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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上错花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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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霍家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
当然,此事还得分知情的,和不知情的两个版本。
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只知道是霍家二房惹了祸事,听说昨儿个霍家大门前遭京兆府衙役团团包围,傍晚时分,京兆府魏大人当着所有百姓们的面直接毫不留情的将霍家二老爷从国公府里头给抓走了,竟半分脸面都没给霍家留。
那可是一等一的国公府啊,他魏千刀怎么敢的啊。
而对于知情的人来说,霍家二房这件事不过毛毛雨开胃菜罢了,压根不值一提,更有甚者,兴许不过是受了牵连而已,而霍家真正的祸事,倘若那件事当真确有其事的话,那将是整个霍家近两百号人口,甚至乃整个朝廷都无法承受的,那件事是——
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江伯临也不得而知,不过是从同僚们嘴边三拼四凑出来的答案,寻常三四品大员兴许知道的都还没他多,不过是因为他跟霍家结了姻亲,有心人试图从他这儿打探些口风这才露出的口角罢了。
他从四方拼凑出来的答案,隐隐约约便是:
前日陛下突遭大病,一度昏迷不醒,太医诊断不出病因,钦天监却算出祸端在北方,皇后下令彻查整个皇宫北院,竟最终在禁军副统领霍怀英的当值处搜查到了一只刻着陛下生辰八字,且浑身扎着刀刺,写着大逆不道、逆天之言诅咒的木娃娃。
宫里竟出了巫蛊之乱!
竟还是从禁军副统领霍怀英屋内搜出来的!
这事虽诡异且离奇,可陛下一病不起却又分明是真真切切的!
听说太子震怒,当场要将霍怀英革职查办,可前夜禁军统领秦大统领恰巧不在宫中,而整个皇宫的防卫都尽掌控在霍怀英之手,前夜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何对峙,其中又有何凶险无人得知,宫内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几乎没有透露出任何风声,只知当晚霍怀英下令将整个养心殿团团围住,连皇后和太子都不得入内。
昨日,全体文武百官在乾清门外候了整整一日,满朝文武百官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最终是由太子出面,打发了众人。
这番巨变,让朝野一时剧烈震动,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好在两日后,陛下终于苏醒了过来。
又两日,霍怀英将禁军的职务做了交接,出了宫,回了府,一副卸下官职的架势,朝堂多方势力费力打探,陛下跟前的陈公公对外放话说是:陛下特意给霍世子放的婚嫁。
然而,那晚之事封锁的再严,可到底惊动了禁军,钦天监,还牵连了皇后,太子,闹得那样大,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不漏风的墙,外界对此传的沸沸扬扬,整个朝堂一时风声鹤唳。
有人说是陛下遭人谋害,中了毒,有人说是巫蛊之乱,背后之人乃霍怀英,也有人道陛下多年征战,旧疾复发,更有人道是……是有人意欲逼宫造反……
只不知造反一说指的究竟是何人。
而如今皇后太子相安无事,世子霍怀英却下了值,虽对外是陛下恩赏的婚嫁,可又有人说分明是受此事牵连,革职查办了。
横竖宫内宫外流言四起,压根平复不了。
总之,一句话,这大奉朝的天恐是要变了。
话说这日江伯临下朝后,特意改道去了一趟国公府,回府时已是暮色深深。
若是往日,楼氏一准立马吩咐人备膳,自己亲自上前侍奉了,而今楼氏却是压根顾不得这些了,只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立马迫不及待追问道:“如何?霍家怎么说?”
江伯临解下披风,摘下官帽,连官袍都来不及换,只砰地一下将身子重重砸到了太师椅上,一脸疲惫的揉了揉眉头,许久许久,这才无力的摇了摇头道:“霍家什么也没说,只说婚事照办。”
“怎么能什么也不说呢?巫蛊之乱是怎么回事?外头都将那晚定为养心殿事变了,闹得这样大,整个京城都风声鹤唳了,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呢?到底是革职查办,还是当真如对外头所说的那般是陛下体恤,给他放的婚嫁?这可是天差地别的两个答案啊?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外不能多说,可咱们是亲家,对咱们总能说一说罢?”
楼氏一脸惶然焦急,她平日里是最沉得住气的,可如今江家跟霍家结亲,大半个月后两家就要办婚宴了,霍家出事可不就代表着江家出事么?
关乎长女的婚事,关乎长女未来一辈子的幸福,楼氏如何能不急。
自得到霍家出事的消息那日起,距今整整五日过去了,楼氏没睡好一个好觉,没吃好一顿好饭。
她在长女身上耗费了多少心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准,也绝不允许此事有任何的纰漏。
“霍二老爷了,从衙门里头放出了么?”
