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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渤海风云(十六) ...

  •   略一沉吟,耶律怀秀弯腰把女孩打横抱起,紧紧地搂着,穿过几条幽深的暗道,进了长春宫的宫门,宫人上来迎接,都被他用目光挥退了。把怀里睡着的女孩轻轻放在雪白的锦被上,转身合上门,坐在床沿上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敏感的唇瓣。头上的发丝有些乱了,几绺垂下来,搭在额上,伸手轻轻为她拂开,修长的手指便顺着那柔美的线条滑到她唇上,紧抿着唇,暗示自己要拿开手,这一刻,手指却象是不受意识控制了一般,紧紧地粘在她的肌肤上,怎么都挪动不了。
      “赵银雪?雪儿?”低声轻唤了一句,男人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细细的呼吸声,传到耳朵里,心跳得越来越快,情不自禁地,竟吻了上去,吻在她的眉心,很轻很柔,只怕惊了她的梦境,这时女孩忽然轻声呢喃了一句,没有听清,凑近前去,再听,却是叫着阿绪。攸地收回爱抚她的手,男人的眸色顿时冷了几分,猛然站起身,沉默了一阵,弯下腰,把锦被盖在她身上,这才转身离去。合上宫门,轻声唤来宫人,命他们好生守着,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悦,宫人都不敢大声回应,只怕这一向温和的主子忽然翻了脸。
      男人大步走了很远,回头看那宫门,依旧紧紧地闭着,想象床上女孩的睡颜,心莫名地一颤,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声,不再停留,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长春宫后窗外。石清尘点燃手中的熏香,捅破窗户纸,把燃着的一头,对着房内,辛辣刺鼻的气味很快弥漫在整个房间。
      “咳,咳咳咳……。”雪儿从昏睡中惊醒,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咳,怎么这么大的烟啊?”一边扇烟,一边翻身起来,下床寻了自己的靴子穿上,急忙奔出来。守在门外的宫人疑道:“李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雪儿没好气地道:“你们进去看看,一屋子的烟,叫人怎么睡觉啊?”
      宫人走进去,一会儿,很快奔出来,莫名其妙地互相对视。雪儿站在门外,自觉头还昏沉得很,没想到那看似香醇的甜酒,后劲如此之大,想到姐夫,心中忽然一动,向一旁的宫人问道:“方才我是怎么回来的?”
      宫人堆笑道:“是大王亲自送姑娘回来的。”其他的话他没说,大王对这位王后的妹妹,明显地青眼有加,亲自抱她回来不说,还嘱咐他们好生守候,看来坊间的传闻不假,现任王后体弱多病,后宫中很快就要有一位新王后了,而这位新王后的不二人选,自然是眼前这位清丽可人的李姑娘。
      “是吗?”雪儿脸上不禁微微红了红,暗怪自己太不懂礼数,居然喝得醉倒,还在宴席上睡着,只是姐夫,他今日为何要如此待她,心里一紧,竟不敢再想下去。
      这时,石清尘从一旁的回廊上走过来,向雪儿笑道:“李姑娘,王后召您过去叙话。”
      雪儿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已有两个晚上没有去过姐姐那儿,昨天是因为大王有令,要她早些歇息,今天却是因为喝醉了。急忙整了整衣冠,跟着石清尘走到黑暗里,沿着甬道走了许久,看四周的景物,雪儿心中忽然生起一丝疑惑,虽然自己是半个路盲,但宫中呆了这么久,经常走的路还是认得的,这分明不是去锦绣宫的路。正要出口发问,石清尘停下脚步,恭敬地喊了一声:“李公子。”
      一个黑影从宫墙前的大树后闪出来,微弱的光线照着他的脸,是李重翰,他的脸色很苍白,双眉紧皱,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
      石清尘躬身道:“李公子,属下到外面守着。”
      李重翰微微点头,石清尘转身离去。
      李重翰指着一旁石阶:“妹妹坐。”温柔的语气,溢满款款柔情。
      雪儿呆了一下,旋即笑道:“谢哥哥。”走到石阶上,正要坐下,李重翰忽道:“且慢。”几步上前,伸手解下颈下披风的带子,轻轻铺到石阶上,这才道:“坐。”
      雪儿在黑暗中看了他一眼,心中百味杂陈,不禁轻叹一声,也不推让,轻轻坐了下去,指着身边道:“哥哥也请坐。”
      李重翰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笑容,走到她身边坐下,柔声低语:“还是妹妹知道疼哥哥啊,真恨不得天天陪在你身边,只可惜这里是戒备森严的王宫,耶律怀秀已经探知我的行踪,我现在迁到城西的一座佛寺安居,不能时常出来,见面的机会会少之又少,以后的事就只有靠你自己了。”
      雪儿轻柔地笑道:“哥哥,说吧,什么事?”
      李重翰仰头看了看天色,脸上总是淡淡的表情现出几分凝重:“哥哥刚刚接到消息,耶律怀秀准备废了我姐姐,另立新王后,册封仪式就定在下月初一。”
      “怎么会?”雪儿惊呼出声:“他为什么,他那么爱你姐姐,一个男人这样疼爱自己的妻子,他怎会让她伤心?”
      唉。李重翰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雪儿的表情象是看着一个纯洁无瑕的孩子:“妹妹,你还不明白吗?他何曾爱过我姐姐,那些不过是哄骗臣民的假象罢了。你可知他要立的这位新王后是谁?”
      “是谁?”
      “就是坊间流传的那位王后亲妹:李燕林。”
      雪儿抬起头看着他,他的嘴角溢着的,竟是苦涩的微笑。脑中忽然变得一片空白,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一个那样深情的男人,对妻子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看着她的眼睛总是柔情四溢。
      扫了一眼女孩震惊的表情,李重翰轻咬唇,柔声低语:“这样就很吃惊了吗?看来你真是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啊,就象我那可怜的姐姐,十年了,没有爱,没有真情,却宁愿护着他,守着他,为他付出一生都在所不惜。还记得下棋的那一晚吗?”
      雪儿沉默着,没有说话。今天在大王生日宴上的一切,忽然浮现在脑海中,穿着王后的服饰,和他并肩坐在玉阶上,这个男人如此安排,其意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只是自己一味地不敢相信,不愿面对而已。
      李重翰缓缓道:“那一晚,他对姐姐起了杀心,若不是石清尘及时赶到,姐姐已经化作一道轻尘,飘渺人世间了。”
      巨大的震惊之后,是难言的苦涩。那晚的一切,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宫门外听到的一声脆响,姐姐惊惶痛苦的眼神,两个人各怀心事的问答,象是关怀,实则告诫的话语。为人君者的深沉不测,这一刻如此清楚地感受到,那么阿绪,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遥望将来,雪儿不禁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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