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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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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的商队运输往北境的棉花里藏了私盐,在途经涿州例行检查时被抓了。
明明是昨夜才通过加急信件到达宋衍之手里的讯息,今日一早却已经在京里传开了。
更为夸张的是,皇帝才晨起不久,就已在宫内知道了这则消息。过快的消息传播速度让他更加确信,此事内里必有蹊跷。
大年初二,宋昱朝原是打算去城里的药材铺子转转,顺便和掌柜简单聊聊这药材的收成和价格。出了这样的事情,此事只得先暂时搁置了。
宋家又何尝不知晓此事必是遭人算计,奈何找不出证据,也只得咬着牙吃下了这个闷亏。
宋父负责调查此事,只是在南城负责装卸的那几个工人,早在宋家找到他们钱便已被人抢先一步夺走了性命。
涿州已是靠近边关的都城,入了冬后,靠近北境的都城本就物资匮乏。更何况,宋家还需要保质保量,便更难收购了。
为了防止在同一个区域购买太多导致当地的棉花和成衣的价格上涨,阮念费了一番心思才算是在短短一日的时间里筹集齐了那批物资。
夫妻二人分工合作,才算是暂时处理好了此事。
只是宋家此次吃的大亏,不仅是金钱上的损失,更是商誉上的损失。
宋家曾怀疑过这是桑家动的手脚,只是当他们找到桑家时,桑家比他们更加惶恐。
他们供应的棉花里出了私盐,若是皇帝追究起来,似乎棉花提供者的责任还要远远大于棉花的运输者。
宋衍之和阮念排除了桑家,处在利益天平的同一边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对手。
若不是生意场上的针对,那么便是政治上的争锋了。如此一来,便不知是两位皇子中的哪一位了。又或者,是哪位羽翼已丰的大臣?
宋家无从得知。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宋父传讯,让宋家旗下的所有商队和工人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切莫再出差错。
至于此次负责带队的商队长,在宋家将他从牢狱里保释出来后,也已被宋家解雇。无论此事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终究是因为他在装卸时的粗心大意给宋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时暮早上习惯地睡到了日上三竿,往常府内会有下人闲聊嬉戏的声音,今日却格外安静。从时暮睁开眼起,她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周遭氛围的不对。
“安冬,怎的今日府内这么安静?”
安冬掀开了床边的纱帐,“小姐,出事了。”
伏在时暮的耳边,将今早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时暮说了一遍。
时暮听到运输私盐的时候,已知此事非比寻常。本想问抓到凶手了吗?转念一想问了也是白问,现下想来也是不可能抓到真凶的。
“宋叔和阮姨眼下如何?”
“宋大人昨夜进宫面圣了,阮夫人昨夜没有休息。”
时暮点了点头。此事牵涉甚广,宋叔既然已经进宫面圣告知了皇帝此事,料想是提前做了准备的。既然棉花是运往北境的,不知哥哥手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边,时晏的消息只比宋家稍晚了一些。昨夜送走时暮后,他们时家的暗桩就来报了此事。
时晏这下明白,自己在回京的路上为何没有见到运送物资的队伍了,合着他们压根都没有走到北境就已经被扣押住了。
眼下,若是从调查此事的角度来看,便是要判断这批物资究竟是从一开始运输时就已经出了问题,还是行至中途被人掉了包。
只是桑家必然要咬定是在运输的过程中被掉了包,而宋家又定然是要咬住是在装上车起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从这个角度看,宋家天然地处于巨大的劣势之中。若是一开始就有问题,早在离开南州码头时,在通过株洲的都城时,就会被查出问题提。为何商队行至涿州才被涿州官府抓了个现行?
不出时晏的预料,桑家便是按照这样的思路去向皇帝辩解的。
皇帝心里知悉,这大概既不是宋家的问题,也不是桑家的问题。
在桑家进宫后,皇帝亦没有给桑家什么回应,只是表示知晓了此事。
时晏看着这乱如麻的局面甚是头疼。看来果然如同父亲所料,怕不只是这京城里,权力集中的地方早已暗流涌动。
皇帝尚且富有余力,时家不欲在两个皇子中过早地站队。宋家已经在无意间被卷入了权力的争夺中,一个月后带着妹妹回到北境远离纷争,才是破解这个局面的最优解。
宋家和时家交好,时家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昨夜来报之际,他便已经让京城的人通知南城的暗桩留意南城的动静。
事出突然,线索不多。时晏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从这仅有的线索推理出事情的经过。
“贩卖私盐是要诛连的,你要不要把时暮先带回京城的镇远侯府里?”周源提出建议。
时晏又何尝不想呢?只是他了解时暮,眼下别说她不可能会选择远离宋府。大抵还在想着如何救宋府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她若是这般审时度势之人,昨日便已答应随我回北境了。”
时晏长长地叹了气,“你我还是提前做些准备吧。找个时间告诉安冬,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你我也制定一个大致的方案,若是真的不测,务必保证时暮的安全。”
周源点了点头,这点他和时晏想到一块去了。
“我会安排。”
“还有一事。”
“嗯?”
