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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晚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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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年仅七岁,尚是嬉戏玩闹之龄,心中所忧,唯父亲所授课业而已。
然一日,他无意间窥得父母争执之景,方知往昔所感皇恩浩荡,实则乃当今圣上觊觎臣妻之举,而他亦受无辜牵连,饱受非议。
其父往日之和煦面容,不过是掩藏心中愤懑之态,他暗自疑心,自己被圣上戴了绿帽,却又怀揣抚养其长大成人,以待日后认祖归宗,自己亦能仕途显赫之念。
可惜,母亲为了证明清白,悬梁自尽,那夜飞雪漫天舞,宛若慈母容颜惨,白若宣纸寒。
接踵而至的噩耗就像是散不去的黑夜始终笼罩在他的内心深处。
皇帝亲自澄清谣言,称他和母亲只是旧时,并未有过苟合之情,更甚至在朝堂大加责罚父亲逼死妻子。
最后,受不了朝臣的鄙弃的父亲参与到一场叛乱成为乱臣贼子被斩杀,而他却因为母亲和皇帝旧时被接入宫中抚养,15岁后被皇帝当作一把利刃斩尽朝堂小人。
直到后来他无意间得知这不过是皇帝为了掩盖谣言,做出的假象,实际上他的确窥视臣妻,只因他的母亲与他乃是青梅竹马,只可惜造化弄人一个娶了皇后,一个嫁给了世家门阀。
“殿下,夜深了,该回去了!”
就像是他也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继续沉浸在虚假的幻想中,朝着虚无缥缈的复仇前进。
魏清然清冷的嗓音在安霖耳边环绕,她站直身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随后将簪子收进怀中:“摄政王当真是不解风情!”
安霖越发觉得眼前人喜怒不定,明明特意做了簪子送她,却转眼之间变得如此冷淡。她不喜自己的情绪被旁人掌握在手心,暗地里警告自己莫要感情用事。
魏清然只当是没有听到安霖的抱怨,因着刚才想起过往此刻他的内心有些烦躁,不想以虚假的面容示人,更不想继续哄着安霖为他做事。
可想到掩藏在内心的仇恨,以及母亲死不瞑目的双眼,他深呼吸道:
“殿下,日后还请三思而后行,若是鲁莽行事惹恼了三公六氏,依照殿下现在的手段,可难逃世家追杀啊——”
安霖不耐魏清然三番五次的威胁,于是反驳道:“摄政王这话孤便是听不懂了,纵使朝臣势力庞大,可皇权在上,他们也只能暗戳戳搞些小动作!若是我一再退缩,他们岂不是得寸进尺!”
魏清然对安霖的胡搅蛮缠有些厌烦,明明什么都不懂,只是仗着背后有他善后便肆意得罪三公,非要翻个跟头才能稳下心来。
“殿下意气用事已经给我添了许多麻烦,早知如此——”魏清然思索间语不成句,吐露的字就像是针尖般刺痛安霖本就脆弱的心脏,
无意间瞥见安霖涨红的双颊,他这才反应过自己无意识间迁怒旁人。
“早知如此你便如何!早知如此你便不会助我入宫,早知如此你便手持信物另寻他人冒充。”安霖却不想放过魏清然。
多日来她屡遭刺杀下毒,自入宫后日夜惊心胆颤,甚至为了达到皇帝的要求,鸡鸣前便要起身学武,天明后又要勤能补拙般浏览圣人之语。
本以为和魏清然吐露心声能够得到安慰,却不料此人态度如此冰冷。
许是保守着共同的秘密,以至于让安霖产生一种错觉,摄政王对她是不同的,可今日她才明白,眼前之人恐怕只当自己是个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殿下!”魏清然高声呵斥:“你喝醉了!”
说完便不管不顾从树下先行离开,徒留安霖一人留在原地痴痴望着他的背影。
后面紧随的宫人,目睹方才还笑语盈盈的太子殿下与摄政王,转瞬之间便因争执而分道扬镳,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更加谨慎小心地侍奉左右。
夜风卷携着安霖之哀愁,令其顿觉周身空无一人可诉衷肠。她犯下欺君大罪,守着女扮男装之惊世隐秘,而今却又该如何是好?
那最疼怜于她的慈母,已然长眠黄土之下,再难相见。而她,将被囚于这皇宫深深,难以挣脱,终日里皆是提心吊胆,生怕秘密败露。更甚者,此生皆不可与旁人有过多的亲密之举,唯余孤寂相伴。
魏清然!你说,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哄骗他女扮男装,用温声细语撬开她的心房却又弃之不顾,难怪世人皆传言摄政王善于玩弄人心,如今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安霖突然像不管不顾回到落林村,回到那个虽小但是有母亲的家,可回头看到如木偶般恭敬等候他的宫人,嘴角勾起一模苦笑。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安霖回到了宴席,魏清然早早回到座位正和身旁的皇室宗亲相谈甚欢,他脸上带着笑意,却像是面具般虚假。
安霖不自觉将这份怨念表露出来,被皇帝捕捉道:“怎么了皇儿?和清然闹矛盾了,刚刚你不还硬拽着他陪你散步醒酒吗?”
