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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邪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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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行啊!”
麻三听得啧啧称奇,啜了一口茶,又问,“那人为什么又改主意了呢?”
一听说自家发小拿下了那箱古董,麻三忙不迭放下手上活计儿,从修理店风风火火赶到赏趣阁,誓要抢先见识一下那箱子稀奇的玩意儿。
“谁知道呢,反正这些宝贝现在归我了。”
工作台前,柯澄正襟危坐,左眼卡着圆筒式放大镜,手上戴着橡胶手套,捧着那些古玩,细细甄审。
“这是……马衔杯银壶?!”麻三瞪大了眼。
“嗯,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唐朝的。”
“剔彩牡丹纹捧盒、绿松石象牙杯、豹形金兽………”麻三喃喃道:“我滴个乖乖,这要都是真的,你小子发了呀……”
柯澄打掉他伸过来想摸的手,好笑道:“啧,别乱摸。”
麻三又问,多少钱拿下来的?
柯澄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数。
“什么!这钱只够买我爹攒的那几个破烂吧?”
麻三腾地一下站起来,又“啊”了一声,幽幽道:“不对啊……我说澄儿,你是真胆大,这价钱这不明摆着有坑么,别是什么催命的邪门玩意儿吧?”
“我收东西,历来只看真假。只要你情我愿,买卖就能谈成。”后者头也不抬,用软巾轻轻擦着绿松石象牙杯,“再说了,四旧都破了多少年了,还讲那些牛鬼蛇神?”
他说话时神色专注,眉宇间透出股英武俊气,端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来也怪,倒腾古董的,大多都讲究风水阴阳之术,只柯澄对这些玄学嗤之以鼻。不管麻三怎么念叨,他都左耳进右耳出。
麻三也奇怪,柯澄这“只要值钱,沾血也敢收”的做派,竟从没出过事,连他师傅也由着他去。
想来也就是他年纪轻,生得人高马大,阳气旺盛,普通的邪祟近不了身。
等哪天来个厉害的,可得够这小子吃个大亏!
“知道了,您老人家信仰马克思唯物主义。”麻三撇嘴,“那这要是盗墓贼弄出来的玩意儿呢,可不好出手哦。”
“放心,这些东西不是土里来的,是大户人家的藏品。”
麻三奇道,你怎么晓得?
柯澄推过来一个纸箱,指着里面一沓纸条,让他自己看。
[祝我儿林斯年十岁生日快乐。父赠。]
[祝我儿林斯年十四岁生日快乐。父赠。]
[祝我儿林斯年十八岁生日快乐。父赠。]
柯澄解释,当时他一打眼,变看见大大小小的物什底部都贴有纸条,内容皆为庆生的贺词,想来原主是个极疼爱儿子的有钱人,每年专程寻来这些珍宝,讨儿子开心。
想来儿子是个蜜罐里泡大的纨绔,对这些珍宝毫不上心,竟是连贺词都没撕,后来大概家里遇到了什么事,便一箱子抵押了。
那倒卖的汉子也是个懒的,就这么原封不动地拿出来卖。
“那这些又是什么?”麻三指着箱子角落塞着的东西。
“赠品。人家说不收钱,我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
柯澄将东西清点完,封箱装好,让伙计送去鉴定。
麻三拿起旧相机:“这相机确实不值什么钱,两三年前的款式了。”
他吹了吹上面的灰,又指向一旁的卷轴,“这又是什么?”
那卷轴用厚厚的牛皮纸包裹着,看长度和大小,应该是画册。
“谁知道?”柯澄脱了手套,擦擦脸上的汗,叮嘱麻三,“那相机八成是坏的,交给你了啊,修好了正好给我弟用。”
“你属老妈子的吧,整天‘我弟我弟’的,惯得你家那小祖宗不着四六,尽惹事儿。”麻三说:“我看你,迟早有一天栽你弟身上!”
这话不是开玩笑。
要说柯澄有什么软肋,那就是惹祸精弟弟。
明明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柯澄打小就懂事,脑子也灵光,这街里街坊的,就出了他一个大学生。
反观他弟柯佳,见天儿逃学瞎混,三不五时还打个群架,最后都是柯澄给他擦屁股,又道歉又赔钱。
这次柯佳高考,全科分数加起来都不满一百,气得柯澄翻出鸡毛掸子,狠狠揍了他弟一顿。事后又怕他弟跟着狐朋狗友混社会,花了大钱把人塞进全封闭的职校。
如此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也不怪柯澄整天钻钱眼里,实在是辛苦赚来的那点积蓄,都让家里的小混蛋给糟蹋完了。
“行了行了,每次都这些车轱辘话。”柯澄懒得讨论他那便宜弟弟,转移话题,“把那卷轴打开看看吧。”
两人找来美工刀,划开表面的牛皮纸,将裹在里面的画卷一一展开。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房间里只剩下宣纸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不是,这他妈也太慎人了吧,看着怪不舒服的……”麻三艰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那是几张没有署名的线描画。
笔法精妙,技艺高超,画中内容栩栩如生。
真因为细致真实,才格外令人头皮发麻。
第一张尚且算是传统的佛教画,所绘为作明佛母。一面四臂的佛母坐于莲花日轮之上,手持钩斧,红发冲冠,三目圆睁,宝相庄严。
第二张画的还是佛母,法相与前者无异,只是佛母半边脸寄生了密密麻麻的卵泡,卵泡互相挤压侵占,将半边五官牵扯得扭曲畸变,与另半边肃穆完整的脸相比,显得邪异悚然。
画者还绘了一张六臂观音。观音身色洁白如月,面容仁惠,但摊开的六只手掌上,皆呈着血淋淋的心脏和人头,仔细一看,莲花宝座竟是由数不清的骷髅累成的。观音跌坐在尸山血海之间,而布上写着硕大的“慈悲”二字。
最骇人的当属最后一张,佛母的脸庞中央竖着巨大独眼,其余部分没有五官,像是覆盖着一层绞烂的肉泥,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孔洞,凑近仔细看,孔洞的形状皆是嘴一样的裂缝,扭曲变形,似在无声地嘶吼。
恍惚间,似乎真能听到混杂在一起喋喋不休的尖啸。
“……嘶,到底是什么疯子能画出这种阴邪东西?”麻三将身体贴紧椅背,猛地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