“今早边关急报,武安侯没能守住会川。”周源顿了顿,心下有些难受,“泸州沦陷了。”
“泸州?”时晏虽然久驻西北,但早在武安侯屡战屡败后,便费了些心思对西南的地形和城池进行研究。
闻言,皱起了眉毛,“会川那个地方易守难攻,武安侯带兵多年,怎么会战败?”时晏回想着会川地形,甚是不解。
“从边关过来的消息中没有说这个细节。”周源虽然也有着自己的猜测,但还是实事求是地和时晏汇报着军报上的内容。
“你怎么看?”
“若非遭人暗算,便是武安军内出了叛徒。”
时晏认同。乌邗近些年不知是发展了什么产业,国内经济实力突飞猛进。往常需要靠着掠夺边境来对付灾年或是收成较差的年份,如今却甚至能够发动战争?
内外皆是一团遭,时晏感觉头痛。
“与护皇军的切磋学习安排得如何?按照现在这个局势,皇帝怕是要亲临。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出现差错。”
周源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拍了拍时晏的肩膀。
“放心。你让我处理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
虽然眼下剪不断理还乱,听到周源这么说,时晏倒是总算有了笑意。
“辛苦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现在更是背靠背的兄弟。生死都能交给对方的话,这些小事又算什么呢?
与时晏一样,感到眼下的局势一团乱麻的还有宋府。
宋昱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医术高明的世家少爷。在宋府的庇护下,一路都顺风顺水地成长。
眼下,从小庇护自己的大树遇到了难题。可被大树庇护着的小树却尚未成长至能够独自抵挡风雨或是为大树分担的程度。
宋昱朝即便有心为父母分忧,亦是有心无力。
书房里点着安神的檀木线香,只是宋昱朝却如何都静不下心。不光是看不进的医书,就连雕他平时常刻的木头时,也不慎地划伤了手。知道自己今日大概是再也静不下心来了,索性作罢任由自己的思绪放空。
宋父宋母无意让两个孩子参与到此事中来。时暮和宋昱朝也不敢添乱,只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今日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天,上午贩卖私盐的风波尚且没有平息,下午边关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已经抵达京城。
“会川失守,泸州沦陷,武安军败。”
短短几个字背后是无数将士,无数百姓的性命。
晋元帝今日心情本就不佳,在收到边关的急报后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宣了太医后,太医只说是忧思过度,让晋元帝莫要太过焦虑。
这样的消息向来是不可能瞒得住的,没过多久,满城皆知。
一天内接连两件大事的消息抵达京城,时暮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父亲在信中说的,如今的京城并不平静。
战败的一方向来都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或是城池,或是银钱,又或是…人?
泸州有着重要的地理意义,若是连泸州都被乌邗攻陷,泸州周围的其他小城池会面临怎样的局面?时暮不敢细想。
此次对乌邗而言,可以说是最近几十年来唯一一次大获全胜了吧。
晋元国变成如今的局面,其实是环环相扣的。若是西北没有发生战事,镇远军便有机会和时间去支援远在西南的武安军。可北戎的战斗力不容小觑,沦陷一处总好过西南西北全线沦陷。或许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皇帝并没有调西北的兵力去支援西南。
好在宋家在西南并没有太多的商铺,战争后造成的损失尚且是可以承受的范围。只是,本就焦头烂额的宋府眼下还需要处理西南的事情。
宋昱朝一向有意接受宋家的药材生意,对于账目的处理倒也不算陌生。再加上宋父宋母有意培养,独立处理坏账的能力倒也不赖。
宋父宋母索性将西南这些铺子的琐事全部交给宋昱朝去处理。安排了府里一个管事,算是教导宋昱朝。
生意从来都不是学出来的,是实践出来的。西南的铺子处理起来难度并不大,只是有些琐碎。对于宋昱朝这样的新手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练习机会。
独自留在院子里的时暮犹豫着要先去找一找时晏还是先去看看宋昱朝的状况。虽说她长期居住在宋府,但若真是追起责来,这府上唯一能够独善其身的,怕是只有她和安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