前头的话题,事关皇室隐秘,江家人微言轻,恐获不得这些核心机密,于是,楼氏抓住根最后的稻草般,想起了那个被京兆府抓去了的霍二老爷。
偌那霍家二老爷相安无事,便或许能够代表霍家的权势依然在。
而说起霍家二老爷,这事亦是发生得离奇诡异。
细说起来,竟还是年前闹出的祸端。
原来霍二老爷生性风流,喜欢流连花街柳巷,近年来又迷上了吸食五石散,结果年前吸食过了头,狎妓时不小心弄死了一个妓女,不过霍家权势滔天,自然轻易摆平了。
没想到这些日子那妓女的父母竟千辛万苦地寻了过来,原来那妓女竟是殷实人家的女儿,不过是被拐卖进妓院的而已。
这妓女跟平头百姓可不同,妓女低贱,死了便也死了,可寻常百姓却并非达官显贵们随意诛杀的,何况那妓女的爹娘有些头脸,得知女儿被人害死后,还是达官显贵后,非但无惧,反倒是当场在京兆府击鼓鸣冤三日三夜无休止,一副定要为女儿讨回公道,誓不罢休的架势。
此事闹得极大,于是,京兆府只得硬着头皮上门亲自那人了。
想到这些,只见江伯临脸色瞬间一脸死灰,只一脸有气无力道:“听说今日楼千刀将那霍二老爷转交给了刑部。”
若在京兆府的话,霍家兴许还能插手周转一二,可若转交到刑部,就代表着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楼氏听了这话后浑身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一下子泄气瘫靠在了交椅上,她闭了闭眼,张了张嘴,仿佛有千万个疑问,最终却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可是,不问也得问。
那可是女儿的夫家。
最终,楼氏攥紧了帕子,一下一下撑起了身子,强忍住浑身的轻颤,强撑起了几分清醒道:“这件事情,难道就没个定论交代么,就这样不清不楚么,霍家如今的处境到底如何?”
江伯临道:“没有定论,就是定论,没有交代,就是交代。”
说着,只一脸头痛道:“又能有什么定论,能有什么交代呢?是逼宫?还是夺嫡?”
此话一出,楼氏浑身一震,满脸震惊道:“严重到了这个份上?”
江伯临一脸苦笑道:“巫蛊之乱的始作俑者是谁不重要,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亦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如今身子不好,重要的是陛下子嗣单薄,更重要的是那霍翀深受陛下宠爱,且他拥兵自重,已是功高震主,威胁到了太子呢,这才是一切根源所在啊。”
巫蛊之乱与霍家二房之事同时发生,巫蛊之乱与陛下重病同时发生,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得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朝局深深,由不得江伯临不往这方面深想啊!
江伯临由此嗅到了一丝阴谋,危险的危道。
而君臣相斗,赢的是哪个?输了又是哪个?
江伯临浸、淫官场多年,甚至一度不敢细想下去。
如今,陛下尚且还在,竟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若哪一日陛下不幸……
而太子成功登基后,第一个清算的怕就是——
若霍家出事,他江家又如何能逃脱得了呢?
想到这里,江伯临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只惊觉阵阵后怕和恐惧。
“既霍家如此危险,那你为何不早说,你的政治敏感度哪去了?若早知道,若早知道——”
若早知道的话,上京儿郎千千万,又何必吊死在他霍翀一棵树上。
楼氏一脸悔不当初。
却见江伯临捂着眼睛,亦一脸悔恨道:“我当时官职低,上哪儿打探这些消息——”
要知道这些年来霍家如日中天,而宫宴上,皇后娘娘对霍家有礼有节,就连太子对霍翀本人亦是亲近有加,哪里能想到。
也是升官了这一年多来,这才渐渐看透看远了些。
“何况,皇后娘娘赐的婚,又哪里是能推拒得了的!”
现在看来,怕是皇后娘娘早早便开始堤防霍家呢,皇后娘娘担心霍翀迎娶高门贵女,与人结盟,势力更甚,这才千挑万选的选上了他江家啊!
哪里是看上了嘉儿,不过是将他们江家当作搪塞霍家的棋子罢了。
“这霍家如今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呢!”
江伯临一脸束手无策道。
楼氏咬牙道:“那就这样干坐着?什么也不做?”
江伯临呵道:“能做什么?又能做得了什么?”
“那嘉儿该怎么办?嘉儿该怎么办?难道要将嘉儿嫁过去白白送死么?”说到这里,楼氏咬了咬牙道:“就不能退——”
然而退婚二字还不待出口,只见江伯临冷笑一声,直接打破了她所有幻想,冷声提醒道:“这可是皇家赐婚。”
皇家赐婚,呵,之前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讽刺。
楼氏闻言,痛苦的闭上了眼。
她生生熬了四五夜,此刻脸上冒出了个偌大的火疖子,双眼凹陷,皮肤干瘪,整个人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而江伯临此刻亦靠在太师椅上,浑身疲累,仿佛抽干了所有的精气。
偌大的正堂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许久许久,再无一人说话。
……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忽见江伯临于纷乱中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有些破罐子破摔,苦中作乐道:“也不是全然没有好消息,今日负责监考的乐大人忽然向我打听起了傅家,赞我有得有失,明日便要放榜,没准傅家那个能考个不错的成绩?”
江伯临意兴阑珊的说着。
话一落,便见楼氏一怔,嘴角一抿,脸色苍白得厉害。
然而下一刻,忽又见她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