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风起凌霄·一 ...
-
寒酥心中一片茫然，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心中的仇怨究竟算什么？又有谁能告诉他，什么是假？什么又是真？
“是你亲手杀的他？”
“不是，但她因我而死，如果不是他们信了我的话，她……”
“他们如何相信你的一面之词？”白月华出声打断了寒酥，“可是发现了什么证据？”
寒酥止住哽咽，神情微愣，趁这个瞬间，白月华脚步轻移，走至玉冰床前，她右手双指并拢，将指尖一点洁白灵气，送入寒酥识海。
寒酥只觉识海一阵清明，纷繁复杂的心绪仿佛都离他远去，他听见师父道：“可还记得静心诀？”
寒酥讷讷点头。
“闭眼，宁心静气，念一遍。”
寒酥盘坐起来，双手分别放于两膝之上，放空心绪，深吸一口气道：“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周围的声音都离他远去。
哗哗——
识海内，自高处倾泻而下的水落入池中。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两者猛烈撞击，泛起白色细浪，水面闪着宛若某种珍珠般的银蓝色泽。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念罢，寒酥睁开眼，呼出一口气。
朱曦不知何时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在寒酥身上逡巡一遭，这才放下心来，“你可算是清醒了，扶桑那家伙都睡了好几天了，你要是再不清醒，我们可就白忙活了。”
寒酥他将神识探入吊坠，只见原本打坐的扶桑不见了，偌大的空间内，一大一小两棵树扎根于此，一棵的是他之前收回去的小零食，而另一棵便是寒酥在潭水中曾见过的扶桑树。
寒酥眉心一皱，他知道识海这魔气的厉害，扶桑他……
朱曦摆摆手，“他修养几月就好了。”
“你这次结丹，心境不稳，那心魔便借机出来作祟，今后结婴之时，亦要小心。”
寒酥凝重地点点头。
“既然你已无碍，你们二人便随我进屋吧。”
寒酥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他扭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朱曦，一脸疑惑，“你认识我师父？”
朱曦笑吟吟道：“也算不打不相识吧。”
…………
几人进了木屋，将风雪关在门外，这木屋看似陈旧，却是用灵泽沉香木打造而成，宛如炉火般散发着暖意，驱走了寒酥一身冷意，八仙桌上，茶已凉透。
“大长老呢？”
“你昏迷了三日，他有要事在身，已经先走了。”白月华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眼前的寒酥，话锋一转，“现在告诉我，你可发现了什么疑点？”
寒酥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扶楹一事。
前几世，帝君自然不信寒酥的一面之词，扶楹死后曾捏碎一块金色令牌，那是帝君亲手所赠，可在整个仙界之内，传音给心中所想之人。
若是她要害寒酥，何必多此一举将帝君引来？然而，在查了她和青鸟的尸首后，却发现了魔种的踪迹。
魔种由魔物衍生而来，一旦寄居在生灵的体内，便会不可逆的生长，吞噬人的心智，滋长恶念。
没有人能延缓这个过程，就仿佛它是一道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规则。因而，被魔种寄居之人只有一个下场，便是被抹杀。
后续，据说帝君还在扶楹屋内密道发现了一样东西，但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可就是这件东西，让带着记忆重生的帝君力排众议，对下一世的她彻底下了杀心，于是扶楹便被流放到了恶人渊。
天魔恐怕比他以为的还要早的就发现了碎空阵的存在，他早已被天魔乱了神智，成了帮凶。
寒酥深吸一口气，眼前闪过自己某一世濒死之际的画面。
残阳如血，少年身形的寒酥心口被一柄长枪贯穿，钉在了一堵满是血迹与冰霜的断墙之上，他双脚被迫离地，无力垂下，涣散的瞳孔望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不断逼近。
来人体形健壮无比，狞笑着，手上一股巨力带着长枪转动，寒酥只感觉心脏快要被撕裂成碎片，痛得失了声，而后那人毫不留情地拔出了贯穿他血肉的长枪。
寒酥身子狼狈倒地，自心口处流出大片污血，忽略他微颤的睫羽，他现在与死人无异。
事实上他也仅有一息尚存。
那人将长枪对准了他的眉心，在即将刺入之际，一团黑雾拦在那人的身前，他看到那人后退一步，跪在地上，恭敬道：“吾主。”
黑雾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居高临下地睨着寒酥，“他，我来杀。”
