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今天找回魔神了吗？》殷笑永

18、虚幻的黄金屋5

　　本来心情平静的罗曼医生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无他，太过苍老太过嘶哑。

　　这不是一个48岁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说是一个年龄近百的老年人也不为过！

　　他快步走过去，终于看见了这个人的侧脸，如他所料，皱纹深深扎根在对方苍老的面容上，刻满了时间的痕迹。

　　但从眉眼细节的相似之处中，可以看出，毫无疑问，这就是今田信二本人不错。

　　今田信二慢悠悠地说道：“来的人是你，说实话，我有点惊讶，又不是那么惊讶。很奇妙，我的记忆里有你这个人，但我很明确地知道，我从未见过你，你应当不是普通人，对吧？”

　　罗曼医生喉头有些艰涩，他说：“你这副姿态，不会是因为？”

　　今田信二很坦然：“作为过于贪婪的代价，我早已经接受了这一点。”

　　不等罗曼医生询问，今田信二就主动道出了一切。

　　“在我的会社，我一生的心血即将付诸一炬时，我在海边遇见了他，一个苍白瘦弱、五官深刻立体的高个男人。我看见他时，他就静静地站在沙滩上，拥有着那样不同寻常气质的男人，却没有一个人向他投过去任何一眼，那个时候，我走了上去。”

　　于是命运就此发生了改变。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看我一眼，可我却不由自主地向他倾诉了我所有的苦楚、愤怒和不甘，事后连我自己都被当时的情绪爆发给惊讶到。”

　　罗曼医生沉默地聆听着，这不是一个巧合，至少在当时，在那种情况下，不是一个巧合。

　　魔神本就能感受到人类的负面情绪，而今田信二当时本身，压力就达到了极点，就等待一个爆发的契机，哈加提只是提前引爆了这个契机。

　　但他们之间的相遇，或许是个意外。

　　“世界上竟然真有如此奇妙的事情。”今田信二感叹道，“我本来不信神佛，那之后我相信，也许上帝真的存在。他只开口说了一句话，我至今回忆不起他说话的腔调嗓音，只记得那一句话。

　　‘那么，你想改变这一切吗？’”

　　当然想啊！

　　他将这一生献给了飞鸟，托举它能够在天空自由翱翔，怎么能忍受它在他手中再度跌落地上？

　　飞鸟、飞鸟，是他希望永不坠落的鸟儿，是他梦中女儿的化身。

　　今田信二浑浊的眼睛里又亮起一圈光亮，他笑起来，仿佛看见了他十岁的女儿在向他微笑，连声音都有力不少。

　　飞鸟（Asuka），也就是明日香，他的女儿，年仅十岁就不得不去往天堂的女儿，名字叫今田明日香。

　　“自从雅美也去陪我们的小鸟之后，就只有飞鸟陪着我了，它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将所有的心力都献给了它。”今田信二静静地回忆着，雅美是他妻子的名字，他知道雅美已经很努力了，没关系，他们一家人很快就要团聚了。

　　“所以我毫不犹豫答应了那个男人的交易，换来了一个神奇的魔法，点石成金，这简直是童话故事中的能力，它竟然真的存在，这真是太让我心神澎湃了。”

　　既然点石成金是真的，那么死而复生……是不是也是真的？

　　有那么一刻，今田信二后悔于自己潦草的许愿，后悔自己没能拦下那个男人询问死而复生的魔法。他的女儿、他的妻子，他这一生最爱的两个人，他是无比地期望她们能重返这个人间。

　　不过现在也好、现在就好。

　　今田信二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人生最后宁静的时光。

　　罗曼医生静了片刻，询问：“请容许我不得不的好奇，今田先生，您原本，是想做什么？”

　　今田信二淡然地说：“在这个房间底下，我埋了一吨的炸药。”

　　一吨的……炸药？！

　　罗曼医生瞪大了眼睛，他艰难地问：“为……什么？”

　　今田信二道：“你可以当做，一个父亲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一点难以自抑的偏激的报复吧，就算是伤及无辜也在所不惜……与其说的那样大义凛然，果然还是直接点，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所以最后也只敢这样而已。”

　　他静静注视着虚空中的一点，仿佛又回到了无能为力的当年，为什么呢？因为高昂的医疗费用、因为沆瀣一气的医疗机构、因为得罪了人被故意拖欠的治疗时机，他应该当时拿着斧头上门，可他还有多病的妻子；他应该豁出一切去报复，可他还有年迈的父母。

