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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杯具二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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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青用修长的手掬起一汪清泉从沈柯的头顶浇下,洗去了她身上黏糊难受的浆糊,然后取来一条柔软厚实的毛巾轻轻擦拭残留在她草茎上的水珠。随着他低头帮她细心清洗的动作,黑发雨丝般滑落肩膀,露出他线条优美的侧脸。
沈柯傻傻地立在花盆里任由云海青摆弄着,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落在他脸颊旁堕天的印痕上。她以前就觉得堕天使的黑色翅膀非常的拉风耍酷,现在看了云海青版的堕天印才知道,那只是小巫见大巫。西方不过是把白翅膀染黑了,没有什么艺术成分,而我们伟大的神仙同志紧跟时尚脉搏,直接上人体彩绘。这不,她面前就‘开着’一朵鲜红欲滴的莲花。
收回望着云海青下颌挨近耳垂处那朵仿若莲花形的印记的目光,沈柯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惨绿绿的身体,突然有种想掀桌骂人的冲动。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搞差别对待搞歧视是吧?凭什么人家堕天都堕得这么好看,我这一新时代好青年竟落到变狗尾巴草的下场?!老天爷,我上辈子是踩了你脸呢,还是挖了你家祖坟呀?
唉……一声叹息,无限辛酸。
沈柯收拾起悲伤心情,对云海青道了谢,又道:“师父你为什么不用仙术?只需轻轻一点,什么都变得干干净净了。”书上写的神仙不都是这样的吗?
云海青闻言笑道:“在凡间不能擅用仙术。这点,你今后也记住了。”
“哦。”沈柯嘴里答应着,心头腹议,不用仙术那学来干嘛?
云海青似乎猜到她心思,柔声解释说:“天、人两界没有结界相隔,其他三界为免天界独大主宰人间,便让天上众神立下了重戒:一旦下凡后不得擅用仙术。因此从那时起,在人间频繁使用仙术会被术法反噬其身。”
“哦。”沈柯应下,正大光明地瞥了好几眼云海青,真是赏心悦目的不行。她心肝乱跳过足眼瘾后才说:“师父其实不用戴面纱,那个堕天的印记一般人看不懂的。”比如说她,她甚至觉得他侧脸上的这个印痕,带着无法言喻的美感,呃,或许这就是现代人和古代人审美观的不同吧。
云海青擦净手上的水珠,听她这么说回道:“这里是瑾华山,为师不愿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可连玉不是看见了吗,还会有什么事端?”认准了云海青脾气好,狗尾巴草女士准备进军十万个为什么。
云海青略微思索:“也罢,你也该知道一些情况。世上的修仙之人在得道前,都会有一场天劫,若能撑过去,便能如愿飞天成仙。在三个月前,为师接到连玉的纸鹤传书,瑾华派此代掌门在准备历劫的时候突然失踪了。连玉遍寻不到他的消息,加之瑾华派在人间的地位非比寻常,他怕因此引起一场大乱,所以让为师与九道到此相助。”
“师父是要去找人?”沈柯脑子骨碌一转弯,欢喜地道:“太好了,我跟着师父去,顺便找天棱镜和地魄盏。”
云海青摸了摸她小小的草头,眼底清辉流转掩过了室内夜明珠璀璨的光芒,轻声对她说:“等你还阳后,为师再带你去。”
“谢谢师父!”沈柯笑得嘴都快歪了。
于是那晚,她带着极好的心情入睡,一夜无梦,直到天明被人摇醒。
“快起床,早晨阳气最重,是最好的修炼时机。”而后,沈柯模模糊糊间已经被抱到了太阳底下。九道放下花盆,规矩地蹲坐在她身边继续当护草使者。
被刺眼的阳光一照瞌睡也跑了,沈柯打了个哈欠,刚要舒展开身体,蓦然记起自己没有叶子了,只能悻悻然地摆了摆头。
“昨天,你怎么不说?”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我说什么?”沈柯不解地看向说话的九道。
九道平视着前方没动:“昨天云海青问你时,你干嘛不说照实说?”
“哦,你是指叶子那事呀。唉~没办法,我从来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沈柯恨恨地道。以前她初中班上就有个那样的女生,简直是老师的小听筒,班里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马上事无巨细的告诉班主任。像沈柯如此杯具多彩的人生,自然有她辉煌的一笔。
九道听她这么回答,终是转头瞄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沈柯接收到不寻常的危险信息,立马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瞪着我,准备毁尸灭迹呀!”
