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
寒凉之夜，月色薄凉，冷风簌簌。
无疆村寨中村民皆已沉睡，唯有竹楼一处，明灯微亮。
“圣女，该歇息了。”
侍女婧云温声提醒着。
温涟垂眸，长而卷翘的睫毛自眼睫垂下，柔和的“嗯”了一声。
她手执卷轴，看着上面的中原文字，将其收在怀中。
纤白的手指动作间，手腕上挂着的银铃作响，像是与夜晚的凉风相呼应。
婧云双手交叠在腹间，看向女子的眼神充满着敬意，也在看向温涟的瞬间沉沦于她们圣女的圣洁中。
屋内烛火恍然，衬得女子的面容宛如天上的明月，尊贵而不忍亵渎。
婧云缓缓走近，帮温涟将身上的首饰摘下。
手腕上的银镯随着退去而轻响，发间象征着她们苗疆一族圣女的圣物也被小心翼翼安放在了盒中。
服侍温涟睡下，婧云便悄悄退了下去。
整个原始密林包裹的村落之中，唯一的一处光亮也随之落幕。
寂静过后，子时将过，原本已经睡下的温涟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
白皙素净的手腕上，正盘踞着一簇赤蝶，两片翅膀微扇，似与温涟心意相通。
蝶身赤红，如同血滴，一眼便知其身怀奇毒。
温涟起身，重新穿好衣服，打开了自己藏起来的暗匣，里面是她早已准备好的行囊。
她是要离开她的部落。
是夜，万籁俱寂，温涟放弃了身为圣女的任何首饰，唯有那只赤蝶盘踞在她的发间。
温涟自小便生活在这方天地，作为圣女一般的存在，所有人都看似敬重爱戴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面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她的族人世代皆有炼蛊，可大部分人都是过的平常日子。
蛊虫既是毒也是药，可以帮助族人驱逐百病，治愈顽疾。
一蛊生，百虫死，生为蛊，死为噬。
温涟有自己的本命蛊，本命蛊与主人心脉相通，蛊在人在，蛊死人伤。
而族人之中，炼蛊需要天赋，她便是其中极有天赋之人。
自有记忆伊始，她便是族中的圣女，在长老们的身边长大，年仅十二岁时，以心血炼就成了本名蛊，至此登上圣女之位。
此后数年，她便是保佑族人无病无灾的存在。
可是就在数日前，长老们传唤了温涟，欲让她与大祭司温泽结合，生下下一代族中可炼就本命蛊之人。
无论男女，都将会是下一代的圣子或圣女。
谁都以为，温涟最是听从长老之意，此次不会拒绝。
可是，温涟没有犹豫，她拒绝了。温泽身为大祭司，也在当场。
历年来，无疆村男女之间的结合与婚嫁并无相干，郎有情女有意，来往自由。
因族中子嗣凋零，只要彼此无血缘干系，双方自愿，便可以做夫妻。
若女子有孕，便是族中幸事，寨中皆有照看。
温涟软着性子，拒绝了长老的提议。
温泽与温涟皆取温姓，却不是亲人。
只是因他们都是被已死的温长老所抚养长大，姓名才有相似。
无人知晓温涟是怎么想的，竟然会不给温泽留半分情面。
长老们的态度也非强硬，而是叙述事实，一个种族的绵延与长久，离不开子嗣。
温涟天赋卓然，炼成本命蛊后身体的体质会遗传给后代。他们自然不肯浪费她的天赋，让她与部落里平庸的人在一起。而她很清楚无论她再怎么拒绝，她都躲不掉这些。
所以，她想离开。
世人皆称他们生活的隐秘之地为苗疆，可实际上，这苗疆之地，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族落。
温涟想离开部落，逃离这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世代规则。
听闻中原之地，有一渡城，割据一方，其城主更是素有贤名。
故她打算前往渡城躲一躲。
温涟悄声离开了竹楼，去往部落里的马厩寻了匹马儿，翻身上去。
马蹄的声音终究还是惊醒了部落中的族人，更何况这是部落中仅有的两匹马儿之一。
“来人啊，圣女跑了！”
一声惊起千层浪，部落中瞬间家家户户燃起了灯，人全都跑了出来。
温涟的驭马术是自己偷偷学的，却丝毫不妨碍她驾马快速的离开。
苗疆圣女是不允许出离部落的，若是被抓回去，等待她的便是族规的惩罚，凡擅离部落者，会被罚入万毒窟半月，进去的人非死即伤。
马儿嘶鸣着迅速奔蹄，温涟趴在马背之上，查看身后的族人的追击。
有铁链破空的声音从身后袭来，她空身闪躲，凭借着柔韧的身体在马上腾空而起，躲过了横扫过来的铁鞭，复又重新坐回马背，手从腰间抽出了弯镰之月，向后甩去。
弯镰在空中与身后的铁鞭相撞，引起一阵铮鸣，又重新回到了温涟手中。
她回头看，温泽骑着另一匹马落在她的身后，面上近乎冷静的阻止着她。
“温涟，停下。”近乎冷酷和命令的语气。
温涟下意识呼吸一滞，牵着缰绳的手差点松开，却又近乎克制的紧紧抓住。
她不能停。
她眼眶微红，腿却夹紧了马腹，试图甩脱他。
身后之人似乎已经没有了耐性，温泽的铁鞭再次出手，如同游蛇一般缠住了前方马儿的腿上，再狠狠一拉。
温涟近乎狼狈的滚落在了地上，马儿腿上受伤，匍匐着站不起来。
她清柔的眉眼婆娑，眼眶中此刻也终于多了几分畏惧。
若论拳脚，她是比不上温泽的。
她仰头去看，温泽已经下马，朝她步步逼近。
“温泽，让我离开。”她仰望着他的脸，声音柔柔的，眼中竟一时有了泪意。
虽然她知道温泽一向对她冷酷无情，但为了脱离部落，只能试图着去打动他。
温泽站在了她的身前，垂眼看着地上的温涟，向来尊贵的圣女泪眼以对，他的眼中却只有漠然。
他缓缓蹲下了身，一尾浑身黑色鳞片的蛇也从他脚下窜出，在地上留下痕迹，又缓缓没入温涟的裙尾，缠住了她的脚踝，身体纤细的小蛇甚至亲昵的蹭了蹭她。
温涟却只觉身体僵硬住，顶着他压迫下来的目光，头皮发麻得看向温泽。
她唇瓣轻轻哆嗦了一下，颤着声音看着温泽：“你......”
