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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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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家宅院外挂起了丧幡,灵堂正中央摆着一口棺材,几名亲友正在吊唁。
袁笛取下腰牌递给丁母,称是从澄阳县而来,协助调查丁妙的死因。
丁母分不清这腰牌是真是假,许是病急乱投医,听到对方说是为了女儿的案件而来,不禁流着泪,作势就要跪下。
“大人!小女死得蹊跷,死得冤枉啊,求求您一定要替小女讨回公道!”
袁笛慌忙伸手扶住她:“万万使不得,在下职责所在,一定竭尽全力。”
宽慰了一阵,丁母方才拭去泪水,道:“这里不方便谈话,几位大人随我而来。”
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木椅,桌上还有两杯饮完的茶水,似是别的客人留下的。
靠门的位置还有张案桌,上面放着一些女子的衣服首饰,和零碎的杂物。
丁母将杯子收拾完,给几人倒上茶,方才坐下。
袁笛先是照例问了她丁妙的性格脾性,交际往来,有没有与人发生冲突等等,丁母逐一回答。
丁妙平日里文静稳重,不善交际,因此朋友并不多,但她懂礼节知礼数,与人相处得都很好。
“她失踪前,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妙儿常年待在闺房,平日里不好动,最多也就是来铺里帮帮忙,在西街这块走动走动,她的几个好友也都住在这街上,偶尔出门都是结伴一起。”
“前几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她失踪那天,”丁母紧蹙着眉,捏紧了衣服下摆,“早晨唤她起床时,便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本来要送她去医馆,可妙儿让我先紧着店里,自己去找大夫,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要是我陪着她去,妙儿肯定就不会出事了,都怪我!”丁母说着又哭泣起来。
“节哀。”袁笛等她平复好心情才接着提问,“您说丁姑娘自己去了医馆,医馆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丁母却道:“那日妙儿迟迟不归,我把西街这片的医馆都问遍了,都说没见她来过!早上人不多,街坊邻居也都没注意到她,妙儿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离得最近的医馆是哪家?”
“就西街那家益仁堂,不到一里路,半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平常家里有人头疼脑热的,都是去那儿抓的药。”
要么是丁妙去医馆的途中,因为其他缘故离开消失了,要么,丁妙根本就没打算去医馆。
联想到王庆说的“冉郎”,崔长煦询问道:“丁府近日可有客人来访?”
丁母答:“除了友邻没有其他人。”
她突地又想起了什么,迟疑道:“倒是有过外客,不过不是近日,半月前,亲家母带了儿郎来登门拜访。”
“亲家?丁姑娘不是尚未……”
“本来也快了,谢氏一家人过来就是议亲的,双方都满意,我也就改了口了。”
“谢氏?”
“正是,那谢家二郎本就对妙儿有意,这桩婚事也顺理成章,可惜妙儿她……”
“丁姑娘可钟意谢二郎?”青萝从进门起便一言不发,此时骤然出声,丁母才看向角落里的人。
“妙儿当然也……”话说出口却卡住,“她,她也是不反对的,妙儿自小便听话,从不让我们操心,婚姻大事妙儿自然听父母的安排。”
丁母又顾自夸起谢二郎的优秀,嫁到谢家的好处,字字都透露着为这门亲事夭折而惋惜。
青萝默然,口口声声为女儿考虑的母亲,却全然不知女儿的心意。
她状似不经意地拾起案桌上的一纸符团打量,丁母见她好奇,主动解释道:“那是妙儿求来的符纸。妙儿最是孝顺,听别人说龙景寺的符纸很灵,给家里人都求了一张。”
青萝轻轻放下,没再说话。
袁笛则问道:“您可有结识或听说姓冉的郎君?”
“冉?光这西街就有两家姓冉的,男儿加起来有七八个,您问这个做什么?”丁母灵光一闪,“难道跟害死我女儿的人有关?可官差说有嫌疑的是一个女子。”
袁笛心虚地看了青萝一眼,见后者神色分毫未变,这才回道:“只是多了解一些可能相关的线索,您不要多想。”
丁母顿时有些失望,又道:“要说除了西街,倒还真认识一户姓冉的,是给我们铺子供货的冉麻子,他是干打猎的,偶尔会带人送皮革过来。”
“冉麻子家住何处?”
