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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凶手和真相 ...

  •   沈聂漫步走上前,他像是无限拉近父子间犹如天堑的距离,可或许是这一步他迈出得太迟,最后并没有如愿走近沈朔之的身前,而是亲眼目睹沈朔之如同嫌恶般的退后。
      沈聂一动不动立在那里,沙哑的嗓音带着浅淡的让步,艰涩低语道:“回家吧,你妈妈一直打扫着你的房间。”
      可这种迟到的弥补对于已经二十六岁的沈朔之而言,实在没什么意义。沈朔之依旧是俯瞰沈聂的模样,甚至眼里要更加冰冷一些,道:“回家?…我的家就是我现在住的房子,而你说的那里是你和妈妈的家。
      ……那里在我成年搬出去之后,你们的世界就对我关上了门。也不对,…确切来说是在我十一岁那年你就单方面惩罚着我,惩罚结果大概就是失去家的庇护。”
      “沈朔之!你这样想我们?…你妈妈那么爱你,我也…”
      “不要再假惺惺了,这里没有别人,也没有你维持假象去看的观众,更没有我天真善良的母亲,您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沈朔之好像有些说不下去,却又慢慢吞咽起来,一点一点剖析沈聂内心的诸多细节,他或许就是沈聂明亮正直的背面,沈朔之偶尔觉得合理又可笑,他永远做不到沈聂发自内心那样温文尔雅、有礼有节,大概也是因为他只继承了沈聂压抑的、不轨的、暗色的另一面。所以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父亲不堪的恶劣和冷漠,正如他继承了父亲所谓的恶劣和冷漠。
      沈朔之继续说道:“你忌惮我、质疑我、防备我,所以你试图让我不要占据母亲的内心,你试图拉开我对这个家的距离,你不希望我的恶暴露在天真纯粹、被你像花一样保护滋润的母亲面前,所以你替我遮掩、让我远离,只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会是一个好儿子,你害怕我的恶暴露在阳光之下,所以你从不在外承认我。
      这些不过就因为十五年前、在我十一岁时,一个谁也没下定论的结局里我可能是一个罪孽、隐患、凶手。可我的父亲,却自私地为我套上罪名和枷锁,企图让我永远躲在黑暗里赎罪。父亲,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良久…也或许只是一会儿,沈聂后退了几步又跌跌撞撞手撑在沙发的高处,就那样将将维持着自己垂老而沉重的身躯。
      沈朔之并不期待一个答案,或许也是时间太久,他早就在心里慢慢摘除一种期盼。他的亲缘总是太少,少到全世界都在怀疑恐惧一个十一岁孩童的时候,他还遭受到了父母的惩罚和背叛。
      沈朔之低垂着眼,下巴却抬得很平,嘴唇抿得紧紧的带着紧张和疲惫,他想离开这足够沉重而漫长的地方,好像在这一个小小空间里时间和空气的流速都发生变化,一切都在沈朔之心里带上慢速,让他喘不上气。
      吧嗒吧嗒——,沈聂抬头去看沈朔之只留给他的一个坚定背影,他突然站起来激动地发出低呼:“十五年前是你杀的人吗?”
      沈朔之脚步停下,然后沈聂就听见了一阵连续的笑声,那声音泥泞、麻木、湿黏,带着浸入骨血的痛和冷,随后又在这样的笑声里沈聂听见了对方的轻语。
      沈朔之笑中透冷地回道:“十一岁的我就说过了,他们不是我杀死的。”
      沈朔之还是没动,他突然不着急离开了,但他同样没有回头去看。而他背后的沈聂眼神直直盯着那道背影,好像试图在沉默里寻求解脱。
      沈聂还是要问:“可是杀死他们的匕首上有你的指纹…朔之,你那时才十一岁啊,十一岁的小孩怎么可能……”
      “沈聂!你不信我的话为什么要问我!十一岁是这样、二十六岁还是这样!你心里最清楚,你要的不是一个答案,你要的是放弃我的理由!”话音一落沈朔之就一步不停走了出去,没有去管身后的一切变故,只是去做自己未完成的那些遗憾。
      所以他也不会看见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沈聂跌跌撞撞摔在冰凉的皮质沙发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翘边和毛躁,面不改色的表情被失落和不安笼罩,沈聂完全狼狈着一点一点颓丧起来,他在沈朔之看不见的地方,成为一位悔恨又失责的父亲。
      *
      打开门的瞬间沈朔之就收敛住那些复杂又悲伤的情绪,因为他知道门外还有他最为在意的…鬼,也有他不愿意太狼狈的理由。
      刘叔依旧是站立在门外等候的样子,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才转头去看,在看到沈朔之的同时就迎了上来,客客气气说:“宴席开始了,我给你留了一个位子,现在就过去吗?”
