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鹤拉米娅

2、第 2 章

　　　　一年前，北京某酒店，《雪国之南》点映会后的庆功宴上，一般来说，这种庆功宴主要邀请的是记者、影视评论和一些圈内人。
　　权一闻摄影师的身份只能算半个圈内人，还好认识的某个演员把她拉了进来，她才得以近距离全方位地欣赏到自己的女神——金栎。

　　金栎穿着一袭紫色修身蕾丝边连衣裙，紫色是一种非常显老显黑难以驾驭的颜色，何况加上了蕾丝边，刚刚二十岁，气质还介于少女和女性之间的金栎，却将它穿出了自己的风格。
　　她用一串细小珍珠的耳饰和手链来搭配裙子，又涂上了娱乐圈女星人人避而远之的彩色紫色眼影，重眼妆轻唇妆，配上海藻般的长发，像只马上要上台献唱的海妖。
　　成为在场所有凡人都无法捉住的一场梦。

　　然后权一闻见她转头在助理的包里翻出了一盒大红色的烟，离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牌子，可惜。

　　人来人往，权一闻就这么光明正大，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里的海妖。
　　短暂人生，美人总是看一眼少一眼的，每次想到这一点，她都由衷地感谢上苍让自己做女人，所以她可以全年无休不间断地欣赏各种各样美丽的女人们，她们真是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至于签名合照什么的，今天这人多的，还是算了。

　　湿润鲜明如紫水晶般的美人指尖拈起一根烟，又略微想了下，在人群里抽好像不太好，倒不是形象问题，毕竟很多人都在抽烟，而是——虽然抽烟，但金栎她自己受不了身边的烟雾浓度太，于是金栎转头看向阳台，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好像有个人影？
　　“我去抽根烟。”她笑着向身边所有人请假几分钟。
　　继而“啪嗒”着十公分高的细绑带高跟鞋往阳台走去。

　　看够了美女，权一闻刚刚转头，双臂搭在栏杆上打开微信处理工作事务，顺便自拍一下吧，还有微博要发的嘛，她调转手机，想要拍到宴会厅一层院子里人声鼎沸的场景。
　　“你在拍照啊。”刚摆好手机，便有人突然打断。
　　那声色也如细雾一般，清淡低调却存在感爆棚。
　　心脏停跳了一拍，权一闻转身便看到。

　　室内无数灯光所营造的暖黄色调被一道锋利的紫色划破，雾气的中央，是双潮湿的眼，亮如所有星星映在海面上倒影的重叠。
　　有人说过美是一种凛冽的东西，果真如此，她是凛冽的海底风暴，轻易地席卷一切。

　　被席卷的感觉真是太爽了，权一闻原谅自己因被震撼而失神的这几秒，她呼出一口气，稳定心神扯出微笑：“金小姐。”

　　看着高个女人这张温暖硬朗的面孔，清晰深刻的眉眼配上微长的脸型，虽然没有混血感，但已经是北方汉族女性相貌中拥有最高立体度的配置了，再加上这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身高。
　　对此，金栎对权一闻的第一印象只有一个词：嫉妒！万分嫉妒！她怎么长成了自己小时候最想要的那种风格的女人，可惜她的身高和骨架都不够。

　　而且同性之间，还这么古板的握手礼仪吗，金栎抿唇笑着看向高个女人的指尖，思索了一秒钟然后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轻巧地转了个身子，便将人的左手拉到肩膀上，随随便便就把半个自己塞进了她的怀抱里：“那我们拍张照吧！”

　　脑子一下宕机，权一闻心想，金栎怎么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靠近以后说起话来就散发出一种social queen的气场，一点也不文艺深沉，她粉丝滤镜破灭了。
　　“好的。”但还是不敢看金栎眼睛，僵直着身体，权一闻感觉自己紧张地都不像自己了。

　　是粉丝吧！这僵硬的神态，金栎一下子就懂了，真是可爱，自己好幸运也能被别人当做一个接近了她就像接近了荣耀似的这样一个人，就像她面对喜欢的前辈们，也是这种状态。
　　“不好意思，今天人太多，没能照顾好每个到场的嘉宾。”察觉到权一闻的不适后，她善解人意地自动和权一闻隔开了距离：“请问您怎么称呼。”

　　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个小商店里随手就能买到的一元打火机，她“啪嚓”一声点燃烟，继续和人交谈，权一闻这才看清楚，她抽的是“牡丹”牌香烟，夹着烟的指甲粒粒洁白。

　　“我叫权一闻，是个摄影师，很期待能有天和您合作。”
　　“哦，非常荣幸。”她的眼睛亮了一刹那，察觉到对视让权一闻很紧张，她主动错开眼神，明明是客气的话，却被她讲的很真诚。
　　忽地，金栎往前走了两步，扒住栏杆开始挥手：“抱歉，看到朋友了！”