他的本命蛊可一点都不好玩，比她的赤蝶毒性还要强。
温泽待她冷漠，但好歹是自小一起长大，她将他视作亲人，所以在长老提议让她与温泽在一起时，温涟果断的拒绝。
她是一惯躲着他走的，温泽本就不喜她。
若是她与他在一处，温涟的日子可想而知的难过。
她水润的瞳眸看向温泽，他已经半蹲在了她的身前。
温泽漠然的神色注视着温涟，面上对她的恳求不为所动，紧接着他目光看向她的裙尾，裙尾下他的本命蛊正在毫不掩饰对温涟的亲昵。
他冷凝的脸上眉毛蹙起，似是对小黑蛇的行为感到生厌。
温涟心中升起的那一点希冀也随着温泽冰冷的神色而烟消云散。
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温泽一向遵从族中利益，他不会放过她的。
温泽眉宇略显烦躁，看着地上柔弱的圣女，端的是冷酷无情。
无疆村内的族人历来容貌上资质上乘，而圣女则美之更胜，看着柔弱无辜，让人心生喜爱之意。
偏温泽知晓，温涟手中的那一把纤韧锋利的弯镰使得是有多出神入化。
她并没有面上看着的那么柔弱可欺。
温泽冷眼微垂，眸子锁住了她，颇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冷声道：“跟我回去。”
长老们让他和温涟在一起，他并不在意，身为曾经的圣子与现在族中的大祭司，留下一条血脉是他应当负的责任，至于孩子的母亲，他并不在意。
温涟不愿，他也未强求。
但温涟深夜欲逃离他们世代生活的部落，才真正是惹怒了他。
她欲抛弃她身为圣女的使命，这不可饶恕。
温涟听到他的冷声，下意识身体一颤，眼睛颤颤巍巍地落在了男人的左耳，单耳上繁复的长长耳坠随之晃动，犹如她的心跳，晃动，再晃动。
她紧紧闭住了眼，不敢看他。
温泽在族中的权利比她大上许多，从小到大，她便一直被他压制着，导致他每次凶她，温涟都怕。
“不......”温涟颤着声音，缓缓摇头。
“我不回去。”
“温涟，睁眼。”他再次命令般的喊了她的名字，冰冷的眼眸看着她柔弱的模样。
果然，她睁开了眼。
黑夜的丛林中，他们对视。
在温泽的沉默中，他垂着眼看她，冷静地问：“为什么离开？”
他始终不明白，温涟这么多愁善感的性子，脑子里究竟装的都是什么。
温涟抿了下唇，眼睛看着半蹲着的温泽，“我不想......”
她还未说完，便已经心生了怯意，她怕他知道她嫌弃他。
可温泽听明白了，“不想生子？还是不想与我生？”
他冷漠没有情感的直接道了出来。
温涟一瞬瞪大了眼。
而她的脚腕上，本命蛊却突然躁动起来，惊得温涟身子一颤。
温泽似有察觉地皱眉，“小黑，安静。”
温涟脚腕上的黑蛇不情不愿的静了下来，朝着温泽吐着蛇丝。
似是表露它的不满。
温泽不理会黑蛇的抱怨，而是眼眸侵略性的盯着温涟。
即使二人身处黑暗，也能让温涟明晃晃地察觉，而后心颤。
他冷漠开口：“若是这样，你不必走。”
温泽对此事并没有强求的意愿。
要走的。
温涟心道。
族中到了他们这一代，能够炼出本命蛊的人只有四人，可是唯有她一人是女子。
本命蛊皆以血脉为准，是因为持蛊人会以心头血喂养本命蛊。
所以下一代圣子或圣女，都只能由温涟诞下。
即使不与温泽，还会有别人。
她目光看着温泽，他身为大祭司，对这些不可能不知道。
温涟垂下了眼，“温泽，无论是谁，我都不想。”
她双手撑在地上，柔弱的肩膀因此而瑟缩。
温泽沉默了。
“你想好了，温涟？”他问。“你私自离谷的话，要按族规处置。”
他身为大祭司，理应将她捉拿回去，交由族规处置，无论任何理由，圣女都不能说逃便逃。
温涟眼中却意外的坚定，“温泽，我不会回去的，你杀了我吧。”
她虽是圣女，理应护佑族人，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是她难得的硬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