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末时代》青于田

1、求死的登山者

　　晴天后悔了，后悔自己来爬山了······现在自己卡在世界之巅——珠穆朗玛峰的半山腰，咆哮的暴风正无情地抽打他的身体，仿佛要压垮他求生的每一丝希望，让他同这满天飞舞的浪漫一同没入死寂。“也罢，就这样吧，反正本来就没几天活头了。”晴天自嘲道，“就是可惜了，这辈子居然一件事情都没做成。”冷冽的风依旧在晴天耳旁呼啸，他擦了又擦自己戴的防风护目镜，可惜的是，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晴天现在只想笑，他想笑自己，笑自己愚蠢的想法；他想笑这世界，天地茫茫却无他容身之处。
　　晴天，男，30岁，母胎单身，特长是特别擅长没有特长，辞职前在一家私企工作，月收入0.00003个小目标，起早贪黑为老板的新玛莎努力工作，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平凡。平凡到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地步。可这平凡的小市民却有一颗伟大的心。他太渴望成功了，他想成为万众瞩目的那一批，他想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不想让自己就这样烂在人堆里。不过，这个时代给过他改变的机会，但是他却没有珍惜。在他上高中时候，其他孩子都在卷前途，晴天却把自己埋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其他孩子举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笑着在校园拍照留念时，晴天却在图书馆办理图书退还业务。要说他这三年有什么值得留念的，恐怕就是他在图书馆前自己留下的自拍照了。晴天没什么爱好，只是喜欢读书，不过他看书从来不看教科书或者辅助资料，他喜欢抱着无人在意的古籍一个人翻看。图书馆历史区的书他几乎全部看过一遍了。晴天记得他最喜欢的一本，叫做《世界之塔历史考究》。作者在书里对于消失的前文明的遗迹进行了追踪考察，足迹几乎遍布世界。花费半生后，将自己对于如今各个大陆上留存的前文明高塔提出了自己的相关猜想——古人祭拜神明的仪式用建筑。虽然晴天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他对这些高塔却莫名产生了奇怪的好奇心。有一次体育课他在踢足球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腿，在医院待了2个月。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时候，他看着医院墙上挂的世界地图陷入沉思。他想到了那个环球旅行的历史学家，他想到了世界上的六座高塔。“南美洲，阿空加瓜，南极，文森山、欧洲，厄尔布鲁士······”晴天喃喃道，“非洲，乞力马扎罗，亚洲······无”。为什么？为什么亚洲没有发现高塔？前文明修筑这些东西一定是遵循某种规律的，没道理轮到亚细亚的时候，珠穆朗玛上却空无一物。然而，事实是，七大洲里唯独亚洲，没有发现任何高塔。虽然众多历史学家都坚信在这世界最高峰上，应当留有最宏伟最华丽的祭神高塔。但是无论用上任何勘探手段，都没有任何发现。同时，珠穆朗玛恶劣的自然气候，抗拒着任何一个好奇的探索者。纵然雪山终年风雪环绕，却始终无法遮挡晴天那旺盛的好奇心。好奇归好奇，晴天并不想去那里“参观”。对于他这种小身板，亚健康，去那里无疑是送死。好了，现在他不用担心这些了，单位没有组织体检的惯例，可是他自己最近觉着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晚上睡醒的时候，白天劳累的时候，脑袋总是时不时疼那么一阵。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医院看看。然后，完啦！麻绳总挑细处断，癌症专挑苦命人。心如死灰的晴天又躺回了市医院，不是同一个科室，但是同一个型号的病床。晴天想哭，想笑，想砸东西。然后，他最终归于平静，徒劳的躺床上。他的目光又落在墙上的世界地图，突然他兀地坐起，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一处，那正是他最好奇的，最向往的，最敬畏的高峰。“我要去看看，”他喃喃道，“我要去看看！”他大喊道“我不能死在病床上，我一定要弄清楚雪山上到底有没有高塔，就算我注定死，我也应该因为自己的理想而死”没错，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平庸，但他却没能放弃自己的高傲。他不能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消失，他想为自己的理想划上句点。于是晴天炒掉了老板的鱿鱼，拿着这个月的低保工资跟这些年攒下的存款，又去银行借贷了一笔钱，整了一套昂贵的登山装备，向着他选定的墓的地出发了。万万没想到，他在雪山上就迷路了，暴风雪遮盖了他前进的方向感，使得他偏离了规划的路线，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只能就这样摸索着前进。
　　但是生存是人之本能，随着他在雪山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他越发感觉不甘和后悔，他不甘心就这样在自己最绚丽的年纪迎来生命的结局，他后悔自己莽撞地将仅剩的生命之火，投入这茫茫不绝的寒风暴雪之中。冰冻的肢体愈发麻木，脆弱的晴天，现在卡在山的正中。进，无力向前，退，无力向后。是的，这个莽夫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舍。越是临近那不可知的彼方，心中的恐惧越盛，求生的欲望越强。风雪吹散了少年的热血，冷静下来的晴天终于是退缩了，不过，命运不会给任何人后悔的权利，他注定如同尘埃般消散，同万万千千的普通人一样，不被人铭记，他的死轻于鸿毛，毫无价值。真要说起来，也只是比其他人向着伟大多走了半步，仅此而已。
　　一百米，五十米，十米，一米·····终于他是一步也挪不动了，寒风侵蚀了他残存的理智，晴天明白他要被冻死了，冻死在这茫茫雪山。生命的最后晴天感觉很暖，越来越暖和，仿佛春天来到，他甚至闻到醉人的花香，晴天越来越困了。最后，他释然地闭上了眼，一切到此为止了。
　　“检测到智慧生命体，生存压力评估中···一切正常，正在解除梦成塔-01隐匿程序。”
　　“欢迎来到——梦醒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