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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水能载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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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贺领先沈尧和陈书禹半步,略微弯着腰一边带路,一边向两人汇报泰宁县近况。
“泰宁政通人和,百业兴旺,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乱世中也是一派祥和,如今新皇登基、改天换地,泰宁百姓的生活愈发蒸蒸日上,各个都感念皇帝陛下的通天恩德呢!”
“下官今日还奇怪为何街外百姓比之寻常更加容光焕发,现在才知是受到两位大人的恩泽照拂,您二位这一来,下官的陋室也显得蓬荜生辉了。”
崔贺面带微笑,夸赞的言辞一套接一套,若是寻常上级视察,必定会被他的花言巧语哄得心花怒放。
可惜沈尧不是寻常上级,陈书禹心有所念,并无人将他的奉承放在心上。
崔贺也不尴尬,继续一边引着两位大人在府中观赏,一边将景物与自己审过的案子、自己的为政理念讲给这两位上级大人听。
沈尧在花园中左瞧右盼,好像对世间万物都带有一种新奇感。陈书禹看看前方自顾自讲解的崔贺和自顾自赏花的沈尧,倒是率先沉不住气了。
“崔大人,本官近日听得一些市井传闻,说是犬子被县令大人所害......?”
崔贺霎时大惊失色,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发出一阵“梆梆”声,“大人冤枉啊!大人所说市井传言下官也略有听闻,只是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若得知太守公子赏脸莅临泰宁,下官定会恭敬扫榻相迎,怎会像传闻中行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陈书禹抬头扫视一眼沈尧,按规矩应是这位钦差大人先行答话。
只是沈尧站在鱼池边,面对着满池金鱼“嘬嘬嘬”个不停,像是丝毫不关注他们在谈什么。
“......”陈书禹收回视线,再看向崔贺时,身上便散发出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本官的儿子,前些日子确实在你泰宁县中失踪,敢问泰宁县令,可否给本官这位无能的父亲一个交代!”
崔贺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对上陈书禹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神时又仓惶低头。高大的身躯在这种眼神下都完全失去了威慑力。
“怎么会......”
不过浸淫官场二十余载的心理素质自然不是盖的。崔贺深吸口气,硬是挤出一个微笑,“下官已为两位大人安排好住处,两位大人可有在泰宁县小住一些时日,在下近期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之前两人的来回交锋并没有引起沈尧的注意,这句安排却是让这位钦差大人听得真真的。他一手挥洒着方才家仆送来的鱼食一边漫不经心地应道:“好好好,不着急,先让人再给本官送来几袋鱼食,这就么些,打发小八哥嘛?”
陈书禹站在原地冷眼旁观他向鱼池内倒下一大袋鱼食,垂眸略微行了一礼后静悄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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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宋铮和阿玖再次来到新的角落搭建皮影戏台,今天的城中看起来与过往几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宋铮却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阿玖,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阿玖低眉侧耳倾听片刻,又苦恼皱眉,“人太多了,感觉不出异样。”
宋铮吃惊道:“你们这种有功夫的,不都一听就知道谁会武功谁是平常人吗?”
“......我又不知道会功夫不会功夫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倒也是哈。
失忆害死人!!
宋铮叹口气,目光怔忪地注视着雾气缓缓升空,又回过神看向一旁专心搭戏台的宋尚,“宋尚,你别在这里待着,回马车。”
宋尚看她一眼,目光微闪,低头应道:“好。”
宋铮站在原地目送宋尚离开,心中的不安丝毫没有被缓解,反而愈发严重。
阿玖佯作不经意间从宋铮身前经过,余光扫过她的神情,脚步便是一顿。
回到戏台处后,他突然将手中的戏台零件丢进箱子,“我们回去。”
“嗯?”
阿玖已经上手开始拆卸戏台,“你别多想,只是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在这里吹冷风了。”
“嗯??”
“不是因为你!我自己不想表演了!”
“嗯???”
“......总之,我们回去。”
冰凉的手攥住她的手腕,宋铮被拉着向前两步,才猛地反应过来,挣脱阿玖手上的力道。
“不是......只是......”宋铮犹豫着,“这有些过于任性了吧?”
这计划毕竟是几人一起商议的,他们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事?
“那又怎样?”阿玖接着方才的地方继续拆戏台,还不忘抽空斜睨宋尚离开的位置一眼,“他又打不过我。”
宋铮:......
识时务者为俊杰,宋铮认为宋尚不会失去理智到和他打架。
但是今天城中确实气氛古怪,要不他们......先回去?
