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视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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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端洒落海面，波光粼粼。
海鸥顺着清新的海风，成群结队，呈环形绕过悬浮上空的岛屿，再展翅，乘风滑向海面觅食。
A1024星靠近主星，体积不大，海洋遍布，拥有数量近3000的自然悬浮岛屿，被称为赛佛利亚星系的“因苏拉”，意为岛屿之星。
「特拉米安大学坐落在一片大小不一的相邻岛屿上，总共占据109座岛，通过连廊、空中通道和校内轨道列车，将各个区域无缝相连，每块区域均覆盖透明等离子能量场，保证内部永远保持适宜的温度...」
依耶芙特蹲在清冷的空中通道中间，面无表情地翻看这本纸质宣传册。
'嘎达嘎达'
“能不能改改你底盘的声音啊，真的很烦，”依耶芙特头也不抬，语气冷淡，“臭蟑螂。”
'嘎达'底盘声又响起，前进了一小步，“我不是臭蟑螂，我是本层楼的助理机器虫，负责为所有在本层的学生提供帮助，是学生的好伙伴。”
依耶芙特没好气地抬头，一下子对上它那双大斑眼，汗毛直立，站起来后，才从上到下扫视它。
通体白，线条简约，直立椭圆体，高度堪堪到依耶芙特的胸前，接信号的长触须一动一动，两块大斑长头顶，腹部平坦，六只机械脚，两只张开待机，四只蜷在腹前固定，捧着一块方形显示屏，背后还装了对没卵用的大飞翅。
根本就是直立大蟑螂，再加上装了个移动底盘，走起来'嘎达嘎达'响。
我嘞个虫神臭脚...到底是哪个大聪明设计的？？
前·南方人·依耶芙特痛苦扶额，“......好的，臭蟑螂。”不行，他没法释怀。
助理虫的拟真触须不满地抽动一下。
“滴~已查询到您的基本信息，依耶芙特·塔琪玛阁下，您的课表显示，您今日早晨八点半有一节线下选修课[战场模拟与决策E]，”
“地点在教学区C区，8-906”
“而您现在位于教学区F区九楼，您已经迟到十五分钟，请问是否出现了迷路等状况？是否需要帮助？”
助理虫的机械声一板一眼，依耶芙特却硬是听出几分庆幸。
他吃瘪，硬邦邦地说：“学校太大了，没办法。”
触发到某个关键词，这货居然笑起来：“哈，哈，哈，很荣幸接收到对本校的赞美，本校...”
“好笑吗，我从宿舍走到这花了20分钟。”依耶芙特不嘻嘻，“快带路。”
*
一路上，依耶芙特都盯着助理虫的硬壳后背，想象自己的眼里会喷出拖鞋，把前方的虫造'蟑螂'拍死。
不怪他一大早火气这么大，他本来不用上这个早八选修课，是他光顾着剧组的事忘记选...
不对，不能内耗。
依耶芙特握拳，心中痛斥：就是课程安排不合理！
他又想，今天，我不会给任何虫好脸色！尤其是那个任课老师！居然上早八，真是太可恶了！
*
昨夜，得了新欢，雄主没心情刁难他，转而拽着那位“新欢”进了卧室。
已经有了两位雌侍，雄主却依旧不满足。
夜晚难得平静，希里科斯依旧睡不踏实。
天刚蒙蒙亮，希里科斯的房间便亮起了灯，一刻钟后，月牙银漆色飞行器从私人空域仓中升起，朝百里外的校区疾驰。
在晨间，他会逼自己手动操作飞行器，手握方向盘带来的新鲜实感，会让他慢慢清扫杂念，把思绪从深沉夜色中拉回来。
希里科斯垂眸，目光沉沉，手上依然有条不紊地动作。
飞行器在高空中驰骋，留下沉稳的尾迹云。
偶尔，只是偶尔，他会想象这时自己猛踩油门，转头撞上某座没有植被的岛屿，或是直直冲进海里，然后...
“这门课虽然是选修，但同样计入既定学分当中，希望在座各位好好重视。”
转眼，教室里，希里科斯已经挂上了端庄的笑容。
能有幸坐上雌君之位，不想着照顾好雄主，满足雄主的一切需求，竟肖想自己的死亡，实在不该。
别想了。
他唤起光脑，连接教室大屏，随后拿出电容笔，说：“现在，我将点一次名。”
刚进教室就发现了，应到18实到17。
希里科斯压下心头的不悦，打开签到页，将笔尖按在光屏中间。
看见老师的动作，底下的学生也纷纷跟随。
标有教授名的圆形出现在中间，随后签到页面会随机出现写有学生名字的圆圈，它们会在页面范围内到处跑，学生需要用执笔，用笔尖按在属于自己的圆上，将它定住三秒，圆圈消失，即表示已到场。
十秒后，大屏上除了中央的教授希里科斯，还有一个小小的，绕着中间大球转圈的黄球。
希里科斯盯着那颗圆，莫名想起了不久前遇见的那只虫，这黄色同他的眼睛颜色很接近。
默了一瞬，希里科斯眉间没有一点波动，他抬起头，问：
“依耶芙特·塔琪玛？”
“依耶芙特·塔琪玛。”
“......记旷课。”
*
又遇到了，一对琥珀。
很神奇，深棕色，晕了一点点橙红。
现在正值秋季，是适合捡秋的时节。
依耶芙特是个厚脸皮的虫。
虽然冲进教室后，跟任课教授碰上视线那一刻，确实有点惊讶，和尴尬。
但只愣一瞬，依耶芙特就乐了，因为他看见教授也稍微睁大了眼，怪好笑的。
“抱歉，克拉默教授，我刚刚走错教...”
