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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案情进展(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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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与沈情儿的观点不同,有些事情注定是无法去分辨谁对谁错的,每个人都站在彼此的对立面,每个人都自认为看待事情足够理性,可他们都忘了一点,那就是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看待事情。
老翁若是站在沈情儿的角度看待。
她因贪官受贿,间接导致自己家破人亡,他未必有沈情儿能忍耐数年,只为手刃仇人。
但两人目前都被怒火攻心,已经腾不出地方去为对方思考了。
老翁“哼”了声,抬眸白了沈情儿一眼,声音带着怒意:“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你挟持我时可有想过我是教导你机关术,悉心找佛你,日夜帮你改进暗器的师父吗!你想的恐怕只是,我阻止你去寻仇了吧。如今你打伤我手,害无辜之人,还命人像如今这般绑着我。情儿,你可有想过我是你师父?”
“我还是你师父吗。”
老翁这句话不是在质问,他是在以肯定的语气说。
但他心中何不想听到沈情儿承认呢。
沈情儿方才的气焰在听完此番话后,正在一点点消失殆尽,她恍了神,眨了眨眼睛,身体木住,可心里却在思考着老翁话里的意思。
老翁对沈情儿并非差劲,反之,他对她很好,虽然她是被太子硬塞进来的。
沈情儿想了好一会,只觉鼻头酸涩。这些年,他最是缺少父爱,老翁虽为她师父,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如今是把两人之间仅存的爱给磨灭了,从她打伤老翁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情分就已经不存在了。
日后不论如何弥补,也填补不了那颗因为她而受伤的心。
但沈情儿不会后悔的。
此刻也只能将错就错,最好是让老翁彻底对自己失望,让他不再对自己抱有一丝期盼,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沈情儿吸了吸鼻,毅然决然转过身去,没有回答他。她看向卫慈道:“卫大人可考虑清楚了?能否答应我这些要求?”
松萝的情况尚可不知,他又无确凿证据直指沈情儿就是凶手,贸然抓捕肯是不行,但若按照沈情儿所说做了,他恐会官位不保,届时自己会因为失去此身份而深陷困境,他的死敌不止萧容璟一个。
还有一位驻守在边关的五皇子。
算算时日,他此时应在回京途中,若此时他真的被削官职,非但不能为沈情儿的父亲证明,自己也恐会死无葬身之地。
卫慈垂眸苦想,该如何破解此局。
“卫大人,你可想好了?你晚一刻开口,松萝姑娘就多一分危险。”沈情儿再次开口。
松萝经她这么一说,胸口处愈发觉得闷,有口气堵在那里,欲冲破枷锁,可无济于事。
松萝五官扭曲,眉头紧锁,呼吸紊乱,她只觉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头无法咽下。她紧紧抿着嘴轻轻咳,脸憋的通红,她猜测可能是体内的毒发作了,她一个力过猛,一团鲜血瞬间从喉咙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此刻夜幕降临,黑色帷幕笼罩大地,天空昏暗的已经看不清什么了。抬眼看去,月亮高挂,繁星闪烁,轻松美好,与底下紧张,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今晚的月光尤其亮,映照在那鲜血上,格外显眼。在场之人都纷纷看去,卫慈心头猛地一跳,蠢蠢欲动的身体在看清局势后又不得不缩回。转而示意手下将院落蜡烛点亮。
“卫大人,还不答应吗?”
卫慈与其周旋良久,终究还是逃不过。
身旁从方才一言不发的萧容璟在此时替卫慈回答道:“本王允了。”
萧容璟瞥向卫慈:“如今我们被动,卫大人还要僵持着吗?”
