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有其表》伊夫林

14、那眼睛真是看狗都深情

　　白若冰觉得自己真是闲着了，她纵然对苏璟还有年少时的情谊，也有诸多愧疚，但让她跟苏璟重修旧好这件事，她做不到。

　　无他，她还有点道德底线。

　　但是怎么就莫名其妙加上了江郁的微信，跟她保持联络的呢？

　　不过白若冰也觉得，苏璟命好，相处下来，即使是以前女友的角度看，江郁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真诚，善良，富有同情心，并且还很幽默，她适合做所有人的闺蜜，江郁天生一颗八婆的心，消息灵通，总能跟你畅聊各种逸闻八卦。

　　不过真的有人能对丈夫的前女友心无芥蒂吗？

　　白若冰不理解。

　　尤其是她最近巡演的场次遇到了点问题，有个大剧院迟迟协商不下来，知名音乐家不能在该城市最华丽的音乐殿堂演出就太降身价了，经纪公司也焦头烂额。

　　江郁听说后只是发了个微信，不久后剧院负责人打来电话，完全不复之前的倨傲，“白小姐的要求我们一定会尽力配合的，之前推脱是因为对接人觉得演出太密集，重新布置场馆需要时间。对接人经验不足，不知道白小姐蜚声海外，实在是抱歉。”

　　“你认识剧院负责人？”白若冰啧啧称奇。

　　“怎么可能。”江郁挑了下眉毛，“我对你们高雅艺术兴趣不大，小时候我妈也让我学钢琴，但我两只手特别不协调，学了一阵子就知道自己没天赋，现在五线谱都不会看。比起贝多芬我更爱听凤凰传奇……但是苏璟是个死装的人，他每年都要去听新年音乐会，这家剧院他也有点股份。”

　　“这家剧院不是迈越旗下的吗？苏璟家里不涉及这些业务吧？”

　　“你们搞艺术的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江郁笑了下，“间接持股啦，前一阵子刚具名给剧院，不然他们也不清楚还有这么位慈善家股东。”

　　“听起来有种阴谋的味道，现在说其实是你帮我打的招呼，外界也不会有人信吧？”

　　“那怎么会有人信呢？”江郁露出一点狡黠的神色，“现在我们是一条船的蚂蚱了。”

　　白若冰回忆起来还是觉得猎奇，直到季清冉的出现打断了她的思绪。

　　季清冉是替苏璟来送文件的，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跟白若冰长得有几分相似，于是低下了头，任由长发垂下来，挡住自己的眼睛。

　　白若冰觉得这女生跟她想得不太一样。在她的想象里，这样一个敢把心思展现在原配面前的“第三者”应当是大胆坦然的，而且她也在苏璟身边做了很久的秘书，不说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怎么也不该是这副有些胆怯的模样。

　　“苏总说这是您在国内经纪公司的合同，他已经签过字了，没问题的话麻烦您签字，我带回去。”

　　白若冰没看这份合同，只是说，“昨天是Eric联系的我。”

　　“他临时有个很紧急的事情。”季清冉也不再多说。

　　白若冰慢悠悠地喝咖啡，并不着急签这份文件，直到突然一条微信进来，她看了看，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又翻到合同最后一页。

　　她对着签名和用印嗤笑了一声，随手就把名字签了，“这份合同不需要苏璟亲自签，用印落款也证明了这一点。据我所知你是苏璟的助理，不需要操心下面子公司的事情。”白若冰把合同推回去，“你是主动来的。”

　　季清冉这才抬头，收起了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今天苏总本来就有个会议在这边，我正好方便。”

　　“苏总有会的话你不需要陪同吗？”白若冰还是微笑，她有点看明白季清冉当然不是什么小白花，她那句话一语双关，大概是想表达苏璟就在这附近，但是他不想见你。

　　她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言情小说中贼心不死的白月光吧……白如冰腹诽，我可是正派夫人的战略同盟啊！

　　“比较重要的会是陈助理参加，我负责的部分有限。”

　　白若冰就这样一直盯着季清冉的眼睛，看得对方有些发毛，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已经拿到合同，那我就先告辞了，预祝您演出顺利。”

　　白若冰点点头，“恕不远送。”

　　她演完这一出高贵冷艳的大戏觉得刚才的表现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和江郁给的定位，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同时她也知道为什么季清冉敢暗中对正牌夫人示威，却对自己没什么底气。

　　季清冉是知道自己跟白若冰有几分相似的，也从一些人的口中知道苏璟当年的荒唐往事，她理所应当地以为江郁不过是相敬如宾的对象，苏璟对她不会有什么感情，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但她也清楚，自己是替身，在正牌白月光的面前止不住地心虚。

