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有其表》伊夫林

29、所以你还是爱他吗

　　“老板你还好吗？”陈助理坐在副驾上，通过镜子偷瞄苏璟的脸，老板一夜未睡，对着那份资料看到天亮。

　　他说谎了，他看完了整份资料才敢给老板拿进去，如果自己是老板也怪不好受的，夫人是真的很爱那个男人，她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生活。

　　“我很好。”苏璟靠在椅背望向窗外，“飞机预计会准时落地吗？”

　　“会提前15分钟，但是考虑到过关这些，我们现在出发时间很充裕。”

　　江郁的飞机深夜起飞，到达的时候还是深夜，苏璟推掉了所有的会议，亲自前往机场。他记忆力超群，看书也是一目十行，却第一次读得那么慢，甚至把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咀嚼。他并不怀疑故事的真实性，虽然虞宋的身份比较敏感，把很多信息就隐藏了起来，但想必小陈拿给他的时候已经通过不同方式印证过了。

　　但苏璟不解的是，这份资料是怎么来的。

　　私家侦探调查信息强调冷静客观，这份严谨详实的报告却掺杂了不少个人情绪。苏璟原本是看不懂这些的，他是对情绪和文字感知都比较弱的那种人，给他一串数字或者代码，他能瞬间发现怪异和错漏；但你对他阴阳怪气几句，他还会对你说谢谢。

　　江郁说真没办法啊，你就是迟钝。于是他去恶补了很多小说及名著，才大概懂得所谓语感、节奏和言外之意。

　　这份资料很怪异，故事里的江郁是那么完美，他们的爱如同拥抱在一起坠落的流星，尽管没有说明他们分手的原因，却能看出字里行间不是遗憾，而是悔恨。

　　简直像虞宋自己写的。

　　有了这条线索后，那天虞宋造访江郁办公室的视频也很快被调取出来，苏璟面色平静地看着虞宋想要亲吻江郁的耳环，又看到江郁把项链摔在他脸上……他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但是微妙地有一丝遗憾。

　　自己错过了江郁还能拼尽全力爱一个人的时候。

　　江郁应该是很爱虞宋的，不是因为那些可能带了些夸张的故事，而是因为第一张照片里她的笑容和眼神。后面有补充说这张照片是虞宋创业时候留下的，当时的少爷还是眼高于顶不肯低头，他创业前需要一笔启动资金，他是设计师，只有设计能卖钱。虞宋挨家挨户找过去，纡尊降贵地给自己看不上的土老板们阐述大楼的设计理念。

　　他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了，每次都是因为自己的桀骜不驯跟土大款们不欢而散。某个土大款对江郁开过黄腔差点被虞宋打爆头之后，他就再也不让她跟自己一起谈方案了。但没有江郁拦着他的口不择言，他最快谈判失败的记录被不断刷新，她无奈地对他说，“10分钟都不到啊，你是又嘲讽了他的品味吗？”

　　“真愁人啊，他居然用范思哲配LV……想到要把设计卖给这种人我都觉得对不起这座城市，他一定会把涂装改成金边，你能想象金色涂装的天鹅吗？这么想起来东边那座蟑螂塔都更有韵味啊！”

　　“把修辞留到推荐上吧，你可以兜售的老板已经不多了，”江郁叹气，“再不成功咱们真的要喝西北风啦！”

　　“现在学那套乙方的话术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你有资深的苦命牛马老乙方——我。”江郁笑，“下周要见的是这里面最有品位的了，他跟你还是校友呢！”

　　虞宋就是命好，那个校友非常欣赏他的设计，几乎是当场拍板签合同，至今仍然跟他保持合作，江郁在公司外面的咖啡车等他，看到他出来问怎么样，怎么样？虞宋把合同拿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江郁踮起脚尖亲吻他的侧脸。

　　“今天天气超好，”她拉他到银杏树下，“纪念一下，来，看镜头！”

　　她笑得真好看，苏璟隔着屏幕和时光都能感受到那时候的幸福。

　　苏璟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他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沈宴。

　　沈宴是江郁年少时候暗恋过的人，暗恋更多的是一种心情，很多人会因为暗恋患得患失，但一段暗恋给人的影响能持续多久呢？江郁曾经说，暗恋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如果有一个是正确的都不会只是暗恋。她说的暗恋是连表白都不曾有过的自我感动，然后自嘲地笑了下，当然我也是懦弱的人。

　　苏璟却想你哪里懦弱，你既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也能够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江郁可以劝闺蜜勇敢追求能让她着迷的男人，说，“去爱吧，就像没有受过伤害一样。”她后来说自己像个传销骗子，苏璟却觉得她像维纳斯一样光芒万丈。

　　“所以你还是爱他吗？”苏璟喃喃自语。

　　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接机口，手里拿着一条披肩，江郁看到苏璟时他正在打电话，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提行李的人群，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苏璟离她很远，这种远不是空间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似乎多日没见，她跟自己的丈夫都有些陌生。

　　苏璟见到她出来，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对江郁微微一笑，又变回了她熟悉的丈夫，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虞宋已经走了，他竟然真的是在柏林转机飞伦敦，离开前他挥着登机牌，“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有正事要做的。”

　　“你还不打算放弃期货的事情？”

　　“当然不，”虞宋潇洒离开，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因为不是我一个人在逼空。友情提醒，哦不，爱情提醒，敌在本能寺的故事苏璟应该听说过。”

　　他翩然离去，就像从没有来过。江郁这才注意到，头等舱的其他客人都是跟虞宋一起的，他们跟随男人一同离开，井然有序，像猎鹰展开翅膀。

　　“如果是我请求你呢？”

　　江郁以为这句话虞宋没有听到，因为他没有回答，但过了几分钟，就在虞宋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微信，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的小号，“你开口，我撤资。虽然那个人会觉得我为女人插兄弟两刀……但兄弟就是拿来卖的。”

　　过了几分钟又进来一条，“不过你不会开口的，要照顾苏璟的自尊心咯。”

　　自尊心？还轮得到我照顾他？你一点也不了解苏璟，他迫不及待想咬断你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