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有其表》伊夫林

35、白色巨塔

　　夏颐是在第二周刚开始的时候发现虞宋跟了过来的，她们其实只定了一周的酒店，江郁每天在房间里活得像个行尸走肉，饭都懒得吃，哪还管得了这些事。临近需要续房的时候她捏着自己的信用卡，在练习跟前台争取再续一周是不是能有点优惠，甚至恶补了下埃及口音保证自己听得懂……结果前台那个漂亮小姑娘用生硬的中文说已经有一位先生帮二位续房了，续了一个月。

　　“方便透露下是哪位先生吗？”

　　“不好意思我们不能泄露客人信息，”小姑娘抱歉地笑笑。

　　“客人？”夏颐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那证明这个男人也住在这家酒店里。

　　夏颐在餐厅吃了三天的素菜早餐，脸都吃绿了，终于看到了刚从健身房出来的虞宋，他很是惊喜，“好巧啊夏颐姐！”

　　“哦好巧，你信吗？”夏颐说话比江郁还不客气，“房费你付的？”

　　“不然还能有谁呢？”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整个人因为运动过散发着挡不住的青春气，又因为洗了澡显得神清气爽，夏颐也得承认年轻确实好，显得年轻也是年轻，江郁这一辈子坚持看脸，不管结果如何过程确实让人心情愉悦。

　　“我还蛮意外的。”夏颐实话实说，“在我的印象里你是那种非常自我，做事完全不考虑他人感受的类型，怎么现在道德底线上来了？以前你肯定包下整间酒店拿着玫瑰搞烛光晚餐求复合，现在进退有度真是令我惊讶。”

　　“我现在走纯爱路线，”虞宋笑笑，“包下这家酒店也太夸张了，毕竟是Old Cataract，除了阿加莎还有埃及苏丹法鲁克、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下榻过的地方……保证你们能一直住在1201我还动用了点关系，毕竟本来有个旅行综艺点名要那间阿加莎套房的，现在只能委屈那几个小爱豆住丘吉尔了。”他说着拿出两张卡来，“这是尼罗河邮轮的套房，两周后你最喜欢的偶像团体会来埃及录节目，希望你玩得开心，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把你们的镜头剪进去。”

　　“哦这真是无法拒绝，”夏颐接过卡，“你是需要我帮你说两句好话吗，但是你的错误还蛮难令人原谅的。”

　　“不，这是你应得的，追求一个女人当然要首先讨好她的闺蜜，其次她心理状态应该很不好，我过来只是不放心。辛苦你每天多陪陪她，这里东西难吃，我会安排专门的人做好了送到你们门口，有想吃的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她状态不好？”

　　“不社交，不吃饭，甚至不怎么跟人说话对吧？”虞宋叹气，“再下去人就抑郁了，我当然希望她离婚，但不是这样的形式。”

　　“说得好听，就像白若冰和季清冉不是你找来的。”

　　“怎么说呢，我最开始以为他们是貌合神离的夫妻，我只是没想到，她真的有点爱他。”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么落寞而伤心，搞得夏颐都有点为自己说的话不好意思，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平常玩世不恭的样子，“总之我就住在你们楼下，有事给我发微信，无论是出行还是花钱，我来安排，最好还是带她出门逛逛，放着这么好的景色不看太可惜了。”

　　夏颐摆摆手，示意自己答应了，她走了两步又回头，“话说埃及早饭太难吃了，能整点粥和包子吗？”

　　“十分钟。”虞宋点点头，“我知道江郁不吃葱蒜，你有忌口吗？”

　　苏璟是在江郁勉为其难吃了两口窝蛋牛肉粥的时候发来微信的，夏颐收到消息提醒时候特意看了下江郁的屏幕，没有任何提醒。

　　“你都不敢给江郁发消息？”

　　“她会觉得我烦，”苏璟话不多，夏颐的团队还在前线拍纪录片，所以她知道苏璟忙得焦头烂额，助理时刻更新的商战八卦令她瞠目结舌。苏璟前几天转了不少钱到她微信上，今天又是一大笔，“她还好吗？”

　　“你也知道你烦啊？你不觉得自己挺过分吗？”

　　苏璟沉默，又转了一笔账，“她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就跟我说。”

　　我真服了，正宫这点上是不如想挖墙脚的。夏颐默默吐槽，人家起码知道送点爱心早餐，你就只会个打钱。

　　她把今天这笔退回去，昨天的转给了江郁，但江郁显然也没注意，夏颐没好气地回，“她不想回去。”

　　“这间酒店还有中式早餐吗？”江郁又吃了个虾饺，“味道还挺正宗。”

