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末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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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在路边的街灯静默地照亮空无一人的石板路。
婆娑树影随着摇曳枝叶舞动，倒吊的蜘蛛坠入层层叠叠的繁密树丛，转瞬便再窥探不到踪迹，盘旋在灯盏附近的蚊虫收敛翅膀，攀着盘虬老树粗粝的表皮潜进阴翳深处。
寂静中，一阵破风声毫无预兆的打破了这瘆人的气氛。
那是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自远处以极为惊人的速度穿行于树冠之下，脚尖精准地踏在石板上，在沉闷的踩踏声中似离弦之箭般向前方冲去。
“安特尔。”
清亮的嗓音轻轻地在那身影中间响起，才蓦然让人发觉这从背影来看形状极为怪异的生物其实是由两个人组成的。
或许用人来形容并不恰当，那实际上是穿着同款式纯黑色雨衣的丧尸，与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正是才从地下商城出来，赶往安城大学植物园的苏粟与安特尔。
轻声叫住丧尸的苏粟把手覆在他的肩膀上，眼神有点凝重，“速度放慢点。”
没有脑子的丧尸闻言立马急刹住闸，改为抱着苏粟慢跑起来。
在苏粟周遭被极速抛在后面的景色这才像缓慢向后平移的画卷般清晰地铺展在他眼前。
其实最先让苏粟察觉到不对的，是过于寒冷的温度。
凛冽潮湿的风扑过他面颊时，宛如寒刃割过他的肌肤，他呼气时甚至能隐约看到弥漫的白雾。
其次是声音，过快的速度导致的破空声之下，他只能勉强捕捉到偶尔一阵风吹树叶的窸窣声，虫鸣与鸟叫都尽数消失了。
苏粟撑着手臂趴在安特尔肩头朝外举目望去，在苍翠欲滴的枝叶上恍惚瞧见凝聚的水汽。
他抬起头。
天上乌云密布，无月无星。
要下暴雨了？
苏粟蹙起眉，在短暂的迟疑后拍了拍安特尔，说，“加快速度吧，我们快到植物园了。”
安城大学的植物园占地面积并不算大，种类也并不丰富，其中种植的多是较为常见的植物，以观赏性为主。
平常会来这附近的大多是结伴的情侣，也有三五成群的女孩们会来这散步。
毕竟安城市最大的植物园就建在大学城附近，其面积比安城大学还要大出些许，稍珍稀的品种早些年里就全移栽过去了。
植物园入口前立着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上面镌刻着“安城大学植物园”的字样。
苏粟短暂地凝视了片刻，叫丧尸安特尔抱着他往园内走。植物园里没有亮着灯，苏粟在安特尔抱着他要进去时便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入园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人工搭建的圆拱形金属杆围成的长廊，它们相搁着约一两米的距离向内延伸着搭建而成，上面攀绕着长得极为茂密的爬藤类植物。苏粟不认识它的品种。
金属杆之间本没有联系，但生长得过于茂盛的爬藤类植物不止将原本可以轻易窥见其金属部分的圆杆表面都遮掩得严严实实，还勾连着彼此的枝藤，将原本供给来客从金属杆间的间隔观赏周围其余植物的空间也一同填满了。
这里简直变成了由植物构成的隧道。
从外往里走去时，好似在走入趴伏于地上的庞大植物怪物的巨口。
苏粟的心往下沉了几分，他抬起手机往周围照了照，没有望到丝毫空隙。
一旦走入这里，除非回头，否则再看不见丝毫外界。
这里的天空，是遍布绿色的海洋。
但是为什么？
明明植物园外的植物从肉眼看去与以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原本因为系统给予的资料以为植物在末日来临第四天时才会开始变异，在听到安特尔说的污染会加快末日进程后，他又做了植物园里的情况会与预想差异较大的心理准备。
但眼前的情况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比起第四天才开始变异，眼前的这些植物给他的感觉像是它们在末日来临时的那刻便已经在悄然异变了。
苏粟蹙着眉放低手机的角度，将手电筒投射出的光线照向前方。
他隐约瞧见上方延伸出的藤蔓似乎晃了晃，连带着长在上面的绿叶也轻摇着。
苏粟攥紧了手机。
那并不是错觉。
苍翠欲滴的藤蔓自上方延伸下来，缓慢地摇晃着，并非几根或十几根，而是成百上千的藤蔓不一而同地摇晃着，如有风穿梭过这条绿色的隧道，于是它们便如海浪般翻涌起来。
但苏粟感觉不到风，这片空间沉寂到像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都在不断下沉。
是它们在舞蹈，又在舞蹈中携带着长在身上的枝叶窸窸窣窣地摇晃，于是便在舞蹈中唱起由成千上万的藤叶合奏出的乐曲。
