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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娶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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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子是条死胡同!荣茵急得又原路跑回去,从岔路口的另一条巷子跑,就是这一下荣成等人追了上来,只差几步就要抓住她。
“三小姐停步,快跟小的回去免得受苦!”那个婆子还在不停嚷嚷,“三小姐,奴婢劝您别白费力气耽误大家伙儿的时间了,老夫人下了死命令的,不把您送到安庆奴婢等人都要被乱棍打死。”
那婆子的手几次摸到了荣茵的后背,像毒蛇爬过,荣茵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潮湿的触感,心里一阵恶心,大声叫了出来:“救命!”
一束光突然照在脸上,泪水夺眶而出,前方有路!荣茵闭上眼奋力奔跑,清晨凛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再睁开眼,她已经穿过了巷子,铺着青石板的长街一辆枣红色的官轿缓缓靠近,走在轿子一侧的人看着十分眼熟,是陆随,居然是陆随,那轿子里的人定然是陆听澜了!
“夫君,救我!”或许是因为上次在驿站喊了这一句之后就获救了,也或许是因为灯楼那个雪夜里宽厚有力的怀抱,又或许是揽月居里那晚的情乱。荣茵也说不清为什么,她鼻头一酸,喊出当下心里的那句话后就直直冲进了轿子里。
陆听澜还没从陆随吃惊的声音里回过神来,腰身就突然被人闯进来死死抱住。随即耳边响起了荣茵的哭声,还有那句“夫君,救我!”。
胸前的衣裳很快被泪水浸湿,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与上次不同,这次他没有感到不自在,只有满满的心疼,像被人重重地捏了一下。他抱着她,缓缓抬起手轻拍她的背,安抚她。
官轿通体枣红,四人抬轿,还围了四名面无表情的护卫,荣成和婆子追上来,被护卫持刀拦下,惊慌地跪在地上请罪:“小的不长眼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知道冲撞了还不赶紧滚?”陆随双手抱臂,怒目而视。
事情办砸了回去也要受罪,横竖都是个死,婆子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开口:“这位官爷,刚刚冲进去那位姑娘是我家小姐,还请您把人交出来,不然奴婢回去交不了差。”
“我看你家小姐的待遇比犯人还不如,再不滚别怪爷的刀不长眼睛!”陆随作势要抽刀,婆子吓得尖叫,荣成急忙拉着她走了,先回去禀报老夫人再说。
听到荣成等人离开的声响,荣茵平复好情绪,仰起脸,眼神与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陆听澜相撞。她呼吸一滞,下意识松开手就往后退。
“当心!”她身后悬空,再后退就要摔在地上,陆听澜抬手拉住她,握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
陆听澜看着蓬头散发的荣茵,眉头深深皱起,怎么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这次更甚,连外裳都没穿,嘴唇也是破的,隐隐渗出血丝,像被人丢弃的小动物一般。他在心底无声地叹气,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她,温和地开口:“出什么事了吗?”
荣茵没有接,眼睛直视着他,嘴唇嚅动,却迟迟开不了口,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奇异的念头。不然嫁给陆听澜好了,嫁给他以后在荣府就没人敢欺负自己了,连王氏对她都得客客气气的。最重要的是他位高权重,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妻子的娘家出事,别人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保住母亲和哥哥的命总不是难事。
“慢慢说,不着急,我在听。”陆听澜语气越发温和,似乎还很纵容。
荣茵莫名就有了底气:“陆大人,您还记不记得您曾经说过欠我一个人情,并向我许了诺,说我无论遇到什么事,您都会帮我的?”
荣茵知道自己有些卑鄙,她在挟恩求报,可这世道对女子总有诸多刁难,即使她今日能逃走又能做什么呢?像沈娘子那样有一技之长傍身的人要在这世间谋生都如此不易,何况她还什么都不会!而且她还有母亲和哥哥割舍不下。
她以后也没什么事需要他帮忙的,唯一需要的就是二叔官商勾结的事了。可这件事太大,她不敢保证陆听澜会帮她,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嫁给他才是最保险的。
“自然记得……”
“陆大人,您娶我吧!”荣茵一鼓作气,打断他的话。“……我没有其他需要您帮忙的,唯有亲事,我不想再被人摆布了。”
轿子里陷入了焦灼的安静,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久等不到陆听澜的回答,荣茵开始慌乱起来,慢慢泄了气,这确实有些荒唐。她咬咬嘴唇:“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大人发妻已逝三载,即使要娶填房也不该是荣茵这样的小门小户,大人若是为难,就当荣茵没说过。”
“好!”