　　“嗯？”权一闻疑惑了一瞬间，然后顺着金栎的目光向楼下看去。
　　一个穿着的像个摇滚乐歌手的金发女孩儿正在跟金栎招手，好熟悉的脸，但自己一时想不起名字，可能十八线开外吧。

　　不过这个眼神，金栎似乎爱她。
　　海妖爱上了人，真有趣。

　　时间倍速到一年后。
　　“喂，请问是权一闻摄影师吗。”女声很欢悦鲜活，那层雾气没有了，是谁暖化了她么。

　　或者说，海雾就是她的鳞片，任何人将海妖的鳞片剥掉的过程，都堪称虐待。
　　“是我，金小姐。”但此刻什么都不知道的权一闻，谨慎又欣喜地回答。

　　“请给我拍照吧，很久以前，你说过可以给我拍照。”像知道对方会答应一样，金栎用的是一种有些奇特的句式。

　　情侣照吗？权一闻不知为何想到那个摇滚女孩儿，后来她才知道，那可是音乐届的新生代偶像，高珏。

　　但实不相瞒，那次庆功宴后，她和金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止步于互相知道手机号而已，从来没有聊过，这个请求好突然。

　　不过……

　　“好。”权一闻思索了下，摄影室总是有人，但金栎的请求听起来不是什么工作邀约，她想了想，果断说到：“来我家里吧，你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

　　“家里？好。”金栎停顿了一下就答应了。

　　“朝五小区5栋602，不过我不会化妆，需要我找化妆师来吗?。”权一闻认真地问。

　　“不用，谢谢。”金栎快速否决。

　　权一闻想起她早上撕掉的那张实习生询问的照片，她刚接受了自己对金栎的遗忘和失望，金栎就出现了。
　　“你怎样都好看，我很想见你。”女人轻车熟路地撒谎。

　　对面寂静了十几秒。
　　“谢谢。”说完这句，通话便被断掉。

　　抬起头，权一闻看到窗外不知道是谁的一只氢气球被吹到了高空里，起风了。

　　谁没有想到，《雪国之南》爆火后的一年，金栎会这么不顺。电影上映之后的日子里，全国人都时常在微博热搜上见到她的消息，说当红女星金栎知三做三，在“雪国之南”剧组里勾引身为已婚直女的女一号，破坏别人家庭，还贴了一张半裸照片，那是一张两个女人纠缠在一起的床照，脸部有些模糊，但看其中一个的体型，权一闻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她。这件事一时间全国上下传的沸沸扬扬，正主却都闭口不提，不见回应。

　　事件过后一个月，导演和女一等所有人都像没事儿人一样地活动了起来，只有金栎不见了，传闻说她身体出问题在养病，权一闻手机群聊里最爱吃瓜的圈内人也没爆料出什么确切消息，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

　　至于公共账号，金栎的微博本来就不怎么发，以前就是，没有广告，没有自拍，没有和其他艺人的任何互动，只是电影上映的时候就发个杀青的集体照和宣传照，照片里人多得都找不到她，最后一条微博停留在《雪国之南》的集体照上，黑料铺天盖地袭来之后，她的微博，没有更过，也没有删除过任何一条消息，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暗示事情并没有结束。

　　有时候她会发疯地觉得，金栎应该是死了吧？鉴于她从青春期到现在权一闻喜欢过的演员们现实人生里的死亡率高达80%，艺术生命十分短暂，她好友称她是粉丝届柯南。

　　或许因为真正的艺术家的人身就是由大部分的痛苦构成的，只是大家作为普通人，只敢说一些正能量的，比如喜欢看天才大放异彩，但观看天才受苦的心理就听起来很变态，尤其是在三次元，艺术是人对神的供奉，而承载艺术的艺术家本人，难道不是人对神的献祭吗。

　　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能真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哪怕是退圈或者进精神病院了，小报记者也不会放过她的，而且别说其他合作过的艺人了，连力捧的公司都没有为她说半句话。

　　几个月后，权一闻忽然发现她真的失去了和这个人所有的联系，心里有点儿怅然若失，但也无从谈起，两人实在不算有什么交情。

　　电影上映一年之后，娱乐圈好像已经抹去了这个曾经的文艺片演技派新人的存在痕迹，没有人记得，这个年纪轻轻天赋超群的演员金栎才不到21岁。

　　其实权一闻很少邀请别人在家里拍照，因为私人领域不想被别人看到，比如她在家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雕塑品，东西方男女老少都有，她没事在家就是对着客厅里被布置成拍摄背景的一面墙上来拍摄她的雕塑们。
　　权一闻把摄影需要的各种镜头和灯光架子拿到了客厅，整齐有序地摆好。又把自己的雕塑们都放在了阳台上，才腾出拍摄场地。

　　然后权一闻打开手机，再次百度了一下金栎的脸，不知道自己想拍的风格是不是适合她，好久没拍过这种类似写真集的照片了，不过这个生日日期?
　　嗯?不就是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