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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嫁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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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七几人一直翻找到第二日下午,才终于在压箱底的一个锦缎盒子中,翻出那支晶莹碧绿的簪子。
一棵挺拔的小树,亭亭如盖,巧夺天工。
她如获至宝,握在手里,立时就要出门。
举步才想起,自己已经自请禁足,此时院门外必定有陆府婆子守着,出不去了。
想了想,她问墨玉此院是否有后门。
墨玉说这个院落位置偏僻,后院已是陆府围墙,并没有后门。
沈七七眉头刚一皱,小雀就在一旁开口问:
“小姐是想把簪子给表小姐送去?”
“是啊。”
小雀溜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我可以替小姐送啊,小姐虽出不去,我可是想去就去,想回就回。”
“哦?”沈七七诧异,“院墙那么高,又没有后门,你怎么出去?”
“难不倒我,小姐跟我来。”
小雀把她们二人一路带到侧院中,指着一棵两人合抱,离墙极近的大树说:
“看,那就是我的路。”
说着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左右搓搓,过去往大树上一扑,也不见她怎么用力,整个人飞快地向树冠上爬去。
沈七七见她身姿灵活,忍不住赞道:
“你怎么做到的,像只小野猫一样。”
小雀已经顺树爬到院墙最高处,听完嘿嘿得意一笑,突然整个人向院外径直跳下,同时还发出野猫从高处摔下的惨叫。
声音慌乱嘶哑,竟真的仿佛有一只猫被从高处扔下。
沈七七和墨玉吓坏了,忙奔上前贴着院墙,大声问:
“小雀,小雀你怎么了?”
忽然又听外面传来一阵狗叫,有狗飞快地向这边跑来,随即猫狗打了起来。
一片人仰马翻的混战后,狗儿发出惨叫,猫儿占了上风,似乎将狗挠的不轻,凄厉吠叫着落荒而逃,猫儿得意地喵喵叫起来...
突然间,所有声音突然消失了。
小雀重新出现在墙头上,高高坐着,两只脚丫一翘一翘地晃。
沈七七忙仰头问:“小雀你摔到没有,有没有受伤...”
墨玉急的要命:“哪来的狗啊,有没有咬到你,也真是巧了,你刚一下去...”
两人突然住了口,对啊,怎么可能那么巧啊。
小雀哈哈大笑起来,“骗到你们了吧。”
说着从树上三窜两跳蹦了下来。
原来,竟全是小雀口技学出来的。
前世,小雀是给沈七七展示过她口技的。
但此番亲眼看到,仍惊撼不已。
墨玉则是第一次见,简直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人发出来的声音。
三人围着,又赞又笑,惊叹了好一会子。
沈七七才将那支包好的绿漆簪子交给小雀,嘱咐她拿去交给乐清雪,再把她们的现状如实告知。
并让她转告,想知道表小姐有什么法子救母亲,如若有计划,请务必让小雀带话回来,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出去,与表小姐见面。
沈七七和墨玉一直等到晚上,才等到小雀回来,还不是一个人,竟还带了小石头一起偷偷回来。
原来小石头的爹今日去陇上田庄送粮回来,才知道沈七七已被禁足,除了送饭,院中不许人出入,可又有话要回,只好一一告诉小石头,让他找机会溜进来。
他人小,在少奶奶院附近转悠玩耍,不会太惹人注意。
小雀回来刚好遇到小石头,见他在附近,就带了他一起爬树,翻墙进来了。
“他笨死了,半天爬不上来。”小雀还嫌弃地吐槽了一句。
小石头胸前不知塞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听完涨红了脸,也不分辨,只将父亲让他回禀少奶奶的事一一述清。
田庄老少收到粮食,都跪下冲着陆府的位置给少奶奶磕头,说她是救世观音,若有机会,一定不忘报答她的大恩大德。
小雀姐姐的奶奶还托他爹带了一把野果给小雀姐姐,让她在府上一定多干活,听少奶奶话,报答少奶奶的恩情。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粗布小包,交给小雀。
小雀接过打开,见里面是几个指甲大小,已经干瘪的小小野果。
田庄附近早已没有吃的,奶奶为了给她摘这些果子,不知跑到了多远的地方。
小雀当即红了眼睛。
然后又见小石头,从怀中拽出一个大大的食盒来。
正是昨日沈七七让小雀给他们送去的其中一个。
他嚅嗫说:
“盒子太大了,只能装下一个。俺娘说,少奶奶被禁足,府里怕不会给送什么好东西,少奶奶还是吃这个吧,余下那盒,我明日送来。”
最后,又从怀中掏出几块沉甸甸的银子,双手捧着奉给沈七七。
说这是他爹买粮剩下的银子,一家子欠少奶奶的恩情还都还不完,这钱绝不肯收,让小石头给送回来。
沈七七摇头笑道:
“菜别再送了,我们一人一半。再放到明天也不新鲜了,你回去和你爹娘,赶快吃掉,别再送来送去的了。还有这银子,拿回去,若不要,我以后也不敢请你们帮忙了,只道你们那我当外人了......”
