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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迷雾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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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傍晚。
留下两名山贼看管着赵展鹏,宋铮、阿玖和宋尚抱着皮影箱子悄咪咪从洞中溜出来,不知绕了多少个弯,终于见到了宋尚藏着的马车。
“你这马车挺会藏啊!”宋铮略带新奇地摸了摸这黢黑的马,被马大人不屑地喷了个响鼻。
宋尚坐上驾驶位,等宋铮和阿玖爬上来才道,“当然,这可是学生好不容易搜罗到的,可以完美融入夜色的‘黑珍珠宝马’!”
宋铮拍手:“好名字!”
阿玖默不作声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窗外。
到达城中时正好酉时,按照他们最开始商议的计划,几人在城中巡逻最少的地方快速搭上皮影戏台。
刚刚搭好,赵天亭安排好的人便已将一波民众引至此地。
宋铮直接0帧起手,操起师爷的皮影形象,瞬间爆哭:“泰宁县令亲小人,远贤臣,泰宁危矣!”
那些摸不到头脑的民众们停下脚步,一边观察着幕布后活灵活现的小人,一边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玩意?怎的还会自己动,怪邪乎的。”
“昨天西市被捅出那么大一个乱子,据说就是这什么皮影玩意闹的!”
“县令不管?”
“嗐!要是这皮影玩意说的都是假的,他肯定管!抓不到人这不就说明人家说的是真的嘛!”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搓搓手,一脸神秘地凑近旁边人的耳朵,“现在人们都传这皮影之物乃是老天开眼,给我们降谕令呢!”
旁边的人也暗暗点头,“城外山匪之路扰民良久,就算不是县令所为,也该治他个不作为之罪!”
那方巾男子紧跟着补充一句:“更何况如今看形势,那正是他所为!”
幕布之外自有人煽风点火,宋铮“两耳不闻布外事”,两只手飞快倒腾,将昨天演过的戏目再次了上演一遍。
只可惜这一角落巡逻再少,终究藏不住源源不断涌过来看戏的民众。
第二幕戏目刚落,阿玖猛地攥住宋铮手腕,“他们发现了!”
宋铮心跳加快,伸出手拎起一位老人形象的皮影人物,声音沉重又沧桑:“县令德不配位,戕害黎庶,望泰宁诸君齐心同力,为己身之将来,家眷之安康,振臂以抗!”
说完,“老人”身体抽搐数下,自天陨坠。
宋铮则是跟在阿玖身后,悄然混入人群,趁乱迅速离开此地。
来到约定地点,宋铮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车厢,欲言又止,“宋尚这位‘黑珍珠宝马’,是不是搭配一个同样黑的车厢更合适?”
阿玖默默看她一眼,抚掌阴阳怪气道:“表妹真是好会出主意!全车尽黑,昏昏然似墨渊之兽潜于途,暗夜之中,仿若墨团幽影,既可做隐蔽之驾,又似陷阱暗藏。路遇冤家,骤撞其上,行人以为遇鬼,自不敢深查也。”
一大段长难句骤然向她冲来,宋铮两眼一抹黑,猛地抬手拍向他的嘴,“会说话就说,不好说别叭叭!”
真当她一点文化都没有吗?
两人刚翻到马车上,不远处便呼哧呼哧跑过来一个人影。
宋尚抱着皮影箱子两条腿蹬的飞快,眼看靠近马车,他眼睛一亮翻身上马,将皮影箱子向后一抛,两腿用力一夹,马车瞬间向外冲出去。
宋铮抬手接过可怜的木箱放到地下,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宋尚驾车很快,没过几息宋铮便听到城门守卫们不耐烦的声音:“酉时已过,城门要落锁了!”
泰宁如今是酉时过后关闭城门,这么算来,他们竟在城中耗费了两个小时。
宋铮心脏暗暗提起,神情专注地盯着前方的布帘子。不知宋尚说了什么,她只听到几声厚重的“咚咚”声,守卫似是很满意的哼笑一声。马车再次启程,向着他们的秘密基地驶去。
回破旧农户的路途中,宋铮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戳了戳宋尚,“你给了那守卫多少银子?”
宋尚一派云淡风轻,“一小袋银锭而已。”
他的神情无比自然,像是只付出了一个铜板。
但宋铮却猛得感受到一丝感觉不对劲。
尽管他们相处的时日已经不短,可她还记得初遇时宋尚是何等的吝啬抠门。为了不让他们花他的银子,甚至不惜和他们在外面吹几个时辰冷风!
