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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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上的花船各式各样，飘在平静的水面。
船上两侧的青色帷幕遮挡落了下来，隔绝了旁人窥探过来的目光，相对封闭的空间内，温涟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脚踝上隐隐作痛。
她躲在袖中的手紧紧捏着衣裙，君影草不知何时已经遗失。
静悄悄的。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选择坐船，在巷子里看到温泽的那一瞬间，她身体便没了自主，糊里糊涂地跟了上来。
那时她惊恐的眼神定然被他看到，所以他才会用绕有兴趣的幽黑眼眸看她说：“还是这么没出息。”
而此时温泽坐在船上，并不看她，他双手环着臂膀，衣着无疆村大祭司的繁复诡丽衣衫，单耳上是细长闪着银光的耳坠，双腿岔开，端坐在她另一端，闭目假寐。
温涟才敢放开胆子放肆打量起他。
今日街上所有人都盛装打扮，温泽这与中原大不相同的服制才没那么引人注目，温涟以为他是来抓她回去的，一颗心紧绷着，双腿规规矩矩地并在一起，并非她不想逃，而是她的毒又发作了。
洁白的额角沁出细汗，温涟袖中的赤蝶在扑翅扇动，明显不安。
她无心去思考温泽为何把她带来船上，只能咬着唇内侧的软肉，尽量让她看起来是正常的。
天外黄色的光晕彻底倾泻在河面上，岸上阿秀寻不到人，已经急的团团转，只能回府禀报城主派人来找。
船顺河流而下，护城河围城而建，终会回到原点。
温涟的双腿已经麻木，对面的人都没有睁眼吭一声。
她缓了一会儿，才找出自己的声音，对他说：“不是三个月还没到吗？”
对面之人依旧毫无动静，长长的睫毛印出的影子在他眼下浓密，容貌甚至比她还要立体惊艳几分，仿佛睡着了般。
温涟只能继续陪他熬。
日暮西垂，船外河上是真正的壮丽，其他花船上的人无不探头出来看这幕美景，只有他们这艘船上过得煎熬。
温泽睁眼时，温涟恰与他对视，极黑的瞳孔摄人心魂，仿佛会夺心勾魄，冷目相对，总让人能沉沦进去。
可温涟没有，她只有怕。
她太懂得温泽的手段，他说给她三个月时间，给她短暂的自由，可这规则由他来定，也能由他来毁，她怕他突然改了主意。
温泽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即使温涟尽力维持自己的姿态，可她还是瞒不过他。
“毒发的滋味好受吗？”他平淡地问。
平淡到这并不是一场逼迫，而是一句冰冷的问候。
温涟不奢望她能瞒过他，毕竟曾一起长大，双方对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心知肚明，她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狼狈就好。
事实是，温涟她一点都不狼狈，甚至因为花神节的打扮，让她的唇色看起来依旧红润，额间的花钿也将她衬得楚楚生怜。
她垂眸，缓缓摇头，“说实话，并不好受。”
温泽看着温涟的容貌，没有因此有半分心软。
他平静着，脸上带着几丝轻慢，悠悠道：“温涟，知道痛了就回去，连小孩子都懂得道理，你不是最懂利弊吗？”
对，温涟最懂得趋利避害，在她知道温长老死后温泽不会护她甚至厌恶她后，温涟便有意收敛性子，她装巧卖乖，给所有人都有笑脸，有些事能避则避。
她拼命炼蛊，经常弄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直到她十七岁炼出了本命蛊，她成了圣女，温泽成为大祭司。
温涟习惯了与人为善，让自己过得好些，而温泽是亲眼目睹她在寨中一切的。
她注视眼前的温泽，硬忍着发颤的心，也坦然地望向他。
“没关系，是你说的，三月为期。”她强忍着痛意，面上不显分毫，唇角上提 ，柔声说道。
看似软弱，实则倔强。
温泽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看着她这毫无意义的坚持，没出声。
无形的压迫感裹挟在温涟身上，她垂眸不语。
“不想回去，是因为你的情郎？”温泽仿佛是在说笑，唇角流露出几分讥讽，在说情郎二字时看她的视线更为冰凉。
温涟猛的抬头，眸光诧异，她矢口否认道：“不是。”
她对面温泽的脸色才肉眼可见的好了一些，他就知道，温涟不是为了情郎而放弃自己性命不顾的人。
他不希望在她心底一个外人比无疆村的族人还要重要。
而温涟否认的实则是她没有情郎。
