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排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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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室由一间废弃的设计工作间改造而成，移除了所有大件印制机和散落各处的桌椅，现下空间十分宽敞，且紧挨活动室，仅有一门之隔。
浑圆的面板灯下，几只虫席地而坐，在排练室平滑的木质地板上围成圈。
依耶芙特也盘腿坐在其中，一只手捧着纸质剧本，另一只手时不时比划，叭叭讲个不停。
“...结尾就是这样，大体上还是挺欢乐的轻喜剧，大家也放松一点，就当排着玩儿。”
介绍完毕，他手指一拢，啪一声合上剧本，眼睛眨眨。
现在是提问时间。
利奥拉率先举手：“最后俩雌君都疯了，不符合轻喜剧的定义吧？”
“是有一点...”依耶芙特坦然道，“所以是‘大体上’嘛。”
他说完，还特地朝一旁的虫凑过去。
“你说是吧，幸运儿~”
见那虫没理他，依耶芙特也没恼，转而继续对利奥拉说，“说是轻喜剧，就是因为主要注重娱乐性，别想太多。”
“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幸运儿~”他又凑到那边。
“哼，我自会盯好，免得你们...”那虫环视一周，笃定道：“说一套，做一套。”
这么态度？
凯蓝皱眉，利奥拉更是瞪圆了眼睛要开口，可又自己生生忍住。
依耶芙特接受良好。
“好哦~”他眉眼弯弯，“但你也别忘了答应的事情。”
哲克林侧目，撇一眼笑眯眯的依耶芙特。
昨天，考察场地完毕，依耶芙特说有了最佳外援虫选，说完转眼便溜走，再出现时居然带了一只佩戴熟悉红袖章的虫来。
这只被领着来的虫叫凯米，在社管任职。
凯米一来就说，他是来监视剧组，要抓他们的把柄，找到剧组传播不良思想的证据，让他们等着瞧。
原以为凯米只会站在一边观察，却不知道依耶芙特同他说了什么，他居然亲自深入“敌营”。
「不论凯米抱着怎样的想法，他终究愿意来体验，某种程度上，他是幸运的。」
事后，依耶芙特这么说。
幸运...
“...”
“哲哲...哲哲！?”
回过神来，利奥拉已经叫了他两声。
一旁的依耶芙特轻揪他的衣襟，学利奥拉的语气说话，“哎呀哎呀哲哲~不听我说话 ~”
哲克林无奈拍开那只爪子，“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刚刚塞勒斯说还把握不住雄虫的神态，类似的问题得之后演起来时再调整...还有什么？”
“无。”“暂时没有。”“no！”“...”...
确保在场每一只虫都表态后，依耶芙特稍微松下一口气，再次把剧本随意翻了翻，上面已经布满了红圈和笔记。
半个月排一部戏，并且效果事关剧组的未来。
这压力不是开玩笑的。
幸好，他依耶芙特早就被压力反复洗刷过，上辈子被刷这辈子接着被刷。
翻到剧本第一页，依耶芙特放慢语速，“排练时间表已经发到所有虫的光脑上，虽然时间有点紧张，但我相信大家的实力。”
他又说，“昨晚线上已经确定好角色...”