卫慈不可思议的注视萧容璟,他现在知道说话了,方才他陷入被动时,萧容璟可是什么话都未曾说,明摆着就是想看他如何抉择。他若被削了官职,萧容璟比谁都高兴。
卫慈握紧拳头,面色沉重,眉头皱了皱,咬牙不再思虑:“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先喂松萝吃下解药。”
沈情儿没想到萧容璟会是第一个答应的,他比卫慈更加有威望,可沈情儿并不信他,萧容璟这人向来善变,若他只是口头说说,自己也不能如何他。
但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向其道谢:“没想到第一个答应的会是太子殿下,多谢殿下成全。”随后转而回卫慈,“给松萝姑娘吃解药可以,但是此毒必须长期服用解药,今日我只会给她服用一次,待你答应的事做到后,我会将解药的药方悉数告知。”
沈情儿朝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松萝被带了下去。
松萝脸色惨白,浑身无力,她觉得自己浑身像没了骨头般难受,难以言说。
她被带走时,沉重的头微微抬起,还未来得及看卫慈一眼,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就再度袭来。
卫慈趁这间隙,握拳的手其中小指突然竖起,宁从闻刚好看去,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
这是两人之间特定的暗号,意思为——行动。
卫慈是要让宁从闻或他人跟着那黑衣人,悄咪咪把松萝救下。
但沈情儿盯的紧,宁从闻并不可能脱身。
宁从闻想了想,后退了步,朝身后被前排挡住的官兵暗声说道:“把这句话往后传,让李侍卫想办法把萝卜救下,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她已中毒,让他们尽量拿到解药配方。”
就这样,一个个传到门外,李少语和宋远山驻守在门外,二人均得到消息,决定一同前往营救。
*
“我既已答应,我想我们也该聊聊案件了。”卫慈道。
沈情儿还是不放心,狐疑地问道:“你当真答应了?”随后又道,“你发誓,若违背,你不得好死!”
她担忧卫慈会与萧容璟一般多变,若日后被捕,卫慈改口不认,那么她所做的一切也就功亏一篑了。
宁从闻道:“沈机关师还信这些?”
卫慈倒是丝毫没有犹豫,三指并拢,脸庞浮现出坚定,语气铿锵道:“我以灵魂起誓,绝不言而无信,会信守承诺为沈情儿正名,若有违背,必遭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今日我大理寺众兵以及太子殿下都在此处,我若有半句虚言,定叫五雷轰顶!”
听卫慈如此答复,沈情儿这才满意地点头,心里当真佩服:“既然卫大人诚意满满,那你想知道什么?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慈收回手,呼出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先说大理寺少卿案件。”顿了顿,又疑惑道,“你可认识江均?”
沈情儿稍愣,旋即回复:“认识。”
“那就从此说起,说他是与你如何相识,又是如何受你雇佣,他为何会愿意替你杀人。”
提到江均,沈情儿神情茫茫的,似有些对不住他,好半晌,她双唇张开,缓缓开口:“卫大人或许不知道,大理寺少卿有本卷宗,此卷宗并非记录案件,而是记录他贪污受贿的卷宗。那日。我曾潜入过他的书房,他当时正在看此卷宗,我心生好奇,便派人惹出乱子调虎离山,把他引了出去,因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将卷宗藏起来,只锁在了一柜子里。我便趁此溜了进去,撬开锁,偷偷看了一页,可也只看了一页,就被察觉,我本还想偷到手,但少卿脚步声愈发清晰,不得已我只好逃。我在那第一页上就看到了江均的名字以及大理寺少卿是如何害的他家破人亡的,我回去后思了好久,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何不联手一起对付少卿,这样胜算也多一些。于是我便派人去查名为江均且父母以前是茶商的人,不出三日,我便得到了好消息,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我亲自去找江均将此事摆明了说,可他当时却异常震惊,想来,他是不知父母是被人害死的,他没有信我,觉得我是在诓骗他,于是我第一次找他联手,以失败告终。”
卫慈听后,眼眸深邃,漆黑的眸子在夜的映照下,空洞洞的,他面色凝重,问道:“你就不怕江均去衙门告你吗?那样你岂不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吗?更何况,你又是如何能算准他一定会帮助你?若他根本不想报仇?或许你找错人了也说不定呢?”
