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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伪装的树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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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原来越来越清晰明了,可河里的石头却仍旧深不见底,现状也显得愈发的扑朔迷离。
顾元琢环视一圈,在不算小的树洞树壁上扯下来一根细小的藤蔓,捏了捏藤蔓的根部,随手将它缠在关节处。
树洞里的藤蔓不是枯枝败叶,而是比较湿软柔嫩的新枝。
新枝柔软却坚韧,勉强能当布条使用,不似自然生长。
秦玉见状,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也照着他将自己的手腕和手关节都绑着。
其余人虽然不明白他俩的意图,但既然队长带头,他们自然也不能懈怠,便也开始在树壁上扯起藤蔓来。
只有白青木坐在石头墩上闲着。
他本来也不太爱说话,现在身体还没彻底缓过来,坐在这儿休息理所应当。
白青木抚着胸口,撑着身体坐起来一些,把手插进口袋里,等攒了些力气后才站起来。
树洞里面好像是恒温,没有A市的海边那么冷,也没有雨林里的闷热。
白青木的动作顿了顿,又开始想事情。
他的身体是一个很好的测氧浓度的机器,树洞里面氧气充足,温度适宜,也刚好证明了疑点重重。
他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娇气病又开始作祟。
对于这些来历不明的症状,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包括家里人,都归结于身体不好。
只是他自己心底清楚,有些事儿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他并不心烦,不过有时候发作时,也会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身患绝症所以才会这样身不由己。
可偏偏发作的病痛都是些小灾小难,这么多年也都好好地过去了。
这样彻底打消了他以为自己得了绝症的想法。
因为就算是绝症,既然还好好活着,应该就不会太影响身体。
——砰!——砰!
正出神时,几声剧烈的撞击声响起。
白青木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是几声闷声闷气的撞击声。
他转眼望去,是顾元琢和秦玉在砸树壁。
旁边还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的沈末和林闵陶两人,手上还帮忙撑着树枝藤蔓,以便腾出空间来给顾元琢他们。
白青木跟过去,弯身看了一眼,便被眼前的事物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升起一阵难忍的痒意,忙伸手掩唇小声咳嗽了几声,等消停后,白青木才出声说话。
“这是埋的线吗?”
在他咳嗽的时候,顾元琢就注意到了,一直微拧着眉看他。
“嗯,”顾元琢伸手去摸了那一排电线,又接着说,“可能跟供氧有关系。”
秦玉还在墙摸索着,顺着被砸开的墙体继续捣鼓着。
“应该不是植物。”秦玉顺着线路摸到墙体的中间,手里躺着一块刚才暴力锤下来的树皮。
他还没直起腰,手指拂过树皮上的纹路,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嗤笑一声,将那块树皮反手递给身后的顾元琢。
“上面的纹路太规律了,而且还没有汁液,树皮内部这么干燥,这怎么可能呢?!”
大家都听明白秦玉的意思了——树皮显然就不是天然的。
与刚才的发现重合起来,“人造”这个想法便彻底根深蒂固在众人心中。
白青木跟在顾元琢身后,认真听着秦玉说话,在顾元琢观察那片树皮的时候,也不自觉凑近了去看。
他歪着头,微蹙眉心,嘴唇微张,打量着顾元琢手里的东西。
一股神似茉莉的清香传来时,顾元琢便感受到了。
这股淡淡的味道是白青木身上的,比茉莉花的香味还要淡上一些,沁人心脾,具有十分强烈的引诱力。
顾元琢屏住了呼吸,心里和脑子都空白了一瞬,下意识低头去看。
——白青木的下巴正悄悄搭在他曲起的手臂上。
手臂上的感觉很轻微,就是有点痒。
白青木探着头,莫名给顾元琢一股熟悉的错觉。
秦玉妹妹家的猫儿很小很小的时候还很怕生,总是窝在秦玉妹妹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张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跟现在白青木的姿势像了八分。
也是这样,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探究,可眉心微蹙时,却又有几分难以消散的懵懂之感。
顾元琢闭了闭眼,稳住声线,发问:“看出什么了吗?”
闻言,白青木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察觉顾元琢确实在跟自己说话后,这才抿嘴开始思考。
“若是树皮和树洞都不是天然形成的,那……这棵树呢?”