      沈朔之停顿片刻,才对着刘叔淡淡笑道:“您还是先去照顾沈市长吧,我要走了。”
      刘叔的诧异转瞬即逝,随即收了脸色点点头侧过身,沈朔之同样点了头就掠过他的身旁走出了这一方天地。
      他回到了热闹喧嚣的大厅,在社交的人变得少了一些,但依旧有人热闹地张罗谈笑,然后结伴前往包厢去吃宴席。沈朔之在里面看见熟悉的身影而后走了过去。
      “袁医生,你见到刘主任了吗?”沈朔之拍了拍袁卓十分肉感的肩膀,一如平常般礼貌询问。
      袁卓端着酒杯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吓,再看清楚是谁后,才平稳住自己上了年纪脆弱的心脏,不客气回道:“你跟幽灵一样!一会儿见不到人,一会儿又突然出现。……主任那么忙,你找主任做什么?”袁卓到底还有些前辈的自觉,虽然数落但还算靠谱,没说几句,就告诉了沈朔之答案。
      沈朔之离开前再次拍了拍袁卓肉感的胳膊,小声说:“谢谢袁医生,不过您这岁数,脂肪含量还是过高了,这三高……”
      “你快点去吧,等会主任就不在那了!”袁卓被呛得跳脚,但对着实在挑不出毛病的沈医生还是只会说几句狠话而已。
      沈朔之摇着头离开了大厅,期间总是无意停顿几次,然后又用手指轻轻划开,像是确认另一个存在的事实。
      好在,他几次划开的手指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握住,让沈朔之心处涌入无尽的安稳和宁静。
      周沫,一直在?
      周沫一直在。
      不光是在沈朔之穿梭在大厅的时候,也不光在沈朔之寻到刘主任并说了自己要回医院赶班的时候。
      或者周沫也在很早之前就掩人耳目,还骗过了聪明绝顶的沈朔之。
      他一直都在。
      车上,一人一鬼终于独处于同一密闭空间里,在沈朔之离开研究院载着周沫急急忙忙奔赴仁和医院的终点后,一人一鬼终于有空闲在仁和医院地下停车场的汽车内,相顾无言了良久。
      最后依旧是沈朔之充满理性和正义的声音,悠悠下起定论:“郑医生如果自首,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到时候梁志平、李钰都会水落石出,那你……”还走吗?
      沈朔之却突然不敢问了,好像刚刚在和沈聂对峙时都不会有的害怕、犹豫、不舍都在此刻爆发。
      周沫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从他慢慢被迫显形开始,他就一直没动过,就连低垂着脑袋,被几乎完全覆盖的眼皮都没有任何痕迹留给沈朔之参考猜测。
      沈朔之有些慌乱,还有些失控。
      就在这样短暂的沉默里,周沫才有了一个小小的举动,他放在身侧的左手突然动了,然后像是有着目标和意识一样,精准定位到了沈朔之放在身侧的右手。
      两只手一时交错叠加,周沫明显小了一圈又足够冰凉的手掌试图想完全覆盖在沈朔之手背之上。
      沈朔之眼皮一跳,心脏骤缩。他不光是被这突然冰凉彻底的温度惊了一惊,还有是被手掌的主人公是周沫而惊喜狂躁。
      周沫在拉着自己。
      哪怕这仅仅是一个覆盖在手背上的东西。
      沈朔之也完全无法克制这突然的奖励带来的喜悦。
      可他却不知道,这是周沫给予的安慰,可能就连周沫自己都毫无意识此刻失了控的下意识举动是源于什么情绪反馈。
      他胸腔下毫无动静的地方酸酸涨涨,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发红,他竭力用着自己沙哑到有些失语的嗓音陈述自己的内心。
      周沫侧过头去,用无比真挚温暖的眼神告诉沈朔之,他说:“朔之哥哥,我相信你,你说的什么我都会信。”
      沈朔之脊背僵硬,血气上涌,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发出一种怪异的排斥,他的耳朵里涌入失衡的鸣响,但他对周沫说出的每个字都听得十分清楚。
      每一个字都没有提周沫知道了什么,但每一个字都在告诉沈朔之周沫究竟知道了什么。
      ——周沫也在那间沈朔之以为只有他和沈聂的房间里。
      ——周沫听了他和沈聂对峙谈话的全部过程。
      ——周沫知道了十一岁的自己可能杀过人。
      (不计入正文)备注:
      连起来了嘛,其实沈聂的角度剖析还有他之前的一系列行为都源自于他不认为沈朔之是一个对社会有益的好人。
      他的正直和地位,就已经让他对人性有了很多的理解,而且他的妻子也就是沈朔之的母亲,沈聂很爱她,所以也让他的母亲成为一朵温室的娇花,沈聂害怕妻子成为沈朔之做坏人的盾,所以自从他意识到沈朔之恶劣的行为后就在有意隔绝沈朔之对家的距离。也是沈聂在外不承认沈朔之的原因。
      对沈聂而言,败家子或者不聪明的继承人从来都不是他担心的事情,他害怕父亲是市长母亲是地位很高的研究院院长的孩子是一个危害社会的害虫,这才是沈聂冷落沈朔之,不给予他太多特权的底层逻辑。
      至于之前十岁的沈朔之和七岁的周沫那个时候,沈朔之喜欢学医而沈聂让他学政治,只是那会儿沈聂还觉得他的儿子是个继承他的位置的最佳人选,那会儿的沈朔之没有做出“杀人”的事情。(合理闭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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