沈情儿锋利如鹰眼神扫过他,冷声说道:“绝不可能找错人,至于他会不会同意,我三顾茅庐,多寻他几次就好。”沈情儿皱着眉,略有些不满,“卫大人莫要再打断我,不然我有没有心情说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话落,她接着自述大理寺少卿被害案件:“我知道,江均不信我,无非就是我没有证据,于是我便故技重施,找人引开大理寺少卿,他也真是蠢,又信了,我趁机寻到卷宗,本想带走,可他居然又回来了,我只好撕下关于江均父母的那几页,匆匆逃走。后来我拿到江均面前将这些给他看,起初他还不信,可再看到这上面所有事件都与他所经历的一模一样后,他信了。他同我说,那时候他尚幼,不懂其中因果,可日渐长大,他越是觉得不对劲,他父母乃当地有名茶商,信誉方圆百里都找不出第二家来,怎会垄断茶贸市场,从中贪污百姓的钱财。没想到是有人从中作梗,将这些全都栽赃嫁祸给了他父母。江均倒是个爽快的,当即就发誓要除掉这个狗官为父母报仇。我们二人一拍即合,开始商议起后续事宜。若想做的隐蔽,必须需要独特的方式。”
沈情儿哼笑一声,挑衅似的朝卫慈说道:“其实说到底,这还要感谢春熙姑娘。那日江均去寻她,春熙特意涂抹了脂粉,将自己打扮的很是动人,可江均是个晕香的,闻到这股味道便头晕不止。他从春熙那回来后便找到了我,说可以从脂粉入手,先将其迷晕,后进行杀害!我听后细细想了想,觉得可行,但普通脂粉是不足以将人迷晕的,顶多有些眩晕感而已,于是我日夜翻找香粉书籍,偶然在某处看到一名麟骨香的东西。它乃禁香,香气逼人,若用量足够,甚至可以致人死亡,但这东西极其难寻,我四处打听却都无果,正当我发愁时,有一神秘人突然找到我,并给了我麟骨香。可我们都不会制脂粉,这时就需要有人替我们制作,然后悄无声息的卖出去。”
“什么神秘人?”卫慈问。
“这点卫大人无需知道,就连我对他也不熟悉。”
卫慈心中总有种不好预感。案件如今凶手都指向沈情儿,可现在又出现一神秘人……神秘人为何要给沈情儿麟骨香?他又是如何知晓沈情儿需要此香的。
案件要紧,卫慈理了理思绪,接着问道:“故你把这东西交给了赵笙笙?”
沈情儿道:“不错,彼时我已与沈修共谋,我便将此差事交给了他,他与我说的是,他夜间在福运街尾处偶然救下了一女子,那女子当时被几名男子包围,正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他在暗处观察了会,发现那男子欲行不轨,便出手相救。说是相救,其实沈修就是贪图赵笙笙的美色,不然他凭什么好心帮赵笙笙?沈修那夜带着斗篷,遮挡住面庞,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就这么一见钟情了,真是可笑。”
沈情儿越说越讽刺,话如锯齿滚过身体,极其难听。
“这些想必赵笙笙已经与你们说过了。”
卫慈回:“后来又如何了?”
“后来……”
“后来沈修便日日去赵笙笙的铺子,一来二去他们逐渐熟络,关系也更加亲密。再后来赵笙笙因铺子不太景气,日日发愁哀叹。沈修这才想起我交代他的事情,他怕不好交差,故就借赵笙笙之手制作这脂粉了。赵笙笙也真是够傻,一男子莫名其妙,如此图谋不轨的闯进她的生活,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还乐呵呵帮他。赵笙笙一开始并不相信做此脂粉能赚钱,我沈修江均商议后决定让江均穿上戏服扮做买家去购买,一来可以很好的隐蔽,二来也可让赵笙笙相信可以赚钱。”沈情儿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江均晕香,可这麟骨香需自己先接受,不然还没迷晕大理寺少卿,自己却先晕了,岂不可笑?慢慢的江均习惯了此味。离我们杀害大理寺少卿的计划也就更近了一步。”
”我沈情儿为皇家机关师,虽可以模仿他人制作暗器的手法,可懂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故我让江均去黑市,找商贩制作或买卖一把,我还告诫过他一定要买威力大且小巧的袖箭,未曾料到他竟然买到了松萝所制作的,挑都未挑一下,不过据他所说,松萝姑娘当时只卖一把袖箭,他没有选择。”沈情儿说着,不禁笑出声,也不知是笑这缘分太深,还是江均太蠢,太心切,不顾自己的安危,就这么随意买了一把袖箭。
江均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这袖箭的主人会和大理寺卿一起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