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男鬼当老婆》一只腿的人

8、家属

　　沈朔之盯着面前一身灰色运动服的木思雨，声音里难免带些相熟的气息，问道：“你不是下班了吗？”
　　今天的急诊科夜班医生除了沈朔之还有王衡，所以沈朔之才会如此大胆得几次离岗，也全是因为王衡会坐镇并且必要的时候也能发讯息给他。
　　所以今天白班离开急诊科的木思雨又出现在凌晨的精神科医生办公室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
　　沈朔之当然有理由直接去问，只是到底顾忌了师姐的身份，最后还补充了自己的原因“我来是有一点信息要核查。”
　　木思雨的无边镜框射出犹如实质的探究，却又在沈朔之平静坦然的眼里徘徊，她回道：“我叔叔是精神科主任，在这里也是因为……有点私事。”
　　沈朔之掀起眼皮自上而下看了过去，他没想到木思雨会坦白，毕竟下班之后的时间都属于自己，而且对于木思雨的解释沈朔之也是信的。木思雨的身份实在是有些众人皆知。
　　不过这些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不然袁卓作为前辈怎么会多次容忍作为后辈木思雨的冒犯，还有木思雨作为一个资历尚浅的医生又是被刘主任亲自带着，以及司马尧从来不会去找木思雨的麻烦，哪怕她其实比沈朔之更要夺目又讨人嫌。
　　木思雨有她张狂又尖锐的资本。
　　她家里是医学世家，父亲是市医院的院长就不必多说，母亲还是医学研究院的教授，如果这样一想，可能隶属仁和医院精神科的木主任其实是有些不够看的。
　　叔叔……那看起来就是父亲家里的兄弟了。
　　沈朔之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一概而过。两人一鬼的气氛突然重回冰点，直到沈朔之意识到了这间屋子里只有木思雨一人才拉回了理智，又问道：“那这里的值班医生是……”
　　木思雨用手推了推眼镜，其实她的度数并不算高，眼镜更多的作用也是为了掩饰她过于突出的样貌以及年龄带来的青涩。
　　“叔叔他有事刚走，可能需要半个小时回来。”
　　沈朔之突觉这是一个好时机，直接问道：“那我可以用一下精神科的电脑吗？……查一下信息。”
　　木思雨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实现的要求，她从沙发站起来直接走向一台电脑前示意“这个就能用。不过……”
　　沈朔之一边往这里走一边问道：“不过什么？”
　　木思雨抬抬手，眼神看向沈朔之手里拿着的几张文件“是查这个？”
　　沈朔之本就没想隐瞒，也深知他这个师姐绝没那么好应付，顺势走到电脑前还把手里的资料放在桌子上让木思雨看。
　　木思雨抬起的手指拿起桌子上的两张资料。
　　是前几个小时沈朔之递给周沫的那两张属于周沫的基础信息。
　　“昨晚我和王衡运29床的时候停尸间没有医生，所以我只好自己核对信息去放置，没有想到遇见了一个精神科的尸体也没有放置，我就帮忙把精神科的尸体一起处理了。
　　但今天我去二次核查29床的信息，正巧碰上这位精神科的二次信息，我就想着顺路过来帮个忙，就当作好人做到底了。”
　　木思雨没有全信，她的眼里带着不寻常的笑意，最后在沈朔之的沉默里淡淡问了一句“…沈医生有这么好心？”
　　一语中的。
　　沈朔之按下电脑键盘的手也突然顿了顿，随后才有些难堪般回答起来：“我认识他。……这样说是不是更合理了？”
　　木思雨满意了，手指松开那两张薄得不像话的纸，她并没有返回她的沙发，而是倚靠在电脑桌边沿，看起来不像监视倒像交谈“所以你这是要…”
　　“查什么？”
　　木思雨丝毫不觉得这样说有多么冒昧，首先不提这个沈医生的故人还是自己叔叔科室的患者，就说现如今的法治社会她也不该这么口无遮拦地试探。
　　沈朔之只是动动手指眼珠子一目十行，随后再看清楚全部后才熄灭了电脑光屏。
　　沈医生虽然是坐着的姿势却丝毫不显弱小，反而眼神抬起时发出了淡淡的威慑。
　　“师姐你想多了。
　　我来查看虽然是带着私心，不过那也只是因为我这位老同学太多年没有联系，我也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所以……来找一找他家属的电话信息希望可以参加一下老同学的葬礼。这不算什么大的问题吧？…难道不可以吗？”
　　木思雨徒然觉得冷空气里的凉意加重了几层，胳膊上密密麻麻都是皮肤带来的反应，她试图转移视线，随口回道：“是我说多了，那你查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精神科我还是要比你熟一点的。”
　　沈朔之站起身后就拿走桌上那两张“周沫”的资料，然后迈开步子就打算离开，不过该有的礼貌他也并没有忘记“师姐，那我先走了，今天还有晚班。”