由变化不一的窸窣声构成的自然的乐曲。
苏粟慢慢放下手机。
这是植物欢欣又雀跃的曲调。
它们在欢迎他的到来。
长在苏粟左手边的爬藤上轻快地探来一根细长的藤蔓，它抬着根尖，极人性化地朝苏粟晃了晃，像是在对他挥手。
“……”苏粟慢慢弯起眉眼，轻轻地抬起指尖碰了碰藤蔓的表皮，很光滑，隐隐显得有些潮湿，“你好呀。”
丧尸安特尔安静地站在原地，收紧了抱着苏粟的手臂，藏匿在衣袖下的肌肉紧绷着，随时都准备着抱着苏粟从这里冲出去。
他能感觉到西米尔在警惕这些绿色的怪东西。
那种情绪从灵魂间相连的契约里源源不断的传递向他。
被苏粟碰了碰的藤蔓忸怩地蜷了起来，在盘曲起了一会后高兴地揪下在它叶片下长出的一朵极小的黄色花朵，献到苏粟面前。
“……”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他记得这种爬藤应该是不会开花的？
不要把变异的能量用在这种地方啊。
苏粟叹息着接下这朵过分娇嫩而幼小的黄色黄朵，对藤蔓露出一抹真心实意地微笑，“谢谢，它很漂亮。”
不过……他记得花对于植物而言应该是用于繁衍的器官吧？对于原本不会开花的爬藤来说也是这样吗？
歪头想了半天才弄明白从苏粟那传来的情绪是什么的丧尸用红底黑瞳的眼眸对藤蔓怒目而视。
他都还没有敢对西米尔献爱呢。
并不存在的情敌又增加了，难过。
愈发多的藤蔓自上方垂落下来，在苏粟的视线下彼此交叠着编织成坐篮的形状。
为苏粟献上花的那条藤蔓轻轻勾住苏粟的手腕，朝坐篮所在的方向拉了拉。
“你……想邀请我进植物园里面？”
苏粟低着头，温声对着勾住自己手腕的藤蔓发问。
它极人性化地点了点藤尖。
“很荣幸接受你的邀请。”苏粟弯起眉眼，轻拍了拍它，“不过，还是要安特尔抱着我进去吧，不然就太麻烦你们了，我看藤蔓似乎是不够长的，如果要载我进去需要换乘好几次吧？安特尔这个笨蛋虽然蠢了点，但这一身力气还是能用用的。”
空有一身力气的笨蛋丧尸骄傲地挺了挺胸。
编织成坐篮的藤蔓自然地分解开来，缠在苏粟手腕间的藤蔓慢慢收了回去，下一瞬，借着手机开启的手电筒不算明亮的光线，苏粟望见一朵又一朵嫩黄色的花在藤蔓的枝叶间绽放，自他周身一直延续到这条爬满绿植的隧道尽头。
清香的气味弥散在空中，它们不一而同地再度摇晃起枝藤，在窸窣声中奏起自然的乐曲声。
“跟着花走，是吗。”
苏粟维持着微笑，把脸埋进抱着他的丧尸怀里，尽力屏住呼吸，“我们走吧，安特尔。”
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安特尔说的话是不是在唬他。
他属实想不明白安特尔为什么总能那么坦率的给予任何生物乃至事物以信任。
也许他和安特尔就是不一样吧。
意外坠入异世界成为劣等魅魔以后，他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信任除自己以外的任何生物。
有时连自己也不要信任。
毕竟狡诈与欺瞒可是恶魔的天性。
有时为了活下去，必须舍弃太多不适合魔界的东西。
他不相信这些植物会是什么无害的小可爱，天生不具备智能的它们能在短短三天内进化到如今的这种程度，除了这座植物园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以外，只可能是它们是获得了某些养料。
而有什么养料的智慧能超过人类呢。
他记得植物园里可是有管理人员在的。
红底黑瞳的丧尸把怀里过分脆弱的人类抱紧了些，安抚性的摸过他的背脊，像安慰一只把自己蜷缩进角落里的猫咪。
他对这种情况有种隐隐约约的熟悉。
西米尔总是学不会信任其他人。
但西米尔超信任他的！
因为他是绝对不可能背叛西米尔的，就算西米尔背叛他，他也不会背叛西米尔——
咦，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摸不着头脑的丧尸歪了歪脑袋，把灵魂里向他传递着某种讯息的契约忘于脑后。
忧虑于安特尔目前过于堪忧的智商而不得不再把脸转回来观察周围的苏粟缩了缩头，把大半张脸都掩在雨衣的领口下面。
这种时候就很羡慕丧尸不用呼吸了。
受限于这副脆弱的身体，他连精神力都没法使用，不能通过链接安特尔的精神借他的视界观察周围的情况。
苏粟的视线划过绽放在四周，如指引线般可以连接成一行的淡黄色小花，它们正不断地摇晃着，随着整个隧道里如海浪般翻涌着的藤蔓，合奏着轻快又和谐的曲调。
“你们真漂亮。”苏粟轻声说，“曲子也很好听，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富有生命力的植物。”
“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比外面的植物看起来厉害那么多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末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