歌舞升平,满座融融,朝臣把酒言欢,宴中醉卧者渐多,却少了一位暗藏爱慕之意的女娘。
“父皇宽心,不过意见相左,儿臣与摄政王略有几句口舌之争。摄政王心性稍显狭隘,不肯稍让于儿臣,儿臣便心生不悦。”安霖轻挥衣袖,嘴角微撇,故作一副云淡风轻之态。
慕容复可是从腥风血雨中登基为帝之人,安霖的隐瞒他自然是看在眼里,可联想到朝堂上日渐势力庞大的摄政王,深觉若是让他立住脚跟,那他这个皇帝位置可就不稳了。
太子是他觉心培养的继承大统之人,绝不能成为魏清然的踏脚板。
故而,慕容复欣然一笑,就像是骄纵孩子的父亲般拍了拍安霖的肩膀:“皇儿终究年幼,清然兼摄政王掌握朝野多年,若真的算起来你称呼他一声兄长也不为过。他到底比你年长,做事也顾虑周全,想必是责怪你今日对那温太仓令失了礼数,责怪你几句,你便恼了他,是不是?”
“父皇!”安霖像是被说中了心思般红了红脸,撒娇般拽着皇帝的袖子道:“父皇你偏心!”
“哈哈。朕就是偏心了,如今你尚可仗着年幼,纵使失了礼数也无人责怪,可日后若是入朝了,岂不是要吃大亏!”
慕容复看似劝慰,实则煽风点火,暗地里在安霖内心深处扎下对魏清然的不满。
果不其然,安霖作出一副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惹得皇帝身心愉悦。
皇帝达成目的自是欢喜,可安霖却被吓出一身冷汗,她不曾想到皇帝居然对魏清然如此防备,可当初提拔魏清然的人不正是皇帝本人吗?
帝王一喜一怒都会牵动朝堂,昔日备受皇恩的魏清然,是否也会想到自己会因手中的权力而早导皇帝的猜忌,又是否会后悔将她带回,而不是任由她死在落林村!
宴席逐渐进入尾声,皇帝率先离席,朝臣们恭送皇帝离去后夜宴掀起新的高潮。
安霖身边围绕着世家子弟,多是知晓太子要寻伴读因而自荐,可安霖却早已无心于此,左右她的伴读早就被定好,她如今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不过是为了证明皇权不容质疑。
宴席结束回到东宫的安霖仍不能放松,只因她决心整顿东宫,最起码东宫不能再出现任何其他势力,东宫是她站稳的第一步。
燃尽了一夜的蜡烛下,被揭穿的玲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殿下饶命啊,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啊!”
玲珑姣好容颜沾满了灰烬,她双手磨损,额头猩红的印迹让她看上去楚楚动人。她颤抖着双手企图做最后的挣扎:“殿下,殿下!奴婢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求您了,给奴婢一条活路!”
“被逼无奈便可偷窥孤,便可将东宫的消息传给你的主子,你当东宫是你们的后花园嘛!”安霖一脚踹开攀着她的宫女玲珑。
她手握着一张密信,上面一笔一划记载了她的饮食作息,甚至她无意中的小动作都被详细记载,事无巨细让人触目惊心。
她抿紧嘴角,身体向后倾斜,随后哀叹一声:“何萧,将她们交给刑部吧!术有专攻,孤希望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关心孤,以至于不惜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不——啊!殿下饶命啊!”玲珑身子不断向后腿,双手挥舞着避开步步紧逼的侍卫,可终究被侍卫架起拖着离开了东宫。
大殿内跪在地下的其余宫人被玲珑凄惨的喊叫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幸好,安霖只是将证据确凿的几名宫女太监送入刑部,其余人虽侥幸活命可却知晓东宫的天就要变了。
景阳宫寝殿,雕刻着龙凤呈祥云水纹路红木四柱床上,云纱床幔轻柔地垂落,崔子衿半躺床上,年仅14岁的灵月跪地为其轻柔小腿。
从太监口中得知东宫有如此大动静崔子尽冷笑道:“真当自己是太子不成,不过是一个民间出身的野小子,等本宫的孩儿出生,他这个太子之位也到头了!”
“娘娘慎言,一切尚为尘埃落定还是莫要声张!”袁嬷嬷皱着眉头看着举止慵懒的皇后出声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