一颗冷汗滑下九道的后脑勺,他咬着小尖牙道:“我本来对你有一点点的改观,现在知道了,是我脑子抽了。”
沈柯没好气地瞪了回去,昂首挺胸聚精会神地开始练功。
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沈柯练完后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身体飘飘欲仙,舒服极了。她满足地睁开眼睛,咂巴了下嘴巴情真意切地念叨:“曾经有一盘香喷喷的红烧肉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盘红烧肉说三个字:‘吃掉你!’。”仰头做望天状,口水滴答流下。
九道不动声色的挪开了几寸,面无表情地道:“做草就要有做草的觉悟。想什么红烧肉。”
沈柯小脑袋灵活地一转,嘻嘻笑道:“你是没尝过不知道锦绣宫大厨做的红烧肉有多好吃。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差点香的没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九道鄙视地看着她:“怎么,那人的一箭还没让你长记性?还做梦想着回去?”
沈柯猛地怔住了,良久没再吭声。
明明不是长乐的身体了,可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为什么她胸口还会觉得隐隐作痛?
九道刚说完就有些后悔,奈何话出口便收不回。此时见沈柯这反应,更是对自己揭人伤疤的行为感到愧疚,清咳一声唤回她的注意,开解沈柯道:“世间因果循环,善恶终须有报。你也别……”
“江封那臭小子若落我手上,老子一定扇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白天黑夜!”
沈柯咬牙切齿地诅咒,吓得九道瞠目结舌,小舌头都忘了缩回去。然后他听见她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涩然一笑道:“可是,红烧肉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为啥为了记住不好的,就要把好的都忘了呢?”这种阿Q精神是沈柯经过二十几年杯具生涯磨练出来的。从小到大,什么事情原本进行得好好的,一到她手里准成不了。要是每一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能早就崩溃了。
九道望了她半天,毛茸茸的小尾巴晃了晃,道:“算了吧,有件事我就好心一回告诉你。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不?”
“呃,是你被我师父像捆粽子一样拽进马车那次?”
九道默=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他无力地道:“算是吧。那天你听见了我说话,而若不是我有意的,世上能听到我声音的只会有两种人:一种是法力高强的,一种是快要死的。”
沈柯诧异地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哦~~原来那时你们就知道我要死了。”脑海突然浮现一幕,“难怪,难怪师父那晚让我留下住一个月。”
“他是想救你。”九道接下话,望了望她,“现在,你明白了吧?”
沈柯茫然:“明白什么?”
“当时你身边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你是说小寇子呀,他……”一道白光倏地闪过眼前,震呆了她。再开口时沈柯声音都开始发颤了:“你是说,小寇子,他,会死?”
……
“喂!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干嘛?喂喂喂,你别哭呀!!待会儿被云海青看见,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沈柯眼泪像大雨哗哗而下:“我不管。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狐仙你救救他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九道瞪圆了眼睛,“我告诉你只是让你为他烧柱香,算是了了这段俗缘。”
“烧香?!小寇子哟,你死得比窦娥还冤~呜呜呜。”
“他还没死呢,不过也快了。”
沈柯痛哭失声:“小寇子,呜呜~你晚上索命的时候,一定记得去找江封……”等等!哭声突然停下。晚上……对了,托梦!就像那晚我梦见大皇子裴麟差点以为自己就是长乐一样,只要能托梦给皇后装成长乐求情,说不定小寇子就不用死了。
沈柯猛地转头盯着九道,目露凶光。
九道被她气势所摄,浑身白毛都竖了起来,活像一颗毛球:“你、你要干什么?”
“帮我托梦。”
“给谁呀?”
“皇帝和皇后。”
“你以为那么简单呀!这里是瑾华山,稍有强大的灵气波动都可能被人察觉到。”
“师父救我的时候,怎么没事?”
九道再默= =、、对视着她光秃秃的身子骨九道瞬间没了火气,最终无奈地道:“我尾巴受伤了,没法灵魂出窍去人梦里。”
“那就我去!”沈柯毅然接下,末了,又小心翼翼地补问了一句:“托梦没危险吧?我会不会魂飞魄散?”
九道抛了个大白眼给她:“刚才救人的气魄哪儿去了?胆小鬼!”
沈柯缩了缩脑袋,心头讪讪地嘀咕“谁叫你是个半吊子,换师父我才不拍呢”。想是这样想,她嘴里可不能那样说,毕竟有求于人嘛。于是她面不改色道:“人家只是随口问问,看需不需要先买份保险嘛。”
九道自动屏蔽了她稀奇古怪的字眼,嘱咐她:“托梦的法术很简单,根本没有危险,只要我手里拿着帮你重生的那块回生石,你的魂魄就能轻易召回来。但是你师父不喜欢我们擅用法术,先说好了,今晚的事不许告诉他。”
沈柯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我知道了,今晚的事是我俩不能说的秘密。”
以后的某天,九道突然回想起这一刻,真的非常非常想去刨坑把自己埋了。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说我当时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然一时心软答应了这个家伙!他四十五度角含泪望天,娇小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老长,无比滴明媚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