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尔九族》月明意鹤

5、王子

　　“滚出去！”奚芫华破口大骂，直接拿起身旁的鱼洗往帘外砸去。

　　气血喷涌的她，丝毫没意识到楚昭是不可能说“滚”这个字的。

　　幸好，这来自匈奴的大王子不认识楚昭。

　　淳于重光被砸地直接退出帘子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抱着鱼洗等着。

　　奚芫华穿好衣饰出来后，看见他的傻样，再大的气也散了大半。

　　他还小，应该也不懂男女的区别。而且……方才也没露出什么吧。

　　“楚昭，你竟然是……”他见她出来，眼睛一瞬亮了，里面有讶然、不解。

　　“怎么?”她耸耸肩，一副你随便的模样。

　　他反而欲言又止，“你们汉人午时也洗澡么?怪不得我母亲总嫌弃我肮脏。”

　　啊?

　　“哈哈哈哈哈。”奚芫华这次是真没忍住笑了。她凑过去仔细闻了一下，捂住鼻子：“确实肮脏。”

　　说完，她又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我才不脏！”淳于重光咬牙切齿道。

　　“我们汉人饮食与你们不同，我们食果蔬，而你们喜食肉类，故而你们天生带了一股子芳香的膻味。你是闻不出来的。”

　　淳于重光半信不疑地闻了闻自己：“是么?”

　　“是啊，要不你闻闻我，再闻闻自己。”

　　她说着将手递过去，又突然觉得不妥，收了回来。端正了神色，问道：“你来找我所谓何事?你可知汉朝礼仪不能不请自来，更不能未经允许便闯入他人室内。”

　　这来自匈奴的王子真是太没礼仪了，莫不是西域那边皆是如此?

　　“又是汉朝礼仪，我可是匈奴王子。”他不屑道。

　　“入乡，便要随俗。以后不可进入我的屋子。”她轻磕桌面，以示威胁。

　　他一噎，一时无言以对。听闻楚昭看着云淡风轻，其实也是狠诀的一人。

　　但他做惯了上位者的姿态，不想服输，只得嘀咕道：“都是男人，有什么见不得的。”

　　奚芫华闻言神情微舒，算是落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行了，找我做甚?”

　　淳于重光竟然沉默了。

　　“重光不会适才听进我说的话，要我帮你求娶宴宁公主芳心?”奚芫华挑挑眉。

　　淳于重光脸红了，点了点头。

　　如此倨傲的一个王子，没想到面对男女之事如此害羞。

　　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毛茸茸的，和邵弟一样。

　　“我想好了，父王要我求娶公主，而和亲本就是个牢笼，父王之意我也不敢违抗，但若是能得公主芳心，我将她迎娶回去必真心相待，如若不行，那我也不娶了。”

　　“你这么想便最好不过了。”奚芫华点了点头。带着他进了藏书阁。

　　“首先你需学好我朝礼仪，要是向方才一样闯入公主宫殿，你已经被拖出去打死了。而学习我朝礼仪最不可缺的便是典籍，你好好看，我下值来看你。”

　　藏书阁极大，共分为两层，四面布满了典籍，还有专门的书案供于学习。

　　奚芫华给他抱了一堆竹简，光是《诗经》就够他喝一盅了。

　　最不喜欢看字的淳于重光：……

　　老感觉被忽悠了。

　　——
　　金乌将坠，火红的天横铺在沧池中，经过昨夜“魏光寻美游湖”事件，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细白的莲枝、粉白的莲瓣散了一池，颇有些萧瑟之感。

　　听闻昨夜陛下并没有惩罚魏光，但太尉府响了整晚的哀嚎声。

　　打人的太尉，被揍的魏光，心疼的夫人。

　　说来也是有些好笑。

　　她停顿在河道边，捡起一片随波逐流的莲瓣，小心折入帕中塞好。

　　“楚昭，你终于来啦，我快饿死了！”

　　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声音，她抬头去看。

　　落日金辉的阁楼上，一个黑影伫立在廊下，突然他飞旋跳了下来，来到了奚芫华身边。

　　“好功夫。”她赞叹道。她见他手中还拿着竹牍，遂问道：“学得怎样?”

　　“这点儿东西怎么能难得到我。”他眉梢微挑。

　　“哦，是吗？”她的语调上扬，摆明了不信的模样，伸手去抢夺他的竹牍：“让我看看你在看什么。”

　　“别动！”

　　手中的竹牍落地，淳于重光神色一紧。

　　竹牍随着微风散开，而其中带着两具交缠的身体的图片也一幅幅展开。

　　奚芫华瞳孔一震，当场愣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她才反应过来。错愕地伸出手指指向他。

　　“你你你，当真是不知廉耻！你们西域人都如此野蛮么！”

　　被撞破了，淳于重光反而冷静了，疏懒笑道：“这可是从你们大汉皇宫找出的东西，我羞耻什么。”他拾起竹牍，强硬地塞在她手上：“看来楚昭还未识过鱼水之欢，便借予你先看看咯。”

　　“我才不要。”没想到藏书阁竟然还有这些竹牍，真是脸都要气红了。

　　想到过几日还想带着他去太学给公主露个脸，这样学习怎么成，她必须监督他。

　　看来得拿出阿铭教她的那番能力了。

　　“走，跟我回去继续学习。”

　　“诶！楚昭，我还没吃饭啊！”

　　——
　　奚芫华拿起笔，将竹简划为了三部分。

　　“三日后，太学将举行设科射策，男女同考。所谓设科射策，便是学官将问题写于竹简，根据难度分为甲乙两科，任学子抽选。你若是能抽中甲科，再大展身手，定能吸引公主。”

　　“而你要做的”她在每个部分下分好要看的竹牍，细细的一片片竹简，全给写满了“就是将这些典籍全部看一遍。”

　　淳于重光看着全是字的竹简，不觉头疼。“你觉得……三天……我能看完?”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想当初，在候府三天可不止看这些。

　　“好吧，我努力。”他抬起头，独有的琥珀色双眸如同繁星明亮。

　　“别慌，慢慢来。”奚芫华陪他正坐在书案前，一点点教导他。

　　他太像邵弟了，年纪相似，就连这坚定的眼神也如出一辙。

　　她提笔慢慢讲解，思绪却飘入了奚家。

　　也不知邵弟如何了，丝竹归家后应当告知了他一切，他总算是能安心入太学了吧。也不知这次会不会遇上他……

　　三日之期很快便到了，这几日她天天为淳于重光补习，觉得人都憔悴了不少。

　　但好消息是，他把竹牍都看完了。

　　坏消息是，设科射策，陛下也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