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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心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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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如洗,一轮弯月悬空高挂,并点点星光,清冷的月辉将陆听澜温和而坚定的脸庞照耀分明。荣茵眼睛发酸,陆听的话触碰到她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从小到大都是她在求着别人喜欢,求着别人将自己放在心里,求着别人看得见她。
可无论她怎么做,所有人还是讨厌她,就连母亲也憎恨她,就因为她被说是不详的,所以被人喜欢的资格都没有。她娇纵蛮横实则卑微惶恐,她嫉妒成性实则艳羡奢望,她嚣张跋扈实则无望破碎。
她步步行得艰难,挣扎过、反抗过、不甘过,到头来才明白一切不过是镜里观花。渐渐的认了命,水中是捞不到月亮的,她这一生就是那风前絮、不系之舟、无绊纸鸢,只有来处,没有归途。
挟恩嫁他,已经做好了会被冷落的心里准备,她经受了那么多,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呢。可成亲后他却对自己尊之爱之,说没有触动是假的,但她的心已是腐朽之木,她尝试过太多失望了,不想也不愿再受到伤害。
风又起,陆听澜抬手整理荣茵被吹乱的头发:“你不必现在回答我,日子还长,你总会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好”荣茵喉咙哽住,泪珠断了线般滚落,胡乱地点头。或许能试着相信他,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疲惫了。
檐下的兽面铃铛又响出声,陆听澜仿佛看见了十七岁站在山顶上俯瞰京城的自己,胸中的傲气历经多年分毫未减,在十三年的岁月中慢慢沉淀下来,此刻全都变成喜悦在胸腔来回冲撞。
他双手捧起荣茵的脸,温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干了又湿,总是不尽。他叹息一声,轻轻吻上去:“乖,不哭了,以后都有我呢。”
香桥已经游完了长街,又被众人抬着往焚烧的寺庙去,远处有人在燃放烟火,砰砰几声过后,火树银花绽放在夜空之下,佛塔前荣茵软倒在陆听澜怀里,顺从地仰起头回应他追逐他,缱绻不休。
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扇洒进室内,陆听澜晨练回来,去净房洗漱过了才掀开幔帐用铜环勾住,见荣茵陷在如云朵般柔软的锦缎里,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低下头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荣茵被热乎乎的唇瓣一烫,不耐烦地哼唧一声,左右轻晃着头,将脸蒙在锦被里继续睡去。陆听澜扬唇轻笑,追上去又亲了一下,才起身从圆桌上的笸箩里翻出剪子。
轻细的咔嚓声响起,荣茵不情不愿地醒过来,目光还迷离着,就看到陆听澜低着头专注地在修剪自己的指甲,阳光里还能闻到独属于他的檀香味。
“别动。”陆听澜知道她醒了,头也不抬地道:“剪坏了可不兴哭鼻子。”鸟儿在西府海棠的枝丫上啁啾,阳光明媚,荣茵觉得自己似乎还在梦中。剪完了陆听澜握着她的双手看了看,她的指尖粉粉的很是爱人,低头亲了亲。
荣茵心底一片柔软:“您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剪指甲了?”
“你说呢?”陆听澜意有所指。
荣茵想到什么羞红了脸不说话。昨夜从广济寺回城,陆听澜又带她到街上逛了会儿,还去放了河灯,回到踏雪居时已经快亥时末了,偏他还拉着她胡来,叫了两回水都不停歇,后面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忍不住挠了他。
“您今日不用去内阁吗?”荣茵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陆听澜扶她起身,可不能再睡了,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温和地回道:“今日休沐,等会儿要和宋国公、顾大人去茶楼吃茶,晚饭回来陪你用。”
荣茵闻言心里一动,想起成亲后就没有见过苏先生了,说不定他已经有了线索,于是跟陆听澜商量道:“七爷,我可以出去吗?”
“自是可以的。”整日待在府里她也烦闷,出去逛逛散散心也好,陆听澜轻抚她的脸颊,“不如我推了宋国公和顾大人陪你?”
他虽然说是去吃茶,但肯定有事相商,荣茵犹豫,不想耽误他办正事,况且自己找苏先生做的事也不能让他知道。陆听澜看出她的不愿,笑了笑:“逗你的,今日的茶可推不得,我让陆随带几名护卫跟着你?”