宋铮面上并无异色,轻轻应了一声,只像是有些疲惫般略微落后几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从他们被赵地斧抓走,在山下再遇开始!在酒楼再次相遇时,宋尚一口一个老师叫的殷勤,比他们离开前不知多了多少真情实意。
不,应该更早。阿玖说宋尚为了救他们离开,从山下雇佣了一些村民来扰乱赵地斧的视线,让他们浑水摸鱼离开。
可当时他、阿玖和赵天亭已经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虽说在阿玖口中,这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但实际上这一环根本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是找了个由头将阿玖关起来威胁她!
在当时那个情境下她和阿玖人为刀俎,其实根本就不用费劲布这么大一个局,联想到宋尚抠门的性格,宋铮心中的谜团越滚越大。
宋尚提前一步打开地砖,笑眯眯看向宋铮:“老师,您先请?”
阿玖向前一步挡在宋铮身前,语气淡淡道:“还是师弟先吧,我殿后。”
宋尚理解地点点头,将象牙扇子插入腰带,率先向下爬去。
阿玖猛地拍上宋铮的肩膀,将陷入沉思的宋铮拍得一个激灵。
“老师?”
宋铮抬头看向阿玖,神色复杂,“啊?”
“人皆有私心。聚而共为一事,不必纠结本真,当前目的一致足矣。”
道理她也知道,但那也不能前后像个双面人吧,怪吓人的。
宋铮胡乱抓了把头发,近乎自暴自弃道:“随便吧,都到这一步了。”
说着宋铮便自顾自向着洞口走去,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崔贺拉下马,让赵天亭和赵地斧达到目标,然后他们速速离开这个大坑之城......
“可是老师似乎没有核查过县令的真实情况呢。”阿玖的声音轻轻落下,却在宋铮心中激起滔天巨浪。
宋铮猝然转头,“你什么意思?!”
阿玖轻轻掩上宋铮的嘴,将人拉远几步,“弟子只是觉得,只听赵天亭和宋尚的一面之词,是否有些草率?”
“......”确实草率。
宋铮手指轻颤,但仍坚持道:“我们人微言轻,命都系在赵地斧手中,他们没必要这样费尽心思诓骗我们。”
阿玖拉开一步距离,嘴角上挑,浅淡的五官彷佛突然被染上色彩。他轻笑一声,语气吊儿郎当:“表妹聪慧,表哥甘拜下风。”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辩驳吗?不吵架吗?不观念崩塌分崩离析吗?
像是看懂了宋铮眼神中的怒骂,阿玖摊了摊手,“表哥只是好心劝告铮姐儿,别想太多。”
这人欠的吧!
她距离道心破碎就差那么一点!一点!
进入山洞后,宋铮冷着脸坐到宋尚身边,刻意与阿玖隔开一段肉眼可见的分隔线。
宋尚摇着扇子的手微顿,不动声色探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非常识趣地没有开口说话。
而被两名山匪看管着的陈展鹏就没有那么会看眼色了。
“喂!你再多关本公子一天,待本公子出去便多让你们凌迟一天!区区庶民,行同狗彘,简直就是鼠胆包天!”
宋铮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像打量肉摊上的一块猪肉般上下打量着他。
阿玖的话虽是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出,却实实在在点出了他们目前最为忽略的事实。
崔贺是否真的罪大恶极,此事比赵天亭的态度、宋尚的转变都更为重要。
她心疼赵天亭的遭遇,但也并不想在众人的推动下去污蔑一位真正为民的好官。
但此时计划已然走向正轨,若不出意外城中的叛逆之言已如点点星火,正在飞速发酵。
如今情势不定,舆论和人心早已超出宋铮所能掌控的范围,而赵天亭所联系的太守和钦差又迟迟不到。
若从她这破局,能够利用的不可控因素便只剩下了这位在他们所有计划外的“变量”——太守之子。
她不能确定陈展鹏身份的真实性,但这并没有关系。打出瑞和太守之名,无论是真是假,总会吸引到外人的注意。这种八卦传播速度一向很快,若是真能吸引来瑞和太守来收拾烂摊子正好。
若是不能,借助太守威势狐假虎威一次倒也不错。
可能是宋铮的视线太过露骨,陈展鹏感觉自己身上渐渐冒出了一股凉气。
“喂!你,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痴心妄想你得不到的事情!你就算得到我的身体,也永远得不到我太守之子的身份!”
宋铮自动过滤掉他的胡言乱语,眉眼弯弯笑道:“陈公子被关这么久,可是感觉无趣了。要不要去江湖悠悠一趟?”
“......你什么意思?终于知道怕了要放本公子离开?我告诉你,就算你放我离开,我父亲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宋铮嘴角的笑容差点稳不住。
这傻子到底想不想活?怎么净说些让人送他去死的话?
瑞和太守真的会想要他活着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