沈七七好说歹说,最后都沉了脸。
小石头这才脸涨红着,蚊蚋般“嗯”了一声,替他爹娘收下了。
怕他呆久了被人发现,沈七七催着他赶快翻墙出去了。
禁足期间,陆府送来的饭菜的确清汤寡水,豆腐咸菜,连下人都不爱吃,别说她们几个。
因此拿了食盒回到房中,三人围着,边吃边聊,小雀将表小姐言行举止一一细陈。
说乐清雪见到那支簪子仍在,面上倒起了一丝波澜;
又听说小姐现在被禁足,不便出府,神情又冷了下来;
最后听小雀说,只要她有办法救母亲,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出来见她,这才微微点头,说早来也无用,带话回来,让她四日后午时,去天香楼三楼雅间见面,只等她一个时辰,若来不了,从今往后,也不必再去找她。
一听小雀说完,墨玉当即望向沈七七。
沈七七明白她的意思,是让自己服个软,去向陆夫人认个错,好求得出府。
沉默了片刻,沈七七摇摇头:
“不急,还有四日,先把账目拢清。”
转眼间,三日已过。
春光明媚,枝叶抽芽,燕子在檐下飞来飞去搭窝。
芳草院大门前,一戴青帽的小厮转了两圈,见院中全无人迹,阒寂无声,竟像无人居住的荒院一般。
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困惑地走了。
沈七七的芳草院,本就位于最偏僻的角落,她人又一直不受待见,因此院中虽还有七八个下人,平时也都溜奸耍滑,干活拖沓不出,互相推诿。
这阵见沈七七被禁足,无人搭理,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连每日洒扫问安都躲了。
沈七七暂且没心情料理她们,也乐得无人打扰。
这三日来,除饮食休憩外,只与墨玉、小雀泡在西厢房,对照着嫁妆单子,将自己名下的财产一一清点过数。
到这日正午,才算彻底清点完毕。
沈七七看着记录着自己财产的单子,忍不住心花怒放。
没想到自己这么有钱,现银两千余两,旺铺三间,田庄一片——虽说目前赔钱,但二十多两,就够庄上维持一年,纵赔钱,也是有数的,何况日后用心打理,未免见不到收益。
墨玉则一手拿陪嫁单子,一手接过清点后的财产单子,对照看来,气得脸都红了,怒道:
“她们竟私下拿了小姐这么多东西,连银子也少了这许多!”
沈七七一听,啥?原来更多?
墨玉将成亲时当堂对过的嫁妆单子递给她。
沈七七对照着单子,一看才知道,自己成亲时,从娘家带来的嫁妆颇令人咂舌。
红木家具,玉石摆件、珠宝首饰、衣裙锦缎、古玩字画这些姑且不论,单单现银就足足三千两!
还另有旺铺六间,间间都挣钱,一年下来,少说也能给她带来五六百两的收入。
沈七七可以说是躺着花都花不完。
可嫁入陆府五年,非但账上银钱不见增长,反倒连娘家贴补做不时之需的现银都少了近三分之一。
沈七七对比这两张单子,问:
“不是说六间铺子吗?这怎么只有三间?那三间铺子到底怎么回事?”