宋铮刚刚把手放到散乱的皮影上,却突然注意到站在戏台边满脸新奇之色的青衣少年。
“你们今天不表演了?为什么?”
嗯??什么人,哪来的?!
宋铮悚然一惊,下意识拍打阿玖的胳膊。
阿玖同样皱眉看向这位少年,“你谁?”
他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位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少年惊奇地盯着阿玖,眼睛如碎星闪烁。他友好地弯眉浅笑,“久仰久仰,我是沈尧。”
“......哦。”阿玖看了他一眼,又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将其余零件扫到箱子里,又搬起箱子转向宋铮,“走。”
宋铮感觉这位少年的嘴角僵硬了。
身为表妹兼师父,宋铮觉得她有必要给这位便宜伙计解释一句,“那什么,他害羞。今天有些意外情况,不表演皮影戏,我们深感歉意。”
沈尧可惜地点点头,“是不方便表演还是不方便在泰宁城内表演?”
宋铮:“......”这话让她怎么接?
现在明显已经过了她们平日表演皮影戏的时间,但是周围却仍不见应该被赵天亭引来的民众。除了这位明显可疑的少年。
宋铮心中越发警惕,只对他敷衍一笑,便要拔腿而逃。
不料他们刚刚绕过一条小巷,就迎面对上一队铁甲步兵。
领头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气势威严,看到他们的一瞬间,眼睛闪过一丝阴鸷杀意,“宋筝、阿玖二人涉嫌谋害太守之子!尔等听令,速将此二人擒拿归案,押回衙门候审!”
正主来了!
宋铮心下一凛,若能压住崔贺的太守和钦差都不在泰宁城,他们这一趟必定是凶多吉少!他们不能被抓,起码现在还不行!
火烧眉毛之际,阿玖猛地揽住宋铮,一脚踏上城墙,眼看便要踏空而行逃离包围圈!
崔贺面容肃然,从手下手里接过一把铁弓和一支木箭,不过一瞬便锁住目标,松手的刹那,阿玖耳尖一动,当即后退,木箭擦过阿玖额头,留下一抹血痕。
崔贺面容森冷,再次搭弓上箭。
“住手!”
不远处一身紫色官服的男子匆匆而来,抬手喝止住崔贺的动作。
正是陈书禹。
陈书禹身后,两名黑衣男子身手敏捷,合力包围住阿玖,将人从城墙上撕下,落回地面。
早在陈书禹呼唤之时,崔贺便从马上一跃而下,此时刚好走到他面前向太守行礼。
陈书禹站在原地便是不怒自威,“对待嫌犯,重在教化!况如今未经庭审,怎能对他们下死手追捕?若两人命丧此处,崔大人打算如何拯救我儿?!”
崔贺神情谦卑,脊背越发弯曲,口中不停诺诺称是,丝毫不见方才的阴鸷模样。
沈尧从后方踱步而来,语调散漫:“所以今晚还有皮影戏不啦?什么时候能有?”
陈书禹脸色一僵,弯腰向沈尧行礼,“此二人乃泰宁嫌犯,待下官调查出真相,想必会有机会为大人表演皮影戏。”
沈尧满意地点点头,抬头扫过两人,“那还在这里等什么?去衙门问话呀?”
一行人轰轰烈烈冲向衙门,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时夜幕笼罩、天气森冷,一路上宋铮并没有看到哪怕一位百姓。
被一群铁甲兵包围在中间的宋铮看看前方翘着腿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沈尧,再看看前方一前一后的陈书禹和崔贺,感觉自己真是撞见鬼了。
若是她没猜错,那个前来追杀他们的中年男子便是泰宁县令崔贺。
而那个身着紫衣的男人和那个奇怪的男子身份地位明显高于县令,他们是什么人?
会是她们朝思暮想,终于盼来的太守和钦差吗?
自顾自猜测着,再一抬头,他们已经到达县衙门外。
前方陈书禹面朝马上的沈尧行礼,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陈书禹一脸为难,多次请示后无奈点头进入衙门。
不一会,里面传来熟悉的喊人声:“请宋筝、阿玖入堂!”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宋铮深吸口气,悄悄扯了下阿玖的手指,两人一同向那个黑乎乎的大堂行进。
就算到了现在,宋铮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安全离开县衙。
最近她所作的一切,其实全是在动摇民心。这种“民心”能不能救他们于水火,她并不清楚。
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在这个朝代,这个乱世之后仍有混乱的朝代,民心真的有用吗?
若是有用,他们又凭什么相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