这话一出，就是准备正式开始了。
利奥拉为首的一众虫开始摩拳擦掌。
“正式排练之前，”依耶芙特转头对上凯米的视线，笑道：“还是得先做一些小训练。”
作为半路插进来的虫，加上社管成员的身份，凯米与剧组的各位隔阂不小，必须培养一点默契。
况且引导凯米进入状态，是个难题。
依耶芙特改口笑道：“不算训练，只是有趣的小游戏。”
说完，他撑着身子站起来，其他虫也跟着动作。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排练时，依耶芙特是唯一的主导。
虽然拥有类古蓝星人的身躯，但虫族终究是从树枝、花丛、草根、泥土和河边湿地里的小虫子进化而来。
虫族漫长的历史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虫子们对视觉的感知并不发达，它们不会像人类一样用眼睛去看，而是依靠互相触碰和信息素去感受。
直到数百年前，科技大爆发。
通讯器，也就是后来的光脑，带来便利的同时，也为整个虫族带来了强烈新鲜的感官冲击，用'眼睛'去看，比费劲伸出触角和手搭手感知更加快速、直接。
光脑带来的图像直接映入眼帘，目光接触的瞬间就能接收到颜色、文字，连思考都不需要。
这么多年过去，就依耶芙特一个人来看，极大部分的虫被科技诱导到有些忘记了“触碰”和“感受”这些虫族本能。
但这些恰恰是戏剧需要的。
这不巧了？
依耶芙特常想，帮你们回忆一下，这应该算我做好事吧？
“想象现在，我们不是虫，”他摆手，“让我们散开一点。”
负责音乐的伊索马上明白了接下来要做的，他自行唤起手腕处的光脑，点击播放。
排练室的音箱适时发出声响，舒缓的轻音乐飘出，一点一点填满整个空间。
歌是随机播的。
依耶芙特稍微眯起眼，笑容不减，说完他便后退，直至脊背轻碰墙壁，张开手掌去摸索。
'咔吧'
墙边的传感器识别到指纹，立马放开、粒子膜四漫，铺开、硬化，最终形成一面清透的镜子。
这面镜子尺寸巨大，几乎覆盖整面墙，所有面对着镜子的虫都能在镜中完整看到自己的身影。
措不及防看到自己的身形呈现出来，如此清晰，凯米下意识偏头，手指蹭过大腿处的衣物。
一旁的哲克林见状，放低声量对他说：“这是为了观察自己的动作，不用担心。”
“担心什么？哼...”
哲克林还想开口，依耶芙特已经调好练功镜角度，转身，抬手握拳：“咳咳！”
确认视线都集中过来，依耶芙特紧绷着嗓子，开口，“我再重申一下，今天除了我和阿瑞尔，所有虫都有一个全新的身份——演员，”
“这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
比如利奥拉、凯蓝。
“也有平时大多忙活别的领域的，”
比如助理哲克林、服设塞勒斯、音响伊索、宣传泽林。
“还有...完全的新手，”
比如被请君入瓮的社管凯米。
“距离上次排练已经将近一个月，也许演员之间的默契已经有点损耗，但此刻，我们又为新的故事聚在一起，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排练，是加强演员实力以及凝聚力的过程，希望大家能真心享受它...”
好不容易说点正经话，依耶芙特自己都快忍不住想笑，目光扫过一侧，他马上凝神，停下来盯着站在边边的，发出细碎的可疑“哼哼”声的卷毛。
可恶啊利奥拉，我都没笑呢你笑什么！！
还不是因为有新来的！？我不得多说点场面话吗？？
“利奥拉过来站中间，”依耶芙特笑眯眯地挥手叫虫，“让让位置哈，但啊凯米还得往前一点，偏一点，过来，对对对。”
“利奥拉，你就在我面前哈~做好表率。”
利奥拉：不嘻嘻Q*Q
依耶芙特没管他，指尖指向耳垂，“这首音乐刚有仔细听吗？”
剧组的虫个个都心领神会，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凯米拿不准情况，左顾右盼没有动作。
“我们会玩‘豆子’游戏来热热身，”依耶芙特特地放大音量，吐字清晰又流畅，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对着每只虫的头顶1、2、3、4...通通点了一遍，边点边说：“我要你们所·有·虫，都忘记自己是'虫·子'，把自己想象成一颗'豆·子'...”