　　“诶，我们国际地位大幅提高，中国人出来旅游又爱花钱，有几个中餐厨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虞宋真是有点本事，确实十分钟就搞出来了套精致的广式早茶，甚至不是外卖，全用酒店的餐具餐车推上来，“中午要不要去楼□□验埃及美食？楼下花园还挺漂亮的。”

　　“再说吧。”江郁吃完了那份虾饺，“这么好的天应该睡个回笼觉。”说着她走到阳台去做点拉伸消化一下。

　　“虾饺不错。”夏颐发微信，“不过感觉中午不想出去吃饭。”

　　她确实了解江郁，江郁一觉睡到下午，又开始看她的动漫番剧。

　　于是这周她们都是这样过的，江郁早上起来怏怏地吃两口东西，补觉，下午两三点起来再吃点虞宋精心准备的各色美食，晚上八九点再吃夜宵……

　　在这个作息下夏颐很快就胖了几斤，不得不每天趁着江郁睡觉时候去健身房挥汗如雨，顺便跟虞宋“接头”。

　　她昨晚意识到江郁的状况是真的不对，夜宵虞宋送了条烤鱼，江郁很给面子吃了不少，还问有没有主食……那厨房自然是狗腿子地送来各种碳水，江郁难得吃这么多东西，她最近已经瘦到脱相，夏颐禁止她穿那件白色睡裙，是真的状如女鬼。

　　她晚上吃太多睡不着，半夜起来想喝口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江郁平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听到响动却闭着眼睛装睡，原来她每天早饭后不是回笼觉，是真的失眠……

　　夏颐也失眠了。

　　虞宋带了瓶维生素，“混合装，白色的是Vc，长条的补钙，另外的是褪黑素，她应该会失眠，都是她用过的牌子。”

　　夏颐心下一动，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真的很了解，并且很爱江郁。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她把东西收好，“我都有点同情你了。”

　　“多帮我说两句好话就行。”虞宋神情很淡，“差不多了，她一个人在房间我不放心。”

　　夏颐回去的时候江郁还没有睡醒，她似乎是怕在夜里入睡，白天反而比较安稳。夏颐小心翼翼坐到床上怕吵醒她，投影仪播放着一部日剧，音量被调得很低。

　　夏颐关声音的时候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江郁每天看的内容都很类似，她总是反复在看经典的，催人泪下的剧情，夏颐记得这部日剧，江郁在某个项目上看完的，她几乎通宵在追，前几天还会在群里分享确实好看，最后一晚，一个成功挽救了三千多条人命，致力于攻克癌症的医生却即将死于癌症，江郁一边哭一边说真是太好看了，不愧是日剧巅峰。

　　江郁把《白色巨塔》推荐给了每一个人，但她却不敢再看一遍，可她现在把无数催人泪下的剧情都翻出来反复观看……

　　再也没有流出一点眼泪。

　　夏颐没有看完这部剧，她就着很小的声音看最后两集，医生死去的时候音乐响起，她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又沉默地看投影仪从第一集开始循环，江郁已经醒了，她靠在床上看夏颐抽泣的背影，忍不住把床头的纸巾抽出来扔过去，“换张纸。”

　　“换着呢。”夏颐下意识回答，然后意识到江郁醒了。

　　“蛮好看的是吧。”江郁问。

　　“嗯，确实感人。”夏颐也说，“太复杂，太沉重了……没有坏人，里见就不说了，他岳父老婆和情人也都很好。”

　　“里见有时候跟苏璟还挺像的。”江郁平静地说，“苏璟理想主义起来真是让人觉得他是个圣父。”

　　“你还能这么冷静吗？”夏颐擦干眼泪，“你不是应该很生气吗？”

　　“生气，不过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很忙，毕竟是苏照清要跟他抢股份。”

　　“他堂哥还挺趁人之危的，你说苏璟会给他吗？”夏颐非常好奇，“但你是怎么猜到是苏照清的？”

　　“他那个人是个圣父的嘛，最后应该会。”江郁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内容，“至于苏照清，正好差的就是他们俩的持股差，太巧了，我查过这堂哥的资料，其实很多地方都很可疑，但苏璟很信任他。”江郁也不再说了。

　　“不怪他不来找你？”

　　“苏璟要是把公司项目都扔下过来找我，我才会觉得奇怪。”江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靠回去，“他如果找你，就说我想静静。”

　　“所以你还是很生他的气吗？”夏颐试探着问，“我很担心你，我宁可你像之前一样大哭一场……毕竟你是个爱豆恋爱了都能把你气哭的人。”

　　江郁扭头看向她，很想努力笑一下但是笑不出来，她放弃做出诡异表情免得吓到自己的朋友，于是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不知道，我好像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