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聂葳蕤

14、不愉快的婚礼事件。

　　叶笙的婚礼在W市最出名的酒店之一如期举行，盛颜本不想参加，但是架不住自己父母的各种劝说。

　　盛颜如期而至，她一头黑色的波浪卷发，淡妆红唇，修身的墨绿色连衣裙将她的身段完美地显现了出来。成为明星后，盛颜变得比以往更加光彩夺目。

　　当叶笙看着比以往更加耀眼的盛颜出现在自己的婚礼现场的时候，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如今盛颜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偶像了，前路未知，可是已经比普通人生活好上太多。

　　盛颜不出所料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叶笙和她身旁的那群伴娘仿佛成为了陪衬。

　　然而，叶笙还是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拉着盛颜的手，将她带到她的位置上。

　　盛颜本想甩开，但是周围的人太多，她内心又心软了一回，只是吃席而已，而且对方是主角，没必要弄得很难看。

　　盛颜坐到位置上，看着婚礼大屏幕上放着叶笙和新郎的婚纱拍摄视频，看着视频上大笑的两个人，盛颜感觉结婚也挺好的，人生终于从青春的懵懂无知，完全进入了成人的世界。

　　自己会结婚吗？盛颜不知道，她的内心十分摇摆。

　　盛颜不知道的是，周围宾客的目光完全被她所吸引，女宾们的脸色不太好看。盛颜的账户上目前到账了一大笔钱，她给自己买了一个新款的包包，价格不菲。

　　一些女宾看到盛颜的包包后默默将自己的包放到了背后。

　　叶笙的新郎长得还行，但是绝对称不上什么帅哥，穿上西装后走上台还是比平常好看很多。

　　盛颜看着台上的两个人，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

　　仪式完毕后，众人开始了吃席阶段，盛颜默默地往自己的盘子里夹肉，慢条斯理得吃了起来，她想着结束后自己还要赶回去拍摄一些照片。

　　盛颜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人被刻意安排到了自己的身边，那个男人其貌不扬，约莫四十出头。但是盛颜只顾着消灭自己盘中的食物，对周围的情况一无所知。

　　有人开始给盛颜敬酒，盛颜只好放下筷子回敬。

　　有人开始谈起旁边那个男人在市里买了房子，还有女宾打听盛颜的私人消息。

　　盛颜开始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谈话几乎都是围绕着自己身旁的那个男人。

　　盛颜放下了筷子，她不再搭理想和她说话的女宾，自己被安排到这个位置原来是有原因的，就是想将自己介绍给那个年近四十的老男人。

　　盛颜忍着恶心，也压抑着自己情绪，她默默吃完后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

　　叶笙果然对自己没安什么好心，盛颜一边想着一边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

　　自己目前的确只是上了电视而已，要说和那种日进斗金的明星比起来，自己还是什么都算不上，可是将自己介绍给老男人，借花献佛，盛颜觉得自己对叶笙这个人还是小看了。

　　她怎么会想看着自己过上舒服的生活呢？

　　盛颜感觉自己很愚蠢，盛装打扮来这场婚礼很愚蠢，这简直就是一场鸿门宴。

　　原来恶心人的方式有这么多中，盛颜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那个老男人起码和自己快差了一轮，盛颜回想起来自己还坐在对方旁边毫无察觉，盛颜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盛颜也是彻底对自己的这个表妹寒心了，以后不管自己的父母如何催促，自己也绝不会在和她们家有任何来往。

　　盛颜也明白了藏在那些笑容背后真正的含义，是啊，一个从小将自己视为假想敌的人，一个从小被迫和自己比较的人，如今看到自己过得越来越好，甚至还上了电视，拍杂志，也许以后还会拍电视剧，拍电影，盛颜都可以想象得到叶笙一家人扭曲的面孔。

　　盛颜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她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往的人频频侧目，还好目前盛颜的名气不够，否则她这样走在马路上肯定会围上来一群要签名的人。

　　路上的人认为盛颜大概只是某个网红吧。

　　盛颜沿着江边走了不知多久，初冬的寒风终于穿透了她单薄的墨绿裙子，激起一阵战栗。愤怒和恶心的感觉被生理的寒冷稍稍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孤独。

　　她抱紧手臂，新款包包此刻像个尴尬的装饰，与她现在狼狈的心境格格不入。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经纪人杨姐。“颜颜，婚礼结束了？下午杂志拍摄的预沟通会提前了，能赶回来吗？还有，明天有个饭局，很重要，导演和制片都会在，你得……”

　　“杨姐，”盛颜打断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和冷意，“我有点不舒服，预沟通会帮我请个假。明天的饭局……再说吧。”

　　“不舒服？严重吗？要不要我过去接你？”杨姐听出她语气不对，急了，“明天的饭局真的很关键，是《长风渡》的制片主任，好不容易搭上的线……”

　　“我知道很重要。”盛颜闭了闭眼，眼前闪过婚礼上那些虚伪的笑脸和那个中年男人令人不适的目光。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但我现在真的没心情。拜托了，杨姐。”