最后一声'豆子'重音落下，依耶芙特将指腹虚“按“在凯米的头顶揉了揉。
然后他转头就说：“我们利奥拉很爱笑，来示范示范吧利奥拉。”
利奥拉：Q v Q
“我来介绍，由利奥拉带大家浏览几种豆子的品种——”
依耶芙特（眨眼）（眨眼）：ready？
利奥拉（眨眨眨眼）：yeah yeah！
“首先是，果冻豆。”
利奥拉嘴巴鼓气，双手自然垂下，轻轻晃动，整个身子左右摇摆，Duang Duang 地晃。
“然后是，跳跳豆。”
利奥拉“咕咻”一下吐气，目光囧囧，膝盖发力原地蹦跳。
“接着是，跑跑豆。”
利奥拉岔开腿哗啦——抿嘴，瞪眼，硬凸脖颈青筋，绕着依耶芙特跑来跑去。
...呼噜呼噜、嘿咻咻、哼！哼！、嘘——
豆子的品种有很多，依耶芙特选了七种豆。
玩法是每个成员自行找到一定的空间，依耶芙特主持，由他随机报出豆子的品种，参与的豆子必须遵照指示行事，演出品种豆的动作。
坏处是，这对初次参加戏剧排练的参与者而言，有点折磨。
依耶芙特拍拍手，成员们自觉散地更开，他走上前凑近有点踌躇的凯米，与其平视。
雌虫一向高大。
他捏了捏凯米的肩膀，轻声说：“放轻松，一点不困难，好吗？”
“都记住了吗各位！”
回应他的是一阵摩拳擦掌的声音...
依耶芙特哼笑。
好处是...快速让演员们动起来，活跃起来！！
柔和的轻音乐彻底结束。
随后是截然不同的、带有强烈节奏感的音乐。
鼓组击打和铜管旋律从音箱里跑出来，张牙舞爪，犹如爆米花炸开的裂声藏在短小、有力的riff之间，交织蔓延。
豆感十足！
什么羞耻？什么怕出丑？什么不放松？通通丢掉——
依耶芙特一只手扶耳朵，一只手竖起食指，模拟敲鼓的动作，“听最明显的鼓声！”感受这个节奏！
伊索反应地最快，右脚轻踏地面踩节拍，很快“豆子”们都陆续找到节奏。
凯米豆子也跟上了，速度不慢。
虽然还是略略紧张。
没事，万事开头难嘛。
依耶芙特眯眼，举起手扬声道：“跳跳豆！跳跳豆！豆子们，注意你们的脚掌！”
率先蹦起来居然是哲克林！
跳地很克制，就像是强力弹簧但是就是不跳高，不过，尊重豆子原生性格。
不过有的豆不太尊重，比如利奥拉又双叒叕开始“拉帮结派”，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领着伊索和塞勒斯嘎嘎蹦，一跳就跳到哲克林旁边，围着他跳大神。
然后几颗豆子莫名其妙开始比起谁跳地高了。
“对！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音乐加快。
凯米很少看其他豆，也很少去观察镜子，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双腿上。
他能在战技课上能拿到展示项A+，他不明白现在自己在紧张什么，是因为周围都是不熟悉的虫？还是环境太陌生？
也许都有..
他有点控制不住，想揪两侧的裤子，幸好忍住了。
他担心自己显得不够放松，可又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衬衫的后背有点湿，出汗？
他甚至觉得肚子里有蝴蝶在乱飞。
[嗨~]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那天...]
[...不，你错了。]
[我们从没想过要冒犯，雄虫，如果你...]