“在城北那块儿,靠近山林的地方,具体我就不清楚了。”
刚拜别丁母,还未走出院子,一个孩童便巴巴地跑了过来。
他的头发扎成两个尖角,用白色布条束着,丧服在他身上有些大了,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
应当是丁妙的幼弟。
他紧紧捏着拳头,瞪着眼睛将三人来回扫视了一圈,终于下定决心,朝青萝伸出手。
袁笛挑了挑眉,一般孩子看崔长煦长得最高,系的玉佩也最大,理所当然都认为大人是领头的那个,还有的孩子看到自己背着的剑就走不动道,目光崇拜。
这个孩子嘛……袁笛看向皮肤黝黑还带着伤疤的“少年”,她表情依旧冷冰冰的,看不出情绪,却同样伸了只手出来。
袁笛咋舌,这个孩子可谓相当特别了。
青萝很有耐心地弯腰去接,只见小孩胖乎乎的手松开,一只深褐色的松果落进了她的手心。
见他一脸邀功的样子,青萝有些哭笑不得,她将松果揣进袖子,悄悄朝后面招手,袁笛瞥到,很有眼色地挪了过去。
在孩子期待的目光中,青萝变戏法一般掏出一袋包装精美的糕点。
“礼尚往来。”
着实是桩划算的买卖,小孩咧着嘴欢欢喜喜地跑走了。
“萝兄对孩童甚是温柔。”
崔长煦说话酸里酸气,仔细看脸上还有点委屈,像是无声控诉着“姑娘从未如此待我”,再解读一番似乎还带点“崔某哪里做得不够好”的意味。
青萝只感觉莫名其妙,没回他的话,快步离开了。
袁笛显然也招架不住,脚底抹油地也走了。
崔长煦幽怨地跟在最后。
出来时,有一个生面孔等在门口,看打扮像是哪个铺子的伙计。
袁笛走上前,那人朝他递过一封信,不一会儿就隐去了踪迹。
“大人,西街的商户都排查了一遍,均没有作案时间。”
袁笛看完信,丝毫没有避讳青萝,直接将信上的内容说了出来。
崔长煦垂眸。
“去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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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县地势并不平坦,总体北高南低,因此闹市被迫分散,不同区域之间称得上跋山涉水。
越往北方,住户越稀疏,远不如其他地方热闹繁华。
马夫驾着车,一路行至人烟稀少的山区,时不时停下来问路。
许是进山的路不好走,马车摇摇晃晃的,让青萝想起两日前在花轿里的场景。
她下意识摩挲了下左手的食指——那里有一道结痂的疤痕,是写血书时咬伤手指留下的。
她特意使的左手,字迹松散歪斜,仿佛带着极大的愤懑和恨意,颤抖着书写而成。
上面倾诉了卢家欺瞒吕氏,私自更改出嫁女,不仅如此,卢华正还计划好带着吕家给的高额嫁妆,举家迁出崇县,为嫡子嫡女另谋后路。
那晚青萝连夜被绑进卢府,灌下汤药,卢家人以为她人事不省,扔在一旁不当回事,竟然直接讨论起计划来。
青萝就这样得知了前因后果,也是在那时,仓促开始自己的对策。
说起来,既然机缘巧合下重新回到了这里,也是时候去看看阿婆,还有卢家的现状了。
“公子,到了。”
冉麻子家紧靠山脚,庭院围着一圈竹篱,主屋由泥土和石块堆砌成墙,上覆瓦片,整体很是牢固。院子中间挂了几张兽皮正在风干,边上稻草搭就的棚子里拴着一头牛,见有人靠近,磨着前蹄,鼻孔微张地哼了两声。
“有人吗?”袁笛上前敲了敲木门。
一个中年妇人闻声走出来,瞧着门外陌生的三人,问道:“你们找谁?”
袁笛:“冉麻子是住在这里吗?我听别人介绍说他有皮革卖,正好缺货了,想找他谈谈。”
听到是来谈生意的,妇人面色缓和不少,“冉麻子是我的丈夫,几位客人进来说话吧。”
她将几人带到主屋,沏上茶才道:“客人们来得不巧,老冉还在山上打猎,估摸着晌午吃饭才回来。几位要是不嫌弃,留下吃个便饭,顺便也能把生意谈成了。”
袁笛还没回答,妇人又赶忙说:“要是贵客不方便等,就给老婆子我留个口信,回头就让老冉拎着货登门来谈也是一样的。”
“那能带我先看一些货吗,我看那儿就挂的有。”袁笛指了指门外的院子。
“那是自然,院子那几张还称不上货哩,我去给客人拿些出来,质量都是顶好的。”
妇人刚进库房不久,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娘,我回来了!”
几人循声望去,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布衣男子走进了门,他背着硕大的竹筐,手里还抱着一束干稻草,像是刚从山里回来。
青萝离门口最近,她很清晰地看见,男子露在外面的手背有伤。
伤口狭长,约有三四道,边缘并不规整。
就像是……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