墨玉顿了一下,悄悄望了望沈七七,心想小姐怎么突然提起这事?那三间铺子从前在府中可是禁忌,从来不许人提的。
不过小姐此番回来,头脑清明,条理清晰,与从前恍若两人,因此大着胆子把前因后果讲给她听。
沈七七记忆中,关于这三间铺子的记忆模模糊糊,不知是原主真的不上心,还是刻意不愿去想。
这回听了墨玉的讲述,再结合记忆中的点滴片段,终于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了。
原来她成亲后,因嫁妆数量远超过男方彩礼,怕夫君伤了颜面,便在新婚当晚,将六间铺子尽数交给少爷。
称自己一介女流,不便外出,你我夫妻一体,我的便是你的,烦请夫君多多费心,料理好咱们的产业。
之后沈七七为表信任,从未再过问过店铺经营事宜。
陆亦寻也渐渐习惯自己对这些店铺的银钱去项说一不二。
两年后,少爷被段姨母的儿子,他的表弟怂恿着卖掉了其中三间铺子,换了城外远郊50余亩地的陇上田庄。
沈家老爷一生经商,深知旺铺地理 、位置、风水缺一不可,好铺难求,三间铺面的价值远远超于那片田庄,因此心痛不已。
在沈七七与少爷回娘家探望时聊起,责怪姑爷不该不与他打个招呼,就擅自做主。
少爷当日喝多了些酒,一时按耐不住,竟与老爷吵了起来,之后拂袖而去,从此再不登沈家家门。
小姐夹在中间,好生为难,为此诸多埋怨父亲不留情面,后来也渐渐不再回去。
为哄的夫君开心,本就年年贴补陆府的沈七七,又自掏腰包大出血,每年更多拿出一两百两银子交给陆夫人,为陆府上下改善伙食、置办四季衣裳,家中迎来送往,洒扫仆役,都比以往上了不知多少个台阶。
这些,小姐为顾少爷颜面,从未对外人提起。
偏偏陆府,受惠于小姐,竟也不对任何人提起,因此无人知道,这都是沈七七的功劳。
陆亦寻账上财源滚滚,这些年人情往来,同僚聚会,出手都极为阔绰。
他相貌清俊出众,又颇有文采,本就颇又人缘,再加上慷慨乐施,行动洒脱,因此与他来往的人,没有不夸的,在同僚中声名极好,仕途也越走越顺。
而陆夫人手中多了大笔活钱,也动辄打赏下人,厚待宾客,人人都赞她治家有方,讨她好,与她一同瞧不上这窝囊的懦弱儿媳沈七七。
墨玉说完起身去她房中,另拿了一本账簿来,递给沈七七:
“小姐这些年虽不许我管帐,但出嫁前夫人私下嘱咐我,要为小姐万般留心,尤其是银钱方面。因此,我把这五年来,经小姐手给出去,或花出去的全部记了下来。其余不见的,必定是紫玉瞒着小姐,与少爷一起弄出去了,真没想到,竟有这么多。”
沈七七由衷谢过,觉得墨玉真是谨慎细致。
接过单子几下一对照,发现除自己主动给出去的外,账上还少了几百两。
“这些还只是现银,另有那些首饰绸缎,装饰摆设,不知少了多少。”
墨玉越看越痛心,也是气得急了,忍不住怨道:
“陆府老爷是鸿庐寺署丞,一年俸禄,不过三十几两;少爷官至七品,行人司副光禄寺典簿,一年俸禄也不过四十多两,小姐光是店铺收入,就超过他们数倍,可如今却拿着小姐的嫁妆挥霍无度,阖府上下锦衣玉食,偏偏我们小姐却......”
“没关系墨玉,”沈七七看着单子,缓缓一笑:
“这份便宜他们占不走,花了我的,早晚得给我还回来。”
墨玉:“......”
虽说小姐这次回来,有翻天覆地之感,但目前,不也还是在被禁足中吗?
而且看上去,陆府仍然没人把小姐当回事,禁足几天了,连个来看小姐的人都没有。
墨玉心内惴惴,不敢认同小姐这份没来由的自信。
再一想到明日就是与表小姐相约见面的日子,墨玉愈发心中起急,忍不住道:
“小姐,明日我们若无法准时赴约,可就麻烦了。”
“你放心,”沈七七唇角勾出一抹浅笑:
“过一会儿,他们自然会来人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