“什,什么?”荣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么轻易的吗?
陆听澜微笑,亲手擦去她唇上的血丝:“我说,我答应你,我会去荣府提亲,我会娶你做我的夫人。”
黑夜渐渐褪去,天终于亮了。阳光洒满长街,穿透官轿,陆听澜逆着光,整个人像沐浴在阳光里。
荣茵心底轻颤,眼眶还红着,蓄满了泪。陆听澜就坐在她面前,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仍感觉得到他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格外的柔和。
官轿又往荣府大门抬去,王氏和荣江得了消息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天一热,陆听澜就用不上斗篷了,可陆随伺候人心细,早晚出门还是会备上一件。陆听澜拿起斗篷替荣茵穿上,修长的手指梳顺了她的长发,无意间碰到了她的左脸,皮肤温热腻如膏脂。他笑了笑:“欠我两件衣裳了,等你嫁过来再还我。”
荣茵怀疑自己听错了,堂堂陆阁老,也会缺衣裳吗?
官轿停下,护卫分开站立,陆随挑开轿帘。陆听澜在荣茵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随后牵起她的手,出了轿子。
王氏看到陆听澜的脸,吓得一激灵。荣成回来只说是三品大员以上的官轿,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镇国公府的陆听澜!
荣江也震惊,但很快回过神来,拱手笑着邀请:“茵姐儿惊扰了大人,实在失了礼数,还请大人赏脸,去府上小坐喝茶压压惊。”
陆听澜穿了一件绯色定织提花圆领袍,官威犹在,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你们荣府的下人在大街上追赶自家主子还敢出言不逊,不知道的还当在追捕犯人,这就是荣家的规矩吗?”
荣江一愣,忙赔着笑:“是小的管教失职,定会严厉惩戒他们的。”
陆听澜听罢不再看他,转向了王氏,声音依旧清冷:“荣老夫人,不日本官将请媒人上门提亲,三小姐就麻烦您好好照看了。”他把荣茵拉到身前,揉了揉她的秀发,像安抚小孩子似的:“去吧,安心等着我就是。”
直到官轿都看不见了,王氏才反应过来,双膝一软就往地上滑去,还好荣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快,快把罗氏叫来!”王氏对着白芷着急地喊。
荣江劝住她:“母亲,咱回府再说。”大门口人来人往的,有不少双眼睛盯着。
王氏心情十分复杂,慧能大师批过荣茵的八字,不是说她是天煞孤星的嘛!怎么来向她提亲的人一个比一个显赫,之前小将军还能说是因为荣茵的救命之恩,那陆阁老又能是因为什么?他那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偏偏瞧中了荣茵!
不止王氏,荣江也不相信荣茵与陆听澜今天是第一次遇见,一见钟情放在别人身上还可信,但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陆听澜,心思缜密又果断无情,平日里谁见了都是一副温文儒雅的的样子,其实不知道踩了多少人的尸骨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老二,你怎么看?”若这事发生在徐府提亲之前,王氏都会觉得是件好事,比将军府提亲还好百倍千倍,坏就坏在发生在徐府提亲之后。荣茵今日跳车逃跑,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自己,包括陆阁老送她回来说的那番话,明里暗里全是敲打。
这些年府上对荣茵实在不好,想到以前囚禁荣茵,把她送到苏州道观,甚至还欲将她嫁给徐砚书的事,王氏就浑身发冷,忍不住哆嗦。荣茵嫁过去,以后有了陆府撑腰谁还敢给她脸色看?她要是记恨这些事非要报复荣府和自己,谁又能奈何得了!
唉!王氏叹了口气,若是大儿子还在就好了。现在这门亲事已经不是她们能做主的了。
荣江脸色也不好看,但细想之后又觉得未必不好。现在朝堂上严大人最忌惮的就是陆大人了,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拉拢过来。若自己能借着这层姻亲关系拉拢陆听澜,那齐元亨又算得了什么,只怕严大人都要高看自己,到那时泰兴商行就是自己说了算,谁也不敢小瞧了他。
他也不怕荣茵把揽月居的事说出去,这件事关乎到她的清白,她若说出去也嫁不了陆家了。大哥的死因就更不用担心了,知道的只剩他们几个,不想死的谁又敢说出去,只要荣茵不知道,他就永远不会有事。他还可以借助陆听澜的权势将泰兴商行做得更大,假以时日当上皇商也不是不可能,他没有考中科举又如何,照样能出人头地。
想通了之后荣江越看这门亲事越觉得好,还能笑着宽慰王氏:“母亲怕什么,投鼠忌器,您还有大嫂和清哥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