　　季清冉仓皇逃离，她回忆起白若冰的姿态，确实符合外界的描述——出身艺术世家，高贵优雅但矜持冷漠，举手投足就把这间普通的咖啡馆带到巴黎或者罗马，让朴素的布置蓬荜生辉。

　　苏璟爱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她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接受苏璟的好意会忍不住自卑，觉得这是前男友的施舍，但白如冰完全没有，她颇有种大女主的风范，觉得男人为她付出是他们的荣幸。

　　但如果她真的下功夫打听的话就会知道，那不过是白若冰的人设，她确实长期学习音乐，但父母只是寂寂无名的乐团成员，远算不上世家，她留学的钱也是苏璟父母资助的。她有底气也不过是因为她商业化做得很好，在把钱连本带利还给苏家父母前，她也是抬不起头的。

　　她那天去参加宴会，就是想在苏家父母面前找回点面子，她穿上最贵的行头，带着优秀的男伴，无非是想给那对夫妻证明，看，我已经是知名的音乐家了，也有更优秀的男人追求我，我跟苏璟当年当然是两情相悦，只是你们觉得我们并不门当户对。现在我将当年的资助连本带利换给了你们，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但是这些都跟苏璟没有什么关系，白若冰要的只是她的骄傲和自尊。

　　江郁评价她有点拧巴，但想了想又说，其实大家都一样拧巴。

　　“苏璟眼光不行。”白若冰在聊天页面敲字，不过又觉得这样把自己和江郁都骂进去了，于是在这句话里塞进两个字，“苏璟鉴茶眼光不行。”

　　刚刚那条微信就是江郁发的，“合同没什么问题，你注意下签约主体是哪家经纪公司。IC精品一点，TH资源多，不知道你经纪人最后谈的是哪家。”

　　江郁只是随口提醒，她应该不知道今天送合同的是季清冉，白若冰准备约她出来吃个饭，分享下今天的会面情况，忽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盖住了她的手机屏幕。

　　那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比他英俊的脸庞更吸引人的是他身上那种介于花花公子和深情情圣之间的气质。他头发柔顺蓬松，却不显得杂乱，一身maison margiela的无性别西装包裹在他匀称的肌肉外，非常先锋，很有品味。他按住白若冰屏幕的手上戴一块理查德米勒，此时这只手放在桌面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跟服务员说麻烦上一杯气泡水。

　　那眼睛真是看狗都深情。

　　服务员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店里没有这种东西，他笑着示意服务员把收款机拿过来，他在上面按了个数字，然后扫了自己的二维码，“那麻烦您帮我点个外卖，我并非特别挑剔的人，巴黎水，圣培露都可以，实在不行，怡泉无糖。不过可能得麻烦您给我留出点私人空间，我跟这位美丽的女士有些话要说。”

　　小姑娘看着那四位数，心想这个帅哥脑子是真有病啊。

　　白若冰认出了这个声音。

　　她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男人，风度飘飘，气度潇洒，跟电话里那个冷漠的形象判若两人，“你是……老板？”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白若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是学音乐的，对声音非常敏感。”

　　男人不置可否，“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下我们的大艺术家最近回国还顺利吗？”

　　“您帮过我，也是我的老板，”白若冰叹气，“经纪人一直对我耳提面命，让我时刻记得您的知遇之恩，但我实在是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国呢？”

　　“中国是世界的未来嘛！”男人嬉皮笑脸，“落叶归根也是一桩美谈，你不觉得艺术家漂洋过海回到祖国，跟青梅竹马的恋人重修旧好非常有故事性吗？”

　　“我并没有……”

　　“你不需要真的有。”老板言简意赅，“刚刚那个是季清冉？”

　　白若冰直觉有什么不对，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的，是来给我送合同的。”

　　“你觉得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作为你的情敌。”

　　“首先，我没有跟苏璟重修旧好的想法，其次，我真的不觉得苏璟会出轨。”

　　“他不需要真的出轨。”这时候服务把装进杯子里的巴黎水端上来，年轻人为这杯水花了四位数，但他只是尝了一口，就露出难以言表的神情，“跟记忆里一样难喝……她怎么喜欢这种东西。”

　　他放下杯子就离开了，不多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从咖啡厅窗外缓缓划过，真是跟他的高调做派完全不符。

　　白若冰收回视线，于是也就没注意到，外面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一条市杰出企业家的新闻，除了苏璟之外，另一位年轻候选者就是刚才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