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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定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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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房里只点了一盏松油灯,琴心守在门口,门虚掩着。荣茵坐在临窗的榻上,齐天扬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地看看她了。
齐天扬不出声,荣茵却不能这么等下去,又开口问了一遍。
“昨夜在揽月居里我被同僚叫走了,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去,等我处理完事宜回去时你却不见了,连我留下来的昌吉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是被谁……”能号令陈大人,打晕昌吉,不声不响地带走荣茵,此人的势力一定不可小觑。齐天扬忽然就不敢问了,他顿了顿,“你有没有事?”
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连说句话都要字斟句酌,荣茵心里也不是滋味,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没事,你走后我就回府了。”
齐天扬垂下眼帘,栖梧堂他来过无数次,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都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这些年无数次在梦里出现。以往每次他来,荣茵都很高兴,拉着他要去看菊花新打的花苞,或是在夜里偷偷开放的茶花,抑或是她养在青花瓷花瓶里的金鱼……
她总是有很多稀奇的事要分享给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的冷淡过,用冰冷的语气和他说话,好像他们已是陌生人了。
他知道自己早已无颜再面对她,也不配得到她的原谅,原本也打算一辈子远远地看着她就好,只要她过得好。可是揽月居里发生的事让他明白,荣川死了荣家根本就不在意她,没有人会保护她了,连荣江都敢明目张胆地迷晕她用她来攀附权贵,幸好这次遇见的是自己,那要是还有下一次呢?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也日夜都在饱尝悔恨之苦,他不能再错一次。
“阿茵,我们走吧,一起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自过我们逍遥的日子。你忘了吗?你以前说过你纵是成了亲也决不待在深宅大院里过死气沉沉的日子,你不是要泛舟于天地之间吗?”
话说出口就再也停不下来,齐天扬神情激动,心底一直埋藏的念头终于破土而出,继续道:“我答应你的,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他后悔了,什么功名利禄,什么锦绣前程通通都没有荣茵重要,还有什么荣宗耀祖,那些与他有什么关系!
“我只要你,阿茵!”
荣茵猛地站起身,耳畔嗡嗡作响,她睁大眼迷茫茫地望着他,半晌才回过神,声音颤抖:“你,你,无媒苟合,你将二姐姐置于何地,你将我置于何地?”
齐天扬上前,一把握住她的肩膀,痛苦地说:“阿茵,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怎会让你被世人唾骂?我会与你二姐姐和离,本来我想娶的就不是她,我们重头来过,好不好?”
荣茵潸然泪下,怎么重头来过?这句话她等了四年,整整四年,可为什么现在才说?在她痛苦不堪的时候不说,在她万般乞怜的时候不说,在她最想要的时候不说。如今再说又有什么用?一切早就变了。
“你以为你现在与二姐姐和离我就不会被世人非议了?”荣茵摇头,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直往下落,重重砸在齐天扬的心上。“你说你不知新娘子是二姐姐我信,你说不是你要退的亲我也信,可是拜堂之后呢?你第一时间发现新娘子不是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悔婚?你第一时间知道我在苏州的时候怎么不来找我?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这四年我是怎么过的?”
