各选一套,但小姑说金钗戴着太老气,帮着挑了这个,说这银钗晶莹剔透,雕工又精巧,若戴上一定高雅大方。”
“七七知道,自己向来在衣着打扮上眼光不好,常被婆母姨母挑剔,想来还是小姑的眼光更适合你们,因此,就按小姑所说买了,料来你们必定喜欢。”
此话一出,陆亦棂如遭雷劈。
不光母亲姨母看她的眼神难以置信,就连厅中下人们都暗暗腹诽
——哪有小姐这般做人的,给自己选了如此奢华的金钗,却劝着少奶奶给两位夫人买银钗,小姐虽一向任性自私,但也不能连起码的体面都不顾了吧。
陆亦棂醒过神来,忙忙解释:
“我那是......我那是......”
她再厚颜无耻,也无法当众说出,是想骗沈七七买来自己戴啊。
憋了半天说不出后半句,粉面涨的通红,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如芒在背,窘得颇有几分恼羞成怒,又不知该对着谁撒火。
段姨母见她不吭声,便当她默认了,当下心头火起,觉得陆亦棂如此抠搜,必定不是针对她母亲,只能是对着自己来的,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酸溜溜道:
“的确大方啊,多谢七七破费了。行啊,姨母年纪大了,可能在柃儿眼中,也就不需要妆饰打扮了,能给姨母挑个素银钗子,就算给姨母脸面了。”
陆夫人一听,若说你年纪大了,不配打扮了,那我岂不更大过你?
由是心下对女儿更不满,平日里千宠万疼的,此时也忍不住从眼角狠狠剜她一眼。
陆亦棂正尴尬到无以复加,突然又听段姨母这番酸话,本来就看不上这个日日来打秋风的姨母,更是压不住火气,爆炭般一点就着:
“姨母说这话给谁听?嫂子给母亲和我买首饰,本是我自家的事,姨母不过因天天在我陆府泡着,由是算是赶上了,怎么还挑好坏高低呢?真真有意思。”
陆夫人一听这话说的实在直白不留情面,断喝一声:
“柃儿,住口!”
段姨母脸上更加挂不住,当场气得手直哆嗦,指了陆亦棂恨道:
“你这妮子怎地如此目无尊长,我天天来是惦记我姐姐身体,每日过来陪她说说话,帮她解解烦心,若这府中没有我姐姐,你道我愿意来?好,既然多嫌着我,那我这就走,以后便求着我来,我也不来了。”
说罢猛然起身,也是太过生气,那高背椅都被她撞的咣当一声巨响,结结实实拍倒在地。
一时间房中大乱。
陆夫人指了陆亦棂,呵斥道:
“你这孩子怎如此不懂事,还不快向姨母赔罪!”
陆亦寻也拧了眉毛,脸色铁青,喝道:
“柃儿!怎可如此对长辈说话?”
另一边陆亦棂那暴脾气,被段姨母摔椅子瞬间激怒,脑子一热,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站起来柳眉倒竖道:
“姨母可仔细些,以为这是自己家吗?来别人府上,还这般摔摔打打,这就是段姨母的为客之道吗?”
一时间厅中吵骂成一团,沈七七端坐喝茶,静静欣赏。
一直看到陆亦棂被母亲兄长联手喝骂着弹压下去,末了哭得满脸花,抽抽噎噎向段姨母道歉赔罪,之后又被罚去跪一晚祠堂。
段姨母气得整个人僵直,被人扶着坐下,又揉心窝又掐人中的,良久才倒过这口气来......
三人这才悄悄离席,在如水春夜中心满意足往芳草院漫步而去。
这笔钱花的,值回票价!