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荣茵摇头:“还是算了,陆随要伺候您,我只是想找我的陪房说几句话,问问铺子上的事。而且我也不是今日就要出去,还未去母亲那里请安呢。”
陆听澜叹息一声,将她抱到怀里,嗅着她身上的玉兰香气,觉着满足了才开口:“你想什么时候出府都可以,陆随也可以不去,但是护卫必须跟着,这样我才能放心,听话。”
也只能这样了,她现在是陆听澜的夫人,盯着她的人比以前还要多,想低调行事看来是不行了,得嘱咐苏槐比以前更小心才行。荣茵点头应允:“可不许多了。”
陆听澜屈起手指捏住荣茵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重重地吻她,荣茵一开始还温顺地回应,七爷一向待她都是十分温和的,她不怕。可是今天却很反常,吻越来越激烈,呼吸热辣滚烫地交缠,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作乱,扯开了肚兜的红绳,用力地握着滑腻雪白,上面还残留着昨夜情到浓时留下的青色指印。
荣茵渐渐地无法承受,见他似乎不打算就此停手,用力推开他,气喘吁吁,脸色绯红:“宋国公还在等您。”
两人额头相抵,陆听澜大口喘着粗气,虽然知道荣茵是为了提醒他,可从她嘴里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莫名就是不舒服。过了半晌,陆听澜觉得平息差不多后又温柔地舔舐她的唇瓣:“晚上,等我回来。”
离计划出府的时间晚了近两刻钟,在陈冲等不及要亲自到踏雪居询问时才终于看到陆听澜大步而来,后面跟着陆随。他挑开车帘子,迎七爷上马车。
陆听澜俯首整理刚才弄乱的衣袍,对着他道:“你安排两个身手好的护卫,日后护着夫人出府,再找两个暗卫悄悄跟着,不能叫夫人知晓。”荣茵不想惹人注目,他却不能随了她的意,以他如今的地位,万事必须小心为上。
宛平安庆坊西街的庆春园,陆听澜和顾辞简、冯征明正在后院的一雅间内密谈,这间茶楼虽然是冯征明名下的产业,但几人为了安全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说话。
顾辞简端起冰碗吃了一大口:“好好的茶楼,你怎么做起这么个玩意儿,这是小娘子才爱吃的吧,甜丝丝的。”
冯征明端了一碗放到陆听澜手边,让他也尝尝:“这叫冰雪冷元子,我夫人说天热茶热苦口,这个吃了清爽舒适,能平心静气。”
陆听澜拿瓷勺舀了,元子是用豆粉和糯米粉做的,里面加了蜂蜜,吃起来口感绵密软糯,荣茵应该会喜欢。他看了眼冯征明道:“等会儿走的时候叫后厨给我做一份带走。”
冯征明戏谑地笑了几声,压低的嗓音听起来十分怪异:“一树梨花压海棠,陆阁老这嫩草嚼得心满意足啊。”
顾辞简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不过说起陆听澜的夫人,他到想起一件事来:“听闻肃之兄替大舅兄谋了詹事府的差事,他还是求到你头上了?”
冯征明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事,惊讶道:“你向来不是最公私分明了?居然也有以权谋私的一天,看来我得找个机会见见你夫人。”亲事过后,冯征明的妻子江氏回府就对他提起过荣茵,说陆听澜娶了个天仙似的夫人,他当时还以为江氏夸大其词,如今看来确有其事。
陆听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看我夫人做什么,不过六品府丞的官职。”他亲自看过荣清的文章,有勇无谋还好高骛远,实在不适合官场。对荣清而言,待在翰林院历练是最好的选择,可他急功近利沉不住气,亲自求到自己面前,听说荣茵还挺看重她这个哥哥的,为了磨砺他的性子,陆听澜只能先将他放到詹事府去,那儿全是他的亲信,不用担心会被有心人利用。不过这些他并不打算让荣茵知道。
“还是说正事吧。”陆听澜又把话题拉回来,三人此次相聚本是为了密谋对付严党的事。
顾辞简叹了口气:“郭兴戒备心太重,不好取得他的信任。”他几次三番的有意亲近,倒叫郭兴起了防备之心。
“我倒有个突破口。”陆听澜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二人查看。
“前浙江盐运司王之行,这与他有何关系?”顾辞简百思不解其意,当年王之行的案子涉事金额巨大,证据确凿,基本上没有什么异议,办案速度很快。冯征明也想不通:“王之行都死八百年了,还能扯上他?”
陆听澜收回书信,放在瑞兽香炉里点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若说王之行的案子也是赵珺审判的呢?而且同样也死在押解回京途中。”
顾辞简这下明白过来他为何要自己接近郭兴了,赵珺是郭兴的姐夫!
冯征明沉吟了会儿:“现在大理寺已被严怀山的人把守,想要拿出王之行的案件卷宗不是易事,就算拿得出来,恐怕也早被他们粉饰干净,看不出什么了。”
陆听澜笑了笑:“严党的人也并非铁板一块,改日我亲自走一趟大理寺……郭兴那里不能放弃,拉拢他对我们至关重要。”
“不行!”冯征明皱着眉,不赞同,“你去大理寺严怀山就能怀疑到你身上,他那样多疑的人,宁可错杀也绝不会放过。”上次杨莺时的事就已经惹得严怀山忌惮了。
陆听澜做了决定也是不容人拒绝的,回道:“此事不容再议,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