“你……究竟……是什么……”
寒酥费力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
天魔俯下身子，逼近寒酥，声音喑哑：“你我本就同源，可惜啊，你非要同我作对，至于我——”他低低地笑着，忽而起身，“我本没有名讳，或许你可以叫我——泽尘，记住了，小救世主。”
话音刚落，他将魔气化作弯刀，重重落下，一片血色绽开，他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便没了意识。
寒酥至今都不明白天魔那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物，那番话也或许只是为了扰他心智罢了。
心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寒酥竭力拉回自己飘飞的思绪。
体内魔气经扶桑压制，暂时熄了嚣张气焰，他沉睡之中所看到的，应当是被扶桑净化后的真正的记忆。
扶楹是无辜的，而那确凿的证据就是最大的疑点。
寒酥心中做出了决定，神色决然，他将前世来龙去脉尽数告诉二人。
“师父，您将我送去仙界之后，这里几千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仙魔大战我已战死，又为何会重生在此？”
白月华凝眉，她指了指寒酥颈间吊坠，“此物能将神魂与肉身分离，你当时只有部分神魂去了仙界，肉身一直留在此地，为你留下一线生机，两千年前……”
两千年前，碎雪峰。
一名白发老者悄然而至。
“前辈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白月华眯起双眼，看向眼前来人，腰间长剑微不可及地震颤，像是察觉到了来人的危险。
能无视护宗大阵以及她在峰上布下的护罩，来人修为必然已至此界巅峰。
却没想到这名老者神情疲惫地冲她摆摆手，凝滞的风雪再次落下。
“小友莫要担心，三千年前，是否有人与你做了一个约定？”
老者上前一步，满是伤疤的五指张开，一个黑黝黝的锦鲤吊坠正在他的掌心，闪着黑芒。
“我来此，归还他的魂体。”
白月华瞳孔骤缩，一把夺走了老者手上的吊坠，喃喃道：“他还活着……”
“你把此物放在他肉身上，他魂体受创，需要休养些时日，等到合适的时机，便让他去春华境一趟吧，我会护好他。”老者说罢，便转身离去。
“仙界现今如何？”
白月华却看见老人身形一凝，那道身影快要与风雪融为一体，最终他未发一言，消失在原地。
玉髓冰窟。
白月华凝视着冰床上这具八岁孩童的身躯，他安静地躺在这里，额前碎发沾上厚厚的冰花，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如今煞白一片。
白月华将这尾玄色锦鲤放于孩童胸前，两块玉石相遇的瞬间，迸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白月华眯起双眼，白光中，他看到孩童左手关节屈伸了几下，便再无动静。
这一等，便是两千年。
这两千年间，她修为已至渡劫后期，本可飞升仙界，却迟迟感应不到仙门踪迹，而这两千年来，整个沧灵界内，也再无一人飞升。
某一天，白月华再次来到玉髓冰窟，她受宗门所托，斩杀一头鬼面蛟，已有一月没有来过这里。她来得太过匆忙，甚至忘了给自己清理一番，手中长剑还在往下滴血，当她看到冰床之人，染血长剑顿时脱落。
凝滞的时空再次流转，孩童一头黑发已至颈间，胸前有了起伏——他就要醒了。
白月华那颗悬了几千年的心这才将将放下，便迎上了孩童那双猛然睁开的眼睛，它暗淡，呆滞，映不出来一丝光亮，那根本不似一个八岁孩童。
白月华这才明白老者那句魂体受创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看着他浑浑噩噩，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嘟囔着：“我是谁，这又是第几世。”
有时候，他也会清醒一阵，可以认出她，那时白月华听到最多的便是，“师父，我好累”“师父，我心口好痛”。
白月华曾探查过寒酥的身体，这具躯体并无任何旧疾，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这种病，来自他的识海。
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遭此苦痛，这几年她寻遍了凌霄洲，却无计可施，只能等无尽岁月磨平一切苦痛。
直到快十五岁时，寒酥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能与人交流，只是在不经意间会露出恍惚的神情。
又是一年春，春华秘境再次开启，白月华想起老者所言，一番犹豫后，送他下了山。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风起凌霄·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