“我靠!是啊!”秦玉一拍手,茅塞顿开似的,沉重的瞳仁瞬间就亮堂起来。
其他人不清楚,秦玉这个带路人是记得的。
“从上岸开始到现在咱们走了这么远,我还真没见这么粗的一棵树——”秦玉咧嘴笑着,伸出食指画了个圈,补充道,“除了这个。”
“嗯,树壁里面埋了线,家里边的线多半也是埋在墙里面。”顾元琢接着解释,把树皮随手扔在地上,继而抬眼,“是一个伪装过的房子。”
算不上伪装,没有人会想着在雨林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造一幢房子来居住。
何况这是一个不被知晓的岛屿。
秦玉想了想,说:“用树皮作掩护,但线又埋得不深,说明造这个树屋的人知道这里的安全性,没想过有人会来这里。”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阴谋论,可这片雨林里,不合常理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秦玉不得不合理怀疑。
在这五个人当中,甚至是这档节目的幕前幕后人员中,知道此行目的的只有主导者。
秦玉看了眼顾元琢,眨了眨眼,顾元琢顿了下,拆掉手上的藤蔓,把从秦玉那掏来的压缩饼干分给其他人。
“大家先休息,不要随意外出。”顾元琢声音沉稳有,认真说话时带着一股让人不自觉臣服的威慑力。
沈末和林闵陶两人一直观望着,自然是听从队长的安排。
只是——沈末转眼看了下白青木,看他面上虽然冷静无神,可眼神里的探究意味十分明显。
好像若有所思。
天色彻底黑了,雨林里没有任何灯光,甚至在雨林深处,没有一片月光能渗透进来,四周被高大的植隐得严严实实,应该是有什么动物出没,时不时的撞击密林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忽远忽近。
顾元琢和秦玉倚在树干上,垂着头沉默,在十分黑暗的环境下,他们不能互相看清对方的神情,但隐约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你觉得是什么?”顾元琢率先出声,他瞥了眼树洞,里面露出的光亮也跟外面的黑暗形成强烈的反差。
伸手不见五指的雨林,却有一处矗立在中央的一棵合抱树,树里面有不明来源的光亮,无论是谁都会有疑心,何况是秦玉。
秦玉下意识伸手去掏口袋,又猛然停住动作,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带,颓然地仰天长叹一声。
“早年,顾伯父的阿尔法实验名誉整个国家,甚至影响到全世界,研发出癌症实验药之后被皇族格外重视。”秦玉看了眼顾元琢,虽然什么都看不清,“地位跟古代的摄政王差不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
顾元琢没否认,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当年的阿尔法实验前期他也有参与,但因为跟顾苍理念不合,所以擅自退出了实验组。
因为他是顾苍的独子,皇族对于他擅自退出的行为没有任何表示,科学研究这种事情,强迫不了顾元琢,顾元琢孤身一人,没有软肋,压根儿也威胁不到他。
“阿尔法实验有多惨无人道你我都知道,你很清楚,仅仅我知道的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何况那只是冰山一角。”秦玉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他跟顾元琢只是好友,原本也不了解顾元琢的工作,只是互相信任,少年时顾元琢有时会把自己的一些报告拿给他看,所以渐渐的,秦玉也算是耳濡目染,多少了解了一点。
何况阿尔法实验中研发出的抗癌药物,名震全国,顾元琢和秦玉是真是了解其中的奥秘的。
顾元琢不知在想什么,在秦玉说完话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声音很淡,但多年好友,秦玉能察觉出他语气里的忧心。
顾元琢这人就是典型的外冷心热,从他退出阿尔法实验时,秦玉才算真正了解到他了。
“煞费苦心整了一个求生的节目,我们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秦玉安慰他,也是宽慰自己。
顾苍和皇族的实验基地守备十分严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实验内容顾元琢也只知道一个大概,还是β实验开始的时候顾苍来找他,希望他参与时给他的大概流程。
但顾元琢只看了一眼就拒绝了。
顾苍是一个科学疯子,他不是,他是一个人,一个正常人,即便他拥有举世无双的科学天赋,但他也拥有最基本的人性素养。
秦玉说完话发现顾元琢没有反应,顿了顿,又道:“你当时跟我说β实验有问题的时候仅仅是猜测吗?他们这种延长寿命保持健康的药研发出来可能真的是一件好事,你觉得有这样的可能吗?”
顾元琢刚想张嘴解释,就听背后传来一道温和柔软的声音:“没有。”
两人说话太过专注,都没注意树洞的门被打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白青木原本只想出来找找顾元琢,像是雏鸟情结一般,在陌生的地方,他不想长时间离开自己唯一觉得亲近的人很长时间。
只是刚探出头,就恰巧听见了秦玉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没脑子多想,刚才树屋里说的那些话就已经很头疼了,他不想去深想秦玉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毅然决然地想要反驳秦玉认为的那个可能性。
一句否认出口,白青木自己都愣住了,后知后觉地抿抿唇,然后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就走。
顾元琢出声叫住他:“等等。”
原本白青木就有些心虚,不敢说话,被顾元琢一喊更是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这么觉得?”顾元琢问他,声音很轻,尽量将音线放得温和一些。
被他叫住了,白青木只好转过身来,他的羽绒服敞开着,露出里面宽松的毛衣,套在白青木身上,完全不显身材,顾元琢能看清他柔嫩脆弱的脖颈,瘦弱又诱人。
顾元琢眼神里的光一闪而过,刹那后又灭掉了,白青木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顾元琢咳嗽一声,重复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秦玉也站在顾元琢身后没说话,只在惊了一下后冷静下来,顾元琢既然没有瞒着的意思,他要是反应过大,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青木慢慢呼吸,将语言组织了一番,想好之后才说:“秦老师说的那种可能性不存在,人的寿命和身体细胞都是有尽头的,自然规律变化,无法阻止,要是违背自古以来规则,付出的代和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只要我们是人类,那么研制的药剂无法做到绝对的根治。”
“嗯。”顾元琢点头,“违背人文,踩在各种生物的痛苦上建立的科学成就,确实无法立足。”
当受益者都已经不存在,那么即便研究出再好的药物也是无用之功。
顾元琢少时就深知这个道理,但大众都以为顾苍的实验是有利于人类。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但大众往往只关注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把还没出现的后果小化,颇有一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
白青木也跟着点头,咳嗽一声,又问:“顾老师不是生物研研究所的么?”
“嗯,想听听你们对于生物研究的看法,多了解一下。”顾元琢一句话解释了跟秦玉单独说话和问白青木看法的意图。
——其实就是想了解一下。
再加上两人神色平常,白青木什么都看出来,也不想动脑去想,正好顾元琢解释,他就坚定地相信。
顾元琢深深看了眼白青木,又转头看秦玉。
在极度的黑当中,秦玉和白青木看不清顾元琢的面容,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变化。
可顾元琢能看见,夜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宛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