齐天扬愣住,悲切地看着荣茵,他知道他的阿茵定是吃了很多苦,这四年他也不好受,终日失魂落魄。
他沉默,荣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嘲讽地笑出声:“可惜啊,四年前我是你权衡利弊之后放弃的人,谁又能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你不会再次放弃我呢?齐天扬,我们没有可能了。”
齐天扬脸色发白,近乎祈求:“我知道你的性子,小时候先给别人的东西再给你,你都不会要,你是不是,再也不能接受我了?阿茵,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他也反抗过,也挣扎过,尽力过的。
荣茵流着眼泪看着齐天扬,他那么骄矜清贵的一个人,此刻身上只剩下了卑微和忐忑,她却无法开口答应他。荣茵挣脱他的双手,疲惫不堪:“你走吧。”他怎么就不明白,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之前还吵得人睡不安稳的夜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后罩房里的灯亮了,院门外传来了下人的走动声,是早起扫地的婆子,要不了一刻钟各院子的门都会开了。
齐天扬终于动了动,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口,平静地说:“你说你忘了以前,叫我也忘了,可我不信!你昨日还抱着我哭,你可以自欺欺人却骗不了我。阿茵,我知你心中怨我、恨我颇多,我也不奢求几句话就能得你原谅,我今早会递交自请外放的文书,等与你二姐姐和离,我就来带你走,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天下士子谁不向往金马玉堂。齐天扬这是真的不顾自己的前程了。荣茵明白他放弃了什么,也知道他能做到这一步有多么的不容易,可是太迟了,都太迟了,闭上眼,蹲在地上痛哭。
第二天是将军府到荣府下聘的日子,陆五夫人早早儿的就起了,她今日要先去将军府再和张昂一同前去荣府。三辆马车停在垂花门,虽然张昂早备好了聘礼,可张潇还是又备了一些,再不满意这桩婚事也不能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马车嘚嘚嘚地出了门,陈冲从厢房过来,正要去书房理事,见此纳罕,问道一旁的小厮:“府里又是哪位太太出门去,好大的阵仗。”
陈冲是七爷身前的第一红人,阖府上下都颇给他脸面。小厮恭敬地拱手,笑着回道:“是五夫人,今日小将军要去荣家下聘,她可不得跟着去,喏,后面马车拉的都是聘礼。”
“啧啧啧,可是不少好东西。”小厮咂舌,却不知陈冲听了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这阵子他陪着七爷一直都在内阁批阅奏折,晚了直接歇在宫里,好不容闲下来又出了黄河决堤的事儿,压根不知道将军府和荣府的亲事已经走到了定亲这一步。
可是暗一不是一直在盯着嘛,他怎么也不禀报?陈冲着急,要去找暗一问话径直走了。小厮不解,还在后头大喊:“陈侍卫哪里去,不如赏小的脸去后巷喝碗热茶醒醒神!”
陆听澜说不用盯着荣茵后,暗一就回陆府当差了,荣府现在只剩还盯着荣江的人。陈冲怒气冲冲找到他:“小将军去荣府下聘的事你怎么不说?”
暗一不以为意:“七爷不是说了,只需盯着荣江就是。”陈冲语塞,又听他接着说:“再说了,七爷都把我撤回来了,想来不会再管三小姐的事了。”
陈冲皱眉,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可现在没有七爷的命令他也不敢贸然行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寄封书信去陕西说明此事。
荣府这边一早就忙开了,守门的婆子撤了,范妈妈捧着一袭桃红色衣裙进来,笑着让荣茵换上。荣茵称奇:“这是祖母吩咐人特意给我制的?范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心里老是上上下下的。”
范妈妈笑而不答,反而亲手替她梳起头来:“小姐别着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荣茵坐在梳妆镜前,凝神细听,似乎能听见花厅那边传来的吵闹声。府里今天又筵席了吗?能在栖梧堂听见,是宴请了多少人,动静这么大。
“你怎么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张昂坐在花厅的主位上,冷不丁被陆五夫人推了一下,惊得猛然抬头,倒把张潇吓了一跳,低声道:“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娶荣茵的,今天怎么看起来不高兴?现在反悔可还来得及。”
周围人声鼎沸,张昂心乱如麻,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并未答话。
宴息处摆了好几张桌子,席面端上来众人热闹地吃着喝着,王氏今日很高兴,竟亲自待起客来。荣清从国子监请假回来,同窗知道荣家就要与将军府结亲了,对他比以往都要热情些,送了好些礼。他一脸与有荣焉,招呼着来吃席的同窗。
同窗看了眼冷脸坐着的张昂,打趣道:“你以后就是小将军的大舅兄了,也给我们引荐引荐才是,日后遇见了也好认个脸熟。”
被同窗众星捧月似的哄着,荣清一时有些忘形,端着酒杯就想过去与张昂搭话。只是还未站起身就见媒婆和管事来请,王氏、陆五夫人及张昂等几人去中堂行订亲礼,时辰已经到了。
将军府送来的聘礼有三十六担,分六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中堂,两侧是一溜儿的太师椅。王氏领着众人穿过抄手游廊,按照顺位安排众人落座,笑着让媒人拿来红纸及笔墨。等写下荣茵的八字,再与男方的相合,这一桩婚事就算确定下来,只差成亲了。
“慢着!”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拨开人群走进来,穿了件茜红色的银丝滚边缂丝褙子,发髻上插着金累丝镶南海珠牡丹流苏步摇,长相娇媚。
王氏和李氏见来人是兰姨娘都厌恶地皱着眉,这种场合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李氏上前叫兰姨娘走,压着声音道:“你的规矩呢!大好的日子出来捣什么乱,赶紧回栖霞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