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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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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婶子。”林远昕放下碗筷,认真地对着李寡妇道谢。虽然她确实付了银子,但事情一码归一码,今天的冲突能够顺利解决,也离不开李寡妇出面的震慑,加上明天的成亲——裴柯正在帮忙收拾饭桌,被李寡妇一把拍开:“算了吧,放着我来。”
李寡妇瞥一眼这两人,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一个没用的,一个孩子。你们以后的日子可难着呢。”她平日里与木匠接触得极少,因此也没察觉出裴柯的变化,只是残疾的腿让她不免唏嘘,一边小声嘀咕着摇头,一边把碗筷垒叠起来抱入厨房,同时让林远昕去外边的柴房里找钥匙——“等会儿把那张床和你拖过去,今天就算完事了。”
“哎,行的,谢谢婶子。明天那酒席怎么整啊?”林远昕挠挠脑袋,她对乡下的喜宴习俗的确一无所知。
“随便摆几桌得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们的难处,都这样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就算有几个没脸没皮找事的,大伙儿也不是傻的。”李寡妇随口说:“喏,今天没用上的菜,明天再做多一些,叫上村子里比较和气的人家跟村长,随便办一场也就是过明路了。”她瞥一眼许远昕:“你是巴不得快点离开那个家吧?”她随后又看一眼裴柯,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种挑剔和惋惜的眼神和欲言又止还是让后者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等一大一小艰难地将那张小木床扛回木匠的家中,在卧室一角安放妥当后,李寡妇就踩着月色匆匆回了家,已经到了村里人洗漱入睡的时间,寂静得可怕。
林远昕从厨房的缸中舀了一瓢水,洗完脸后开始就着盐漱口,期间绕着这间勉强能被称作屋子的砖棚走了一圈。木匠家小,除了外边搭了一半的墙后有个已经荒废的小菜园,就只剩下狭小的厨房、卧室和紧挨着的茅房。全部看起来都有些不牢固,还在往下掉着灰尘。
“住宿环境还挺艰苦。”林远昕点评:“我甚至有点怀念大学的八人寝室了,老师。”
“别叫我老师了。”裴柯的声音有些低落:“被人听到也不好解释。叫全名吧。”
“嚯。”林远昕眼前一亮:“真的啊裴老师?裴教授?裴柯?裴柯?”
“听到了。睡吧。”裴柯将轮椅滚到床边,发现高度正好合适他用双手将自己撑起来甩上床。
“......”这是悲愤的裴柯木匠,正在艰难地适应新世界和新身份中。
许远昕也爬上床,用木匠家里仅剩的毛毯铺好边角,又掀起一块盖在自己身上。一天下来积攒的疲倦与情绪上的压力早就让她昏昏欲睡,此刻不需要太久就闭上了眼睛。
在彻底入睡之前,她小声嘀咕:“我一定要挣到很多银子......”
裴柯躺在另一边的炕上,正望着一片漆黑的屋顶发愣,听见她的低语,刚想出言安慰,就听见了许远昕的下一句:“就能......快点治好你的腿。”
裴柯一愣。
第二天的成亲果然进行得很粗糙,没有锣鼓喧天,没有红嫁衣,更没有接亲的环节和亲人。林远昕天还没亮就被李寡妇拍门喊醒,坐在灶台前被绞面开了脸,疼得龇牙咧嘴地开始准备午饭。
裴柯则被使唤派去村子里,按照李寡妇给出的精准名单,逐个邀请村子里的人家赏光参加中午的“婚宴”。
林家人不肯来是在意料之中,村长和他媳妇倒是乐呵呵地赶到了。村长陈铁今年大约四十,在村子中已经算比较硬朗的长辈,方脸,不算太高,身边的媳妇姓吴,是个矮胖的和气圆脸,拎着五六个鸡蛋和一把小葱,明显是怕木匠家备的菜色不足够,带来帮忙加菜撑门面的。
李寡妇也不跟他们客气,接过来就往厨房里走去做菜,剩下来的人家基本都派的是大儿媳妇,一群婶子将林远昕团团围住,恭喜和夸奖的话也是一叠儿出,完全冷落了一旁的裴柯。
裴柯盯着林远昕那张漆黑的小脸,听着吴婶子夸奖她“白净水灵的大闺女”,忍住了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大笑一声。
“裴柯啊。”陈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村子里的人一大早就议论开了,有人说林远昕好歹嫁了个好男人,懂得心疼媳妇,这不一看她在娘家受苦,立刻就要接过来单过。但更多人在笑这木匠,自己本就是个残废,还硬要娶个年龄这么小的孩子——有些常年打光棍的,包含恶意地调侃道,这么迫不及待?
村长听完以后心里也不是滋味。林远昕的父母都是极好的,从前在村里的人缘真的没得说,当年出事以后也有太多人在惋惜为他们难过。可是十年过去了,他们留下的孩子却过成了这样,旁人再看不下去也没办法出手干预,尤其是他身为村长,也有自己的家庭,就算有善心也没办法真的把林远昕带回家中去养,现在她嫁了人......
裴柯看着村长的表情一阵阵千变万化,心说不好,这很熟悉,他任教时被主任喊去办公室训话前,对方也是这表情啊。
等到林远昕终于摆脱那群在关切中不忘刨根问底的嫂子们,狼狈地回到裴柯身边时,发现他正坐在树下疲倦地也长出了一口气。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忽然都笑了出声。
来自几千年之后的林远昕和裴柯都清楚对方已经经历了“长辈们”的殷切叮咛,这份穿越时空后依旧熟悉的唠叨却让人在此刻倍感温馨。
吴婶子一人站在厨房门口帮忙招呼与传菜,此刻看见林远昕和裴柯相处的融洽,也稍稍放下了心,转身去和李寡妇攀谈。
“我们得争口气才行。”林远昕蹲在裴柯的轮椅旁边,忽然认真地开口。
“我昨晚想了一些方案,等大家走了和你说一下,我们一起敲定一个执行下去。”裴柯的目光扫过低头捧脸的女孩:“就当是你的重修考试吧。”
“啊?!”林远昕猛地抬头,反应再次逗笑了面前这位曾经的经济学讲师。
“我们的目标分为短期和长期。”裴柯似乎在一个晚上就理清了思路,重新振奋起来,恢复了昔日镇定的有条不紊,他竖起第一根手指:“一是,弄清楚这个朝代的情况并迅速融入其中,找到合理以及可持续性强的挣钱方式。顺便把房子重新盖了。”他露出一副难以忍受居住环境的表情。
“我同意,第二呢?”许远昕的眼睛睁大了。
裴柯竖起第二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
“第二,成为本朝,皇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