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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再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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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若白死盯了一会儿,但没办法,他不敢和这人一张床,怕被削了。
这床硬,但也不是不能忍。
温若白翻身平躺,盯着房顶,一宿没睡。
等光线散入,房间亮堂起来,温若白才默默起身,收拾地上破碎的煤油灯。
边收拾边咂舌。
好在地面铺了一层砂土,不然等地下那些木头被煤油一泡,说不准就起火了。
他的物资有限,特殊涂料只刷了屋外一层,是隔热也是防自燃。
这破星球,只有这一小片绿洲,阳光虽然不烈,但是也是恒星的热度啊。
氧气或许不充分,但也是可能燃烧的。
温若白干着活,心里琢磨等这人醒了就好好跟他讲讲道理。
可等他都收拾了一圈,把自己都收拾好了,对方也没见动静。
温若白:?
不是,大哥,你们军部人还睡懒觉的啊?
温若白觉得不行,这不行,有违他的刻板印象,他必须得阻止这件事发生。
于是脚一探、手一伸,就摸到了鼓着的被子旁。
沉住气、被子一拽,里面的人就见了天光。
丢开被子快速退场,温若白躲到门边,手握住门把手,准备随时跑路。
他已经全副武装,防风眼镜、过滤口罩什么的都佩戴上了,衣服也很轻便,只等对方跟他来一场沙漠奔袭。
温若白时刻关注现在才见光了的床铺上的人,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就等对方暴起而他爽利跑走。
可不对劲。
温若白终于注意到了。
床上那人修长的身躯委屈地蜷缩着,似乎很冷,身体不断颤抖。
这是怎么了?
温若白犹豫一会儿,虽然担心又是对方使的计,但还是磨磨蹭蹭靠近了。
一靠近就觉出异样。
那人缩着腿,双手环抱住自己,双眼紧闭,嘴唇发抖,额头上都是汗。
似乎还在喃喃着什么……
但温若白不敢靠的太近,对方的战斗本能他是见识过的,被这种精神状态下注意到可不见得是好事。
温若白还在犹豫,挣扎着思考这种情况下是应该哪套逻辑优先。
突然,那人眼睛猛地瞪开,翻身而起就朝他扑来。
果然是又使诈了吧!
温若白脑海充满不可思议,不就是掀了他的被子,至于吗?
还不等他重新打开门缝,就被扑倒在地,后脑撞在砂土地上,一阵生疼。
嘶了一声,温若白睁开眼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他上方那双绯红色的眼暗色汹涌,还不等他反应就被咬了脖颈。
“啊!”温若白反应不及,薄薄的衣料没能阻挡对方的尖牙,虽然衣服薄韧不会有大碍,但他相信衣料下他的皮肤上一定嵌满了对方的齿印。
大骂一声“狗贼”,温若白挣扎起来。
对方的力气很大,咬完这一口后也没有松开钳制他的双手,反而继续在他的颈间嗅闻、舔舐,惹得温若白挣扎得更厉害。
可反抗始终没能见效,气得温若白破口大骂。
教养让他憋回去了大部分听说过但骂不出的话,剩下的词句就乏善可陈了,只能不断排列组合。
在温若白骂得最凶的时候,他没注意到对方突然反常地一颤,顿住了,没再四处嗅探,而是将脸埋在了他颈间。
温若白满脑子只有:
这小子是克他来的吧,怎么见了他之后直觉雷达一次都没响!
不该响吗?!
渐渐的,骂累了,温若白实在顶不住,两眼一翻睡了过去。
没办法,他从来没有情绪起伏如此激烈过,一时没注意好能量消耗,电量直接到底。
啪。
就睡着了。
感受到怀里的挣扎突然熄火,银发男人猛然抬头,伸手去摸他的劲动脉,确认没被自己咬死,又拉扯一下脖颈上被咬那处包覆着的衣料。
摸了摸,又掀开看,没有出血。
男人松了一口气,却又注意到了那一排牙印。
清晰可见。
一时间,背光的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好不精彩。
……
梦境昏沉模糊,意识迷离,时有时无,一闪一闪。
温若白感觉自己像被托在浪上,起起伏伏,不知道在哪,不知道要去往哪,不知道自己是谁。
起伏间,灵魂猛然一坠,向下是万丈深渊。
温若白惊醒。
大口喘气,梦境已经全然没有迹象,只有胸口的心悸让他无法装作无事发生。
再看,天色已晚,小小的窗投射入被纱帘打散的昏黄光线,热意渐渐消散。
房内安静,寂寥,仿佛除了温若白本人再无他人。
这让他感觉过去的一系列意外都只是一场噩梦,只是他回家前的一些不着边际的幻想。
并非如此。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不同。
日历不在桌上,手稿也不在。
很多不能被外人看见的东西都已经收起来了,是他记忆中意外发生后重新布置过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穿的是那件最为轻薄适于活动的衣物。
轻轻抚上右肩,温若白轻嘶一声,不敢再碰。
狗吗?!
