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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章 ...

  •   地铁7号线。

      银白色的车厢如装着沙丁鱼般的罐头,罐头内部是密密麻麻挤挤攘攘的人。

      一位不在乎世人眼光,自由不受拘束的中年秃顶大叔将剔过牙的牙签随手拋下。

      这根抛下了高尚道德情操黏着口水的牙签一个弧线落在一位同学脚边。

      同学昭错:心里飘过万句脏话。

      他莫名其妙觉得被地铁毒打了一番,并尝试教会他一个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道理。

      后悔止于脚下,压死昭错这匹骆驼的并不是稻草,而是一根牙签。

      他后悔为什么要去找昭对,做个有品的男人不好吗,没品男人下场的痛今儿他深刻领悟到了。
      领悟是领悟,忍是不能忍的。
      汹涌的脏话火山止于一句话,硬生生熄了火,变成死火山了。

      “还没结婚就对我动手动脚,混球。”
      碎花裙女生的话极具攻击性,如针一样扎在她男人的心口上。

      她男人还未张口说话,旁边的一车人便好事起来,探头探脑瞅两眼他俩。

      男人面露尴尬,小情侣的情分瞬间化作乌有,说了女生一句不对,明显栽脏她人,让自己干净离场。

      女生怒了,指责道:“自个屁股都没擦干净,还有脸说我,活腻歪了。”
      掷下一句“豪言”。
      她解气地冲男人翻了个白眼。

      “下一站,西花村。”

      这道清晰不带感情宛如机械音一般的报站名好歹止住了车厢里的是是非非纷纷扰扰。

      打开的车门,带走了秃顶大叔、闹僵的情侣、不少兴致勃勃的看众。

      下一瞬,车厢空缺的地又被人流挤满,新来的都是如昭错般的“站票”,他已经站麻了,站了半天,不是他不去找空坐,而是被进进出出的人群困在中间。

      他千里迢迢来到省会,身上、脚下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能和他旗鼓相当的只有车厢里卖菜的老农和卖橘子的大娘了。

      大娘未到站,并不似卖菜老农沉默,而是时不时吆喝两句,声音不大不小,不啰嗦重复,只让人注意到她是个卖橘子的就行。

      橘子、车站、寻人。

      莫名让他联想起一篇久远却熟悉的课文,遗憾化作叹息,他只是个正牌学渣,绝无半点掺水,书到口边的话却死活记不起。

      想不起,昭错自暴自弃了。

      他捏着手机悄悄给昭对换了个备注:动手动脚的混球。

      昭错看了几遍,并未察有任何不妥,便定下了这个称呼。

      不知不觉中,车门悄然合拢关闭,橘子大娘趁这个空档赶紧推销她的橘子。

      推销战果不错,大娘收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黑线,心道人齐了就是好,人多些橘子也能多卖些。

      昭错望着大娘手里的橘子,通体水灵灵的、个头手掌大、圆溜溜的呈扁圆形、青里透黄。
      他忍不住跟大娘买了些,橘子大部分塞包里,掏了个黄澄澄熟透的。
      昭错刚想掰开橘子皮咬一口,但转念又想在地铁上不好,只好放过橘子,下车啃。

      昭错啃没啃橘子不知道,昭对光知道昭错给他打了二十多个电话,都快窒息了,更让人窒息的是昌秋在微信上推给他一本《千里寻夫:校草为何这般》。

      看到这个书名,昭对心里就咯噔一下,按照昭错的脑回路,没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找到他,怕不是一路寻,然后直捣黄龙,找到这里来。

      他看着身上大伤小伤,旧伤未愈添新伤的,他再去找昭错,怕丢命。

      夜凉如水,月盘倾斜抖落月色入家家户户。

      车站门口人流如织,看得出来人们出行的欲望旺盛。

      昭错一来找不到昭对,二来人生地不熟,无处可去。

      出了车站门口,四下迷茫。

      人海汹涌朝门口而去,他像一只落单的孤鸟背着全副家当蹲在门口不远处,时不时有出租车司机来这里揽客,每次都不会错过他,因为他活像个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太打眼了。

      打眼的昭错有些气馁,便掏出手机搜附近的宾馆过渡一下,他为了出来找昭对,可是费了老牛鼻子劲,先是跟班主任磨了半天功夫,再一路搭车转车来了这,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跑这么远。

      昭错刚上车时,并未觉着有什么,可离出生地越远,他心里就越忐忑不安,几次想跑回家算了,天大地大,就任昭对逍遥吧,他就不拘着他了。

      一路犹豫不决,他还是到这了。

      天可怜见的,他这只包裹全家当从而滚圆滚圆的鸟是多么的孤单寂寞冷,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他还要在宾馆熬一宿。

      这时,一辆出租车刚好停在想东想西的昭错面前,他手机上的页面停留在一间宾馆上,他以为又是司机来揽客的,头也不抬,挥挥手劝司机走人别挡道,月光都挡没了,还怪冷的,他紧紧身上衣服。