“温涟，有些事情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以免到时候深陷其中，忘了你身负的责任。”他的话意有所指，似是警醒和戒告。
温涟刹时身体一僵，隐晦的话更是戳进心底，谴责着她不计后果的逃离。
在这一刻，她无所遁形。
他果然是大祭司，言语果断，一如当初他下令关她禁闭时的无情。
她闭了闭眼，终还是妥协 ，道了声“好 ”。
花船渐渐靠岸，却停留在了城外，温涟的腿还无法动弹，她被温泽抱了起来。
温泽的怀抱同他人一样冰冷，温涟缩着一动不动，白色层层交叠的裙摆与他繁复的衣衫交叠，温涟只能看着他耳边轻晃的耳坠。
仔细回想起来，他的耳洞，还是她穿的。
女子穿双耳，男子穿单耳，温长老年纪大了眼睛昏花，只能由她来动手，用火烤过的银针贯穿，再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银环。
温泽从小就是不苟言笑，也任由她给他穿耳。
以前他长得比她还矮，却没想到现在比她高了很多，甚至胸膛很宽。
如今两人形同陌路，温泽面色冷淡地抱着她往城内走去，温涟也只能依附与他。
等进入了城内，温涟的腿恢复了些知觉，温泽才把她放下来。
两人一高一矮站在街上不起眼的角落，她淡着脸对温泽说：“你不必特意捉我回去，期限到了，我会回无疆村受罚。”
她视线平视，只能落在他胸前，不知此刻他是什么脸色，只听他“嗯”一声，温涟就自行走开了。
黄昏早已过去，夜晚降临，城内街上却灯火通明，卖着各式各样的杂耍和花灯，温涟就这样在温泽的注视下离开。
城主府的人都出来找温涟了，就连霍言也担忧她的安危，在街上寻人。
温涟就是这样被霍言在街上找到的。
“温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霍言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担忧地左右看了看她周身，没有看到任何伤口，他松了口气。
温涟看着他以及身后府中众人，轻轻摇头，“我没事，刚才人太多了，被人流冲散了。”
阿秀更是冲了上来，泪眼汪汪地看着温涟，温涟朝她露出安慰的笑。
霍言也稍放下心来，让身后的人都散了。
他还是如约带着温涟逛夜晚的渡城，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霍言目视前方，时不时侧眸看温涟，他今夜有重要的事与她说，想到此他心头一阵热烫。
面对心爱之人，霍言他脸上相比平日更多了几分神采，又小心翼翼按捺心意。
他身侧的温涟却频频走神。
“温涟你看，花车过来了。”霍言及时提醒她。
街上的人自动分散在两侧，巡游的花车上花团锦簇，后面带来一阵乐声，是舞女们紧随其后。
温涟静静看着热闹场景，嘴角也抿出抹笑，垂在一侧的手却忽然被人拉住，把她带到了街中。
她惊讶看着霍言，花车在他身后停下，周围都是脸上笑着的百姓。
她心中预感成真。
霍言笑着看向温涟，身后随风飘来花车上的花瓣，在她怔怔的目光中牵起她的手，向她表明心意：“在我们渡城，花神节不仅仅是祈福的节日，若是这日男子与女子互许真心，花神会保佑我们幸福圆满。”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温涟，你可愿与我共度一生？”
刹那间，温涟的周边都寂静了，他的示爱热烈而大胆，她的手被他紧紧抓在手心，渡城的百姓都在看着。
温涟心头微动，她知道霍言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他对她很好，她在知晓他心意时也不是没有动容。
她抬头看霍言，目光游移间，她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霍言身后的人群中，温泽寒冷冰霜的脸，她瞬时心头一颤，如坠冰窟。
他在警告她。
她与温泽对视，忍住颤抖，她知道霍言在等她的回答。
“愿意。”她看着人群之外的温泽说。
她在挑衅他。
霍言听到她的回答，心中狂喜，俯身抱住了温涟，周围的百姓也爆发出了欢呼声，乐声又重新弹起。
唯有温泽冷眼看着一切，看温涟被那个姓霍的抱在怀里，而后转身离去。
温涟再去看时，人影已空。
她对上霍言的笑脸，唇角也上扬起来，她以为，这也许会是一个好归宿。
花神节上的热闹有数不清的多，花车继续巡游了整个渡城街道，霍言陪温涟去看杂耍，买了许多首饰送她。
他带着热意的手一直与她相握，脸上笑开了花。
温涟也状似轻松的笑，两人相处融洽。
夜深的时候，他们打道回府，温涟被牵着手踏入城主府的大门，霍言送她回住处。
路过花园，他们迎面撞上了散步的主仆二人，温涟步子顿住，脸上的笑意还未掉下去，便看到温泽身边常年跟随的阿信，唇角一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