料想今日陆亦寻是不会过来了,沈七七给小雀一个眼色,小雀立马会意,点点头,悄悄去找韩家夫妇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韩家三口,连小石头都一起来了,
一见沈七七,三口红着眼眶,齐齐给她跪了一地。
三人都嘴笨,磕磕巴巴,脸涨的通红,不知怎的表达对她的感恩之情才好。
让墨玉小雀把她们扶起来,沈七七拿了自己手信给韩二牛,交代他:
“告诉庄上,找几个人,每日早早把水备好,你去了,直接装车就走,别耽误到太晚,卖水挣得钱,你和庄上五五分,料想庄上人也高兴。”
韩二牛连连应诺,句句奉为圣旨。
只沈七七细看他神色,似乎有一丝犹豫为难夹杂其中,便问他有何顾虑。
韩二牛犹豫再三,被沈七七逼着才涨红了脸,抓着后脑勺说出为难之处。
原来他对经商一窍不通,至于甜水去哪里卖,怎么个卖法,完全没有个头绪。
“原来是因为这个呀,有墨玉姐姐呢,早帮你打听清楚了。”小雀笑嘻嘻抢着道。
墨玉灿然一笑:
“我家小姐倒是想到此处了,让我去帮你探看一下水如何卖法。我今日去百花井街看了一两个时辰,他们大多是自家有甜水井,便在家门口支个摊子,卖水给过往行人。但这是小头,真正买水多的,还要是那些高门大户,千金富商,有讲究的,日日都要百八十斤的甜水送去府上的。”
“你如今又有车,拉了水也不必去百花井街卖给过路行人,只直接去这几府上,问他们要不要水便罢。小姐说陇上田庄的水比百花井的还要清澈甘甜,若是价格一样,料来他们是会买的......”
说着掏出一张亲笔写的单子,递给韩二牛,那是她昨日在百花井街观察,暗暗记下的订水送入府的人家。
韩家三口一见,连这小姐都帮他们想到了,更是感激涕零,又要倒地行大礼,让沈七七几人好歹拦住了。
呆久了恐惹是非,赶紧让韩家三口趁着夜色离开了。
花园上方弯月如钩,银亮的月光漫进敞开的窗棂,洒在沈七七的脸上,为她那心满意足的笑意,增添了一丝耀目的银辉。
次日。
四月初五。
秦夫人府中。
樱花绽放,璀璨如云,一阵微风吹过,飘扬起一片粉色轻雾,美的恍若仙境。
秦夫人也别致,便让人在园中醉樱亭设下两张长席,丝竹之声远远奏起,所有人一字排开坐了,正对了那片樱海,满目娇艳,香风阵阵,真乃人间极乐。
又在远处樱花林中,为小一辈的姑娘媳妇们设下两席,另安排了投壶、射覆、六博等娱乐,并备下笔墨纸砚,预备了姑娘们兴致来了联诗作画,告诉她们,不必来这边席上立规矩,只随心玩乐,饿了亦有酒饭茶果,任她们自取,只越随意尽兴越好。
众人纷纷赞她安排妥当周到。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陆夫人被安排在这长席的最远端,连相隔几位的夫人说话声都听不见。就连紧挨着她的那位夫人,都像落枕了一般,脸只向着右侧的夫人说话,仿佛看不到她似的。
陆夫人独自坐着,周身萦绕着前所未有的窘迫与尴尬,她与其他人之间,像隔了个无形的透明罩子,怎么努力也融不进另一边。
远处樱花林中,片片粉色花瓣随风轻舞,偶有一两片缓缓落在摆满瓜果美食的雕花长案上。
林中人声杂沓,语笑喧阗,年轻女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说些知心话,或凑在一起投壶诗画,其乐融融。
唯独桌前坐着一人,也不与旁人攀谈,也不参与任何娱乐,竟像来参禅的,只独自泥雕木塑般坐着,可不正是陆亦棂。
往常这种聚会,她因容貌明艳,打扮又格外奢华美丽,颇吸引众人目光,总会有人来问她发饰在何处购得,面脂用的是玉华花粉还是茉莉花蕊儿粉......
被众人追捧簇拥,是她最快乐的时刻。
只是昨晚,她在家中大吵一架,又被母亲和兄长狠狠责骂,忍气吞声道歉赔罪不说,还跪了一晚祠堂。
今早起来,眼皮红肿,睑下乌青,面色灰败,憔悴异常,便是用什么粉来遮挡,也是盖不住的。
饶是戴上华丽无比的赤金镶珠双凤展翅钗,又换了身光华明艳的衣服,反却更衬的她眼睛肿胀,面色苍白。
引得看到她的姑娘们,都不禁一跳,问她是否生病了,怎么气色如此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