　　挂了电话，她有些脱力地靠在江边的栏杆上。拒绝了工作，也切断了一根支撑的绳索。

　　她知道杨姐是为她好，知道那个饭局可能意味着下一个机会，但此刻，她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带着算计和令人作呕的气息，她需要一点空间，哪怕只是片刻。

　　就在她茫然地望着灰蒙蒙的江面时，一个略带迟疑的、低沉悦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盛小姐？”

　　盛颜一怔，转头。

　　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高大男人站在几步开外，仅露出的那双眼睛轮廓优越，眼神平静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是季岘。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是更深的窘迫。

　　他怎么在这里？认出她了？自己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季……季老师。”她下意识站直身体，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冰冷的栏杆。他们并不熟，只是在某个颁奖礼的后台有过一面之缘，被杨姐拉着打过招呼，交换过名片（她的名片还是杨姐临时塞给她的），仅此而已。

　　他怎么会记得她？还主动打招呼？

　　“真的是你。”季岘走近两步，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目光在她过于单薄的穿着和有些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路过，看到背影有点眼熟。你……一个人？需要帮忙吗？”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过多探究，更像是一种基于基本礼貌的询问。

　　盛颜尴尬极了，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谢谢季老师。我……我就是在附近参加了个婚礼，刚结束，透透气。”她不想多说，更不想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候，和这位云端上的人物产生任何交集。

　　季岘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婚礼细节，视线却落在她微微发抖的手指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天气冷，穿得太少了。”他陈述事实，然后很自然地从自己随身的背包侧袋里拿出一个未拆封的暖手宝——似乎是某种品牌活动送的赠品，递了过来，“新的，不介意的话。”

　　盛颜愣住了。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那个小小的、印着卡通图案的暖手宝，一时不知该不该接。

　　这太……超出她对“季岘”这种级别的影帝的认知了。

　　他会在随身背包里放暖手宝？还会给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后辈？

　　“拿着吧。”季岘见她没动，又往前递了递，语气依旧平淡，“女孩子容易着凉。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厅，暖和些。”他报了个名字，是这条街上一个以安静和私密性著称的咖啡馆，消费不菲。

　　盛颜反应过来，连忙接过那个还带着包装的暖手宝，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尖，像被烫了一下。“谢谢……谢谢季老师。”她低声道谢，暖手宝轻飘飘的，却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丝暖意。

　　“不客气。”季岘似乎并不打算久留，他抬腕看了看表，“我还有事，先走了。盛小姐也早点回去，注意安全。”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比刚才略低，也更清晰，“这个圈子，有时候免不了遇到些不合心意的人和事，别太放在心上。保护好自己比较重要。”

　　说完，他对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步伐稳健，很快消失在江边三三两两的行人中。

　　盛颜握着那个小小的暖手宝，站在原地，有些发懵。他最后那句话……是意有所指吗？他难道看出了什么？还是只是出于前辈对后辈泛泛的安慰？

　　寒风再次吹来，她打了个哆嗦，终于回过神来。拆开暖手宝的包装，按了几下，温热的感觉渐渐从掌心蔓延开。

　　她犹豫了一下，朝着季岘刚才提到的咖啡馆走去。

　　咖啡馆里暖气充足，环境雅致。她点了杯热美式，坐在角落，暖手宝的热度持续烘着冰凉的手。心情依旧复杂，但那股尖锐的恶心和愤怒，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高处”的微小善意，稍稍中和了一些。

　　她想起季岘平静的眼神和那句“保护好自己比较重要”。

　　是啊，保护自己。

　　她不能再轻易心软，不能再去迎合那些不值得的期待。叶笙的婚礼，是一次彻底的警醒。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杨姐发来的信息：“颜颜，刚收到消息，《长风渡》那边临时有变，明天的饭局取消了。也好，你好好休息。对了，刚有人跟我提了一下，说季岘老师团队好像最近在留意有潜力的新人演员，有个本子可能适合你，但还不确定。你……今天没遇到什么事吧？”

　　盛颜看着信息，又看了看手边那个印着幼稚卡通图案的暖手宝，心里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回：“我没事，杨姐，婚礼不太愉快，但已经过去了，饭局取消就取消吧，季老师那边……顺其自然就好。”

　　她不知道季岘是正好路过，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以他的地位，这不太可能），抑或真的只是出于偶然的善意。但无论如何，在这个寒冷的、让她倍感孤立和恶心的下午，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和那句点到即止的提醒，像一根小小的稻草，让她不至于彻底沉没。

　　她把暖手宝小心地放回包里。

　　她和季岘依然不熟，依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但这一次短暂的、意外的交集，却像一粒种子，悄无声息地落进了她混乱的心田。

　　未来的路依然艰难，布满荆棘和算计，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并非完全孤独地在对抗这个令人失望的世界。

　　她喝掉最后一口咖啡，起身离开。外面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她要回去，回到那个需要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拼杀的战场。只是这一次，她的心里，除了愤怒和警惕，似乎也多了一点点……模糊的、连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