“笑什么，”希里科斯嘴唇抿成一条线，声音冷淡，“找座位坐。”
一只合格的雌虫应该端庄且喜怒不形于色。他真不明白，怎么会有虫时时刻刻都爱傻笑？
见教授眼色沉沉，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依耶芙特乖乖听话照做。
希里科斯的视线一直追随至依耶芙特坐下，方才移开，接着讲战场模拟的考试要点：“ ...第二是学习中小型战舰的战术模拟与分析、第三是军队后勤的资源管理与调度，考核以通过模拟演练为主，到时会......”
他讲起课来非常有条理，且第一节课就说好了考试重点，只占八节目录中的三节，一点都不为难学生。
虫族科技发达，无纸化学习的覆盖率高达93%，课本全在官网自行下载，同步进光脑即可使用。
于是依耶芙特翻着翻着教材，就翻进了『暮色』的聊天群。
有一丢丢负罪感，但就因为有负罪感才刺激。
——
【八个大钢炮（转型版）】
·耶我有两条尾巴（群主）：[家虫们谁懂啊，今天我又见到那只大白臭蟑螂了，我要疯了，我每次走到空中通道必遇见]
·别害怕我是蝶：[别害怕，那就是只虫工智障。]
·耶我有两条尾巴（群主）：[没有害怕，我只是觉得恶心（面条流泪JPG），每层楼都有，我上一层，见一只，呕呕呕，蟑螂什么时候灭绝！]
·别害怕我是蝶：[已经灭绝了，现在这造型不就是怀旧？]
——
依耶芙特捧着光脑差点吐血，谁要怀念这种生物啊啊啊啊啊！赶紧转移话题——
·耶我有两条尾巴（群主）：[戳一戳][怎么就你，我还以为得等中午才有虫回复呢]
·别害怕我是蝶：[问就是同为早八虫（握手）（握手）（握手）]
·耶我有两条尾巴（群主）：[好扎心。。（握手）（玫瑰）我不信谁家好虫大三了还有早八还要早起（小狗抹泪JPG）]
·哲：[1]
·耶我有两条尾巴（群主）：[靠说早了]
·别害怕我是蝶：[笑死，说早了]
——
打完字，依耶芙特赶紧翻回教材页，假装自己重回课堂，认真听讲中。
不然没一会哲克林就要来问稿子进度了，不好，不好。
他把视线转向教室的大屏，不成想又跟教授对上眼，刚被呛过，他可不敢随便笑了，又只能低头，灰溜溜地看教材。
随后的一整节课，依耶芙特都没刻意抬头，规规矩矩，一会看看教材，一会用电容笔记笔记，偶尔若有所感，悄悄去瞧，总是恰好见着教授扭头看别的地方。
他看见教授眼下有片淡淡的乌青。
*
课后，依耶芙特特地等其他同学都陆续离开，才蹭到这位年轻的教授面前，还没说话，对方先开口了：
“你今天整整迟到了半小时，塔琪玛先生。”
“别那么严肃，直接叫依耶芙特就好啦~”
他怎么又龇着大牙乐？希里科斯抿唇。
“你也是，叫我希里科斯就好。”
雌虫与雌虫之间，称呼没那么多规矩。
依耶芙特满意点头，随即蹙起眉，望着对方的眼睛：“抱歉希里科斯教授，我是不是又让你难过了？”
又？希里科斯歪头。
“我第一次来上你的课，其实你讲得很好，是我没怎么来过这边教学区，迷路了，所以才来晚的。”依耶芙特接着解释，语气十二万分真诚。
希里科斯诧异：“怎么不直接找助理虫？”不是每层楼都有么？
然后希里科斯就看见跟前的虫脸直接垮下来，连粉毛都炸了一下。
“好吧，我...不提这个？”他试探着说。
粉毛，顺了。
他来了兴致，提另一件事，“什么叫'又'？”
算上今天，他们才见过两次，上一次便是在教学楼A区的四栋办公楼，他开完会一般会先去那边拿资料。
依耶芙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想起上次偶遇，希里科斯教授好像气息有点...
有点什么呢？
眼前的希里科斯教授好像比上回好多了，换了一套休闲的衬衫和西装裤，严谨中带一点松弛，没有之前的紧绷感。
好多了...可依耶芙特直觉有哪里还是不对，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一时间没想起来。
“我记得，我好像答非所问了。”依耶芙特回答。
希里科斯抬抬下巴，示意继续。
依耶芙特退后两步，想给希里科斯展示一遍他当时的谢幕动作，再稍做解释，可转念一想，虫族民众普遍对戏剧没啥概念，提到了谢幕动作，也许会忍不住往下说...
《甜蜜招待》开演期间，每一幕的结束都安排了谢幕动作，这是最好入手介绍的了，可希里科斯教授看起来并不知道校园流动戏剧的事。
况且，他似乎结婚了，《甜蜜招待》最甜的一二幕，终究是专属于未婚雌虫的终极幻想，对受过现实磋磨的雌虫来说，无疑是□□。
第三幕的话...算了吧，他依耶芙特不敢赌，要是教授生气了怎么办。
一眨眼，两虫互相看了好一会。
希里科斯一点也不着急，就这么一直没移开眼。
“我...我当时只是在...”依耶芙特突然灵光一闪，喜笑颜开，用力拍掌道：“对！我当时——”
他比了个大拇指。
希里科斯：？
“我当时觉得，我真的很不错！”
希里科斯：？？
大拇指朝向希里科斯的脸。
“你也很不错！”
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举动，很莫名的话，希里科斯偏偏被唬得心脏一酸，嘴唇嗡动，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来，那只粉毛黄眸的虫已经梅开二度，跑得飞快，早已不见踪影。
“......呵”
他露出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心里想到一件莫名的事——依耶芙特的眸色，是活泼清新的柠檬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