　　他是个无能的父亲，拖累了女儿；他是个懦弱的丈夫，让妻子日益消瘦；他是个不孝的儿子，在最后仍然让父母挂忧。

　　“拖到了最后，我想报复之人依旧生活美满、儿女双全，真是可恨，直到生命的最后，我才恍然发觉，我的憎恨、我的愤怒从未停歇，我要让他体会和我一样的痛苦，我要让这些可恨的权贵子弟，和我一起下地狱。”

　　罗曼医生说：“那么，我做什么，能阻止你？”

　　今田信二笑了，年迈的声音无比开怀：“我已经被人阻止了，若是我的女儿活下来，想来也有这么大了。真好啊，我们飞鸟会社还有这样的年轻人，它的未来已经不需要我再托举了。”

　　原本想看着那群权贵子弟的丑态，却被一个年轻的女孩给好好地训斥了一番，啊啊，我好像看见了你呢，我的小鸟，我的明日香。她笑起来嘴角的梨涡，和你一模一样。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室内忽然大亮，满目金光乍然闪耀，熠熠生辉如有紫气纵横。

　　先前室内一片黑暗方还不显，如今罗曼医生才发现，在这个房间内，黄金堆积如山，光华四溢，如海浩荡。

　　这间屋子，才是真正的黄金屋！

　　“所有的黄金都在这里，不知名的客人，我只有一个请求。请帮我放一束花吧，就放在铃兰山上的公墓那，说好一家人要在一起，这下我这个父亲可能要失言了。我就在这里，和这个别墅一起走向末路，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别墅，是他曾经许诺给女儿的，要让她像公主一样长大的城堡。如今变成这样，寄托了完全不同的意愿，确实是他的错误。

　　“……抱歉。”最终，罗曼医生如此说。

　　是他没有约束好魔神，导致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事实上，我十分感激，他的帮助让我的飞鸟起死回生。我并不畏惧死亡，该做的事已经完成，如此死也无憾。”

　　不是所有人，都在死亡面前溃不成军，也有人大笑着拥抱，因为可能有彼岸的人一直在那等待。

　　停电或许仅仅是个恶作剧，当众人惶恐地度过这一个小时后，正正好十二点整，大雨巧合般停下，绚丽的烟花在山的顶空绽放，在夜空留下华丽的尾巴。

　　终于拨通的电话让众人喜极而泣，警车轰鸣着上山，将被困已久的众人接出。当最后走出的山司惠理小姐抹着眼泪坐上警车，从山脚回望山巅的别墅，巨大的火焰裹挟着冲天的气旋腾空而起，几乎将夜空照亮。

　　在那里，有一个年轻的老人，终于在梦中得以和自己的妻子女儿笑着拥抱。

　　无人注意到，夜空有一道雪白的身影划过月亮。

　　“差一点！差一点就变成灰烬了！”

　　黑羽快斗骂骂咧咧地说，“喂，你不是说，这里有宝藏吗？宝藏就是炸弹吗？你太不靠谱了吧！”

　　亏他还特意用了这个身份，虽然只是偶然间救了那小少爷一命，没想到那少爷还挺讲信义的，停电时还帮他掩护。可恶，那个叫枡山贤治的，那种易容方法，明显是师承他老爹的吧！

　　本想趁停电试探一下，结果差点被揍成傻子，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许久没听到脑子里聒噪的声音，黑羽快斗先是疑惑，随后大喜过望：“难道我终于摆脱这个什么鬼东西了吗！”

　　“真遗憾，并没有，另外，我不是鬼。”自称“盗贼公爵”的男人声音姗姗来迟，“因为一些对未来的预感，我不能在刚刚的几个小时内和你交流。让你产生了误解，真是我的失礼。”

　　黑羽快斗大怒：“知道失礼就赶紧从我的脑子里滚出来啊！”

　　每次装的彬彬有礼，实际上完全不听人说话，这家伙根本就自我得可怕！

　　如黑羽快斗所料，盗贼公爵再次忽略了他的话语，又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没有出声。许久之后，祂突然说：“也许，这个宝物是对我而言也说不定。”

　　黑羽快斗：？

　　这家伙在说什么？

　　祂说着说着，兴致突然高昂起来，明显喜悦地和黑羽快斗搭话，非常矜持地询问道：“我看中的同盟和共犯，你说，我偷个人类来养怎么样？”

　　哈？！

　　以顶尖魔术师的素质，黑羽快斗也愣是在大脑里反应了这句话数秒，然后在空中发出了尖锐爆鸣：“不行！你不准去祸害普通人！”

　　红子！红子家怎么走来着？！快告诉他，到底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地狱里的恶魔封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