　　木思雨也没有再继续唠嗑下去的打算，只是在沈朔之要开门离开的时候多问了一句“你应下‘整理档案’这样的惩罚，也是为了你这个同学吗？”
　　沈朔之脚步微顿，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木思雨问的是今天在急诊科会上，那份自己突然揽下的和司马尧相同的“惩罚”这件事情。
　　办公室里的冷空气也好像突然停缓了一下，木思雨胳膊上的皮肤不再疙里疙瘩显出排斥，她接着问道：“你接受处罚，去整理档案，也是因为你想知道你这位去世的同学家属的联系方式？”
　　沈朔之直截了当回答“是。……这不算什么徇私，我只是顺手在处罚的过程了解到一些自己想知道的而已。”
　　木思雨并没有理论关于“徇私”这一话题的偏颇，只是执拗地去问“以我们之间还算友好的关系，你明明可以问我……以我的身份知道这些很容易…”你又何必非要接下一个你本可以避免的惩罚？
　　后一句话木思雨没有问，可她也迅速得到了一个肯定而坚决的答案。
　　“这件事我想自己查。……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想假手他人。”沈朔之沉声道。
　　木思雨微愣，有些失笑回道：“是我多管闲事了。”
　　沈朔之回头颔首，轻声补了一句“还是要谢谢师姐。”
　　说完就离开了这间办公室，沈朔之一走木思雨都觉得这里的空气好像还热了几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今晚沈医生身上的冷意更浓了些。
　　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木思雨觉得自己属实多管闲事了，她又推了推眼镜，随后再次想起自己看的那一张死亡报告。
　　也就是刚刚沈朔之拿走的那两张纸。
　　木思雨虽然没看全，但她却记得这位沈朔之朋友的姓名——周沫。
　　她怎么不太记得精神科有这一位啊？突然……木思雨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后有些身形不稳地弯腰打开那台被沈朔之关掉的电脑，电脑搜索引擎十分干净，木思雨猜到是心思缜密的沈朔之干的，倒也没有不爽，而是在那上面快速打上周沫的名字。
　　——病人还在治疗阶段。
　　木思雨眼睛发直，又像是不信邪地又翻了几页直到拉到最底部。
　　她才被那几行的讯息惊得一身冷汗。太巧了…真的太巧了，沈医生的同学竟然是那里治疗的病人！
　　木思雨感觉到自己大脑处于缺氧的阶段，甚至她的想法都无法得到一个正常的运转，她该怎么去说…她真的要告诉沈医生吗……
　　另一头，离开精神科的一人一鬼直到电梯抵达住院楼一楼空无一人的大厅，才算真正地离开了陌生的地方。
　　哪怕现在他们处在的大厅同样不算什么熟悉的私人空间，甚至大厅由于深夜的缘故而失去光亮的笼罩，一人一鬼此时还站在电梯下微弱的光晕里。
　　但他们依旧仿佛脱离了困境般松了口气，甚至周沫都微微有了飘忽的虚影。
　　周沫有些不好意思却依旧固执地问“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接下惩罚。”
　　沈朔之才反应过来这是刚刚和木思雨的对话被这个小鬼听了个全。
　　哪成想沈医生也轻轻咳嗽，掩饰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刚刚那样说也只是为了赶紧离开。”
　　“啊……是吗……”周沫脸颊有些羞红。
　　沈朔之却依旧坚持“嗯，你不要多想。……我们先说正事吧。”
　　周沫立刻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眼里是满满的好奇。
　　刚刚电脑太亮了周沫都不敢靠近去看，怕自己显了形，所以他依然没有看到他们要去查看的关于家属的信息。
　　周沫和沈朔之一致认为，不管医院有没有问题，从病历本上寻找家属信息是必须要有的第一步。
　　可是很不幸的是，周沫可以记得自己死前所有的情绪，有痛苦、不甘、怨恨、失望……但在关于自己家属的事上，他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父亲叫什么，母亲多大了，还有没有别的亲戚朋友，周沫一无所知。
　　男鬼只是着急解释“如果见了面，感觉就会带出记忆的！”这也是周沫确定沈医生并不属于自己认识的人的理论依据。
　　沈朔之没有任何抱怨，只是安慰他说“嗯…这很正常，你只是一个鬼魂。”
　　然后两个人就心有灵犀般的去了精神科，去查周沫的家人。
　　“所以你看到了？…我的父亲？还是母亲？”周沫眼里无不是惊喜和期待。
　　可是沈朔之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有干巴巴的一句“都不是。
　　家属信息只填了一位，他叫梁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