心中暗骂,掀开被子下床。
床垫已经回到木桩床架上,温若白看着床边的鞋,心说这个人还真细心,竟然还给他脱了鞋盖了被才离开。
天色渐晚,看看另一侧的地面,温若白意识到唯一照明的煤油灯已经摔坏,残骸也不知道被带去了哪,要观察现状就只有现在。
温若白在屋里转了转,正奇怪着,门却突然开了。
风沙卷着残晖在狭小的空间里兜兜转转。
光亮被掩住,尘埃轻轻落下。
温若白眼见着一方斜阳消失,迟缓地抬眼看去,眼前的人佩戴着他找了半天的过滤口罩和防风眼镜。
难怪,温若白了然。
看来有必要打一架,争夺一下唯一一套出门套装了。
面无表情的想着,看着那人摘下防具,转身将其放在一旁的桌上,又回头看向温若白。
沉默的注视着,一时无言。
啊。
温若白心想。
这个人的眼睛是红色的啊。
真少见。
只一会儿,那人又收回眼神,往后靠坐在桌上,抱着手垂着头。
许久,屋内除了移动的光线没有其他生机。
眼见着恒星最后的光芒也泯灭,空气迅速转冷,早已后退至床边的温若白仍紧绷着神经。
现在的他只觉得郁闷,怎么就招了这么个瘟神,这觉要怎么睡才能安心?
回忆起昏睡前的事情,温若白不得不心生防备,可对方其后又确实没对自己做什么不利的事。
这可怎么处理?
防还是不防?
他自己倒是能够通过高维进化出的感官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可这样反而加重了对方在黑暗中的存在感,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闭不闭眼都能直觉到一个人形热源靠在床旁的桌前。
过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对方还是静静地呆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像。
偏偏能感知到是活的。
温若白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终于还是掀被而起。
“喂!你。”
感知到桌前那人动了一下,温若白继续说。
“我好心救了你,你突然袭击咬我也就算了,怎么,打算在那边守着等我睡着了再暗杀?”
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温若白心知对方与自己相比优势明显,真要打起来便是如先前的一边倒局势。
而且他没有在那之后自己昏睡时下手,那恐怕就没有这个打算了。
但温若白实在太郁闷了,他不觉得睡觉环境差点有什么,但周围暗处有不可完全信任的人还不能处理掉,这种心理上的折磨实在太过了。
静默。
好一会儿,温若白张开嘴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不远处磨砂般的低沉嗓音。
声音干涸,宛如沙漠的一口枯井,透着荒芜。
“……身上有风沙。”低低的,几乎听不清。
温若白闭上嘴,沉默一会儿又张开。
“……什么?”
对方似乎呼吸一顿,深吸一口气似乎又要开口。
温若白赶紧阻止,“打住打住。……你的声音怎么了?”
却听那人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用那破烂的嗓音简洁明了地告诫。
“没水,少说点。”
温若白:……
得,对方是没找到水源,快要渴死了。
思考一会儿,温若白心说就算陪他装原始人也不能装到这个地步,万一真渴死了下去阎王爷记账这要怎么算啊,是功是过,算谁头上。
迟疑一会儿,对方见他没再开口,调整一下姿势,又像是凝固了一样,不再动作言语。
温若白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又琢磨了好久,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黑暗里,温若白侧过眼看看,感知里那人形的东西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僵化了。
但他并不担心,感知到的对方的体征微弱但很平稳,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大事。
而且这黑灯瞎火的,外面就只有几颗不顶用的小行星散发的一点点光芒,能做什么事?
要做,等明天吧。
温若白安心躺下,拢起被子盖上。
生死有命,只要对方活过天亮,他就认可对方该救,不然……
心里不再多想,温若白安稳进入梦乡。
温若白醒的时候,天才微微亮。
但他知道不久之后这片天就会大亮,这细碎微渺的光线只是恒星在地平线下的招呼。
是这片星系的一声“早上好”。
可能是心里有事,温若白醒的又早又利落,他起身时看了桌前靠着的那个高大身影一眼,对方合着眼没有动静。
就这么站着睡了一宿啊。
温若白心里嘀咕。
这不是比自己还能凑合嘛。
佩戴好防具,温若白出门。
……
屋外,沙粒互相摩擦的沙沙声渐渐远去。
银灰发色的男人短暂地睁了一下眼,又若无其事地合上了。
这里是没有生机的沙漠,除了死寂,还因为二人的存在,不久将迎来死亡。
好在。
他想,对方应当要活的更长。
那就好,不必再次目视生命的消亡。
漫漫沙海,没有希望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