“啪！啪！”
拍掌声把凯米拉出回忆，依耶芙特就在离他三步开外。
“如果把地板跳烂...那就太好了！！！”
“但！是！”依耶芙特又拍一次手，换了个品种：“琴弦豆！”
不愿显得自己落后，凯米谨记着每一个动作，他马上踮起脚尖，手臂向上。
“哼嗯！！”，这回利奥拉可没法神气了，因为琴弦豆要竖着拉伸，尽可能变得又高又瘦，他可是整个剧组最矮的虫额额额QMQ
同样是亚雌，塞勒斯都比他高半根拇指！
尽管如此，利奥拉还是尽力拉，面朝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
哲克林完全没了之前严肃的神情，弹跳着扭过来，到利奥拉面前踮脚居高临下，末了还要露出身后的凯蓝，凯蓝也坏笑，在背后突然蹭出来，给利奥拉投下一片阴影。
利奥拉就这样被揉搓着卷毛，在两只大豆子中间左右为难，把依耶芙特逗得直乐呵。
为什么他们能把这种动作毫无负担地做出来啊？？凯米余光看向那边，暗自咬牙，依旧立得直挺挺，却怎么也不愿意靠“扭”来移动。
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最正经的虫！现在甩地跟麻布袋一样是想怎样！
太失雌虫风度了！
怪不得搞出来的表演那么出格，原来整个组织就是那么无厘头！！真是不忍直视！
凯米自认为不害怕任何挑战，他觉得他能忍下来。
“准备上难度咯~”看热闹看得差不多，依耶芙特再次高呼，还转头看向角落一侧，“摸鱼的！准备好哦嘿嘿”
阿瑞尔虽然不参演，但基础训练还是参加的，他直到现在一直跟崴脚丧尸似的到处游荡，现在扮琴弦豆更是举两只手像投降。
“下一个什么好呢？”依耶芙特故作苦恼，眸光流转，视线在豆子们之间扫了一圈又一圈。
剧组的所有虫都知道最难的是哪个——
“烘！烤！豆！”
果然。
依耶芙特眨眨眼，意义不言而喻。
快点啊，烧起来，烤起来。
音乐再次冲上一个高峰。
什么？凯米艰难收起动作，直接僵住。
最怕的还是来了！？当时利奥拉示范时，特地说过这种豆没有绝对的烤法？？
说完之后，利奥拉怎么做的？
噢，他直接原地倒下表演抽搐了，还特意一下一下拱起胸膛模拟心脏被加热后蹦蹦蹦的样子。
救...救命...他做不到...这也太...凯米终于直视内心，他觉得不行，头皮发麻。
肚子里的蝴蝶又开始乱撞，像要冲向肺部，突破嗓子眼——
“嗬额、嗬额、嗬额”
他，他在发出声音吗？那是什么声音...？
凯米混沌的神志回复了一点，接着他便听见一堆莫名其妙的声音充斥在耳边。
“额哇哇哇！！”“咕噜咕噜咕噜&%%￥#..。”“烫烫烫——”“唔！！”“wwww”“jsgxi热diqw热kaj..>>”“救命救命救命~~”“哎呀！呀！呀！呀！”
凯米瞪大眼睛，左右看，所有'豆子'豆围了过来，有一个算一个，全在忘情沉浸：有头上着火手脚也着火的，正到处抓；有背后被烤焦的，疼地说不出虫话；有只有脚底板被烤的，激地直跳脚；有不知怎么回事，这烫一下那烫一下......
这么看来，好像自己...
“冷冻豆！”
瞬间噤声————
所有'豆'都定在原地。
凯米连眼珠子都不敢动。
余光还能看见有豆的表情还凝在迈开嘴的样子，鬼迷日眼可好笑。
还有只脚抬地老高，为了定住，现在还止不住颤抖。
眼前有个横倒下的，刚坐起来一半就要定，脸上的痛苦变得愈发真实。
表情、动作、都定格在原地，各有各的夸张。
方才的激烈徒然停止，只剩下沉默还带一点火热的余温。
室内明明是常温啊，为什么忽然如此闷涨？
好奇妙，就好像真变成豆子，跟豆子兄弟们一起被烤出炉了。
好想笑。
不过不行，凯米想，自己仅仅是两手握拳，站着。
这样真算是烘烤豆吗？
音乐接近尾声。
“最后一个...”依耶芙特笑着宣布，“过期豆。”
松了口气，凝滞的空气立马被挥开。
豆子们纷纷“摔倒”在地。
还得互相让让位置。
这次凯米再没觉得有负担，直倒下来喘气。
“停顿总是那么美妙。”依耶芙特意有所指，“好豆子啊，凯米，你是幸运的豆子。”
“哈？什么？”凯米语气又不好了。
依耶芙特笑容扩大，“哼哼，因为你是唯一一颗没因为火烤大喊的坚硬豆子~”
凯米被说得语塞，脸上升起一片薄红。
依耶芙特眨眼，笑出声，然后带头鼓起了掌，其他虫的掌声也跟着响起来，搞得凯米头恨不得缩进脖子里。
“那接下来，就拜托咯。”
排练才刚开始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排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