      昭错这一紧,身上便掉落一枚橘子,落地不声不响滚远了。

      他眼尖瞧见,刚想摁灭手机,动手去截留住滚滚而去的橘子。

      不曾想,车上下来一人。

      是昭对。

      宽肩窄腰大长腰,五官精致出众,脸蛋一看就是个绝美的人儿,月光格外青眯他,如聚光灯自他头顶洒落,照亮了脸蛋的同时还照亮了一堆令他心酸的纱布。

      每一块纱布,他都能记住他的生日,并格外惦记它们的忌日,如果有的话。

      昭对也没想着炸街,但与昭错“久未见面”,也要打扮打扮,这还是昭错第一次来他出生的城市,多少有点记念的意味,往后余生他应该都会记住这特殊的一面。

      他挑了身白衬衫配黑长裤,脚穿白球鞋,立时变成清爽干净的一枚帅哥。

      帅哥此时正弯腰捡起一枚滚落到脚边的橘子,拿起时。

      抬头一瞥。

      某只傻鸟望着他流下两行清泪。

      两行清泪亦有昭错搭车的苦楚、联系不上人的悲愤、无处可去的心酸,复杂的情绪在见到昭对时通通爆发出来。

      心念着现在的样子大概是丑的滑稽的,他抹了抹淌脸的泪。

      不料,脏手一刺激眼睛,原本还算清明的眼睛如拧开的水龙头,哗哗止不住地往外溜达,泪水在眼眶打转不了半圈就跑外面尽情撒野了,眼睛这时又痒又痛,脸也被弄成大花脸小破猫了。

      此情此景,昭对浑身一顿,把橘子收手里,走近昭错,掏出纸巾,擦了擦傻鸟的眼泪。

      “喂,傻鸟你咋啦。”

      “这该死的橘子太他妈酸了。”

      结尾是昭错以昭对大不敬为由给了他左眼重拳一击。

      黑沉沉的夜色,树桠如鬼爪肆意张扬,几只怪鸟发出咕咕呱呱之类的怪叫,让人头皮发麻,皮肤发凉。

      星子点缀苍凉的夜,野草点缀荒凉的路。

      他们正前往一家昭对曾出门游玩时住过的酒店,物美价廉,只是路途遥远,打车去那得要一个小时。

      堪堪才过去半个小时,昭错的手机就没电了,屏幕暗下去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昌秋问他找到昭对了吗?他没来得及回,手机就自动关机停摆了。

      他此时在出租车里,哪有地方充电,后悔出门不带充电宝了。

      昭错嘟嚷一句:“有电了得记得买个充电宝。”

      关了手机,扭头朝窗外望着月亮一会,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月亮周边天空散发一圈暖色光弧。

      这月亮像个烧饼,给人的感觉又黄又暖,让人望之欲啃一口。

      昭错顿时一阵懒意上涌,他身子一歪,头靠昭对肩膀上,手上捏着手机。

      昭对身子歪斜地贴在车窗一角,半边身子被昭对强横地占据,身子当床垫,肩膀当枕头,他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别枕,我困。”

      今时的昭对是个金贵的病人,他来之前担心添新伤,吃了不少药,现在困意上涌。

      心里琢磨着一半是药在启作用,一半是真困了。

      “我都没睡,你还敢睡。”昭错放下手机,捏捏了昭对耳垂。

      昭对耳垂微疼。
      他拍开昭错的爪子。

      原本望向窗外,半眯半合的眼睛扭头看向昭错。
      突出三个字:干嘛呢。
      昭错也用眼神非常有礼貌地回了三个字:玩你呢。

      神经病。
      昭对表示不和傻子玩,算了算了。
      他继续扭头看风景了。

      昭对的意思太明确了,昭错准备给予昭对一顿爱的关怀时,车子压过一个坑,车内颠坡一阵,昭错撞到昭对怀里去。

      到这里,这还是个爱情故事,但下一秒,他们就望着车子呼啸着风朝远方驶去了。

      滚滚的沙子喂他们一嘴。

      苍凉的大地、滚滚的黄沙、似水的月华、拋在半路的少男,这注定是个坏消息。

      事情原本是这样的,车子压坑后没过久又遇一坑,车子没压过,熄火了。
      司机让他们交定金,然后下去推车,交定金是防止他们跑路,推车是为了过坑。
      他们交了钱,推了坑,车却跑了。

      准确来说,是昭对交的钱,昭错推的坑。

      昭对交的钱是前半段路的钱,后半段路还没开呢,他倒不亏,亏的是昭错,大半夜辛辛苦苦推车,吃着一车屁股尾气外,啥都没有。
      导航显示还有三公里,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得要有蛇虫狼出没,昭错都不意外。

      昭对已经心平气和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已经把昭对的脾气磨没了。

      再大的事,他已经可以做到心平如水了。
      累了,困了,小事。

      他往昭错怀里一钻,闭上眼,拉着昭错的胳膊当枕头,就地安眠了。
      “喂,你醒醒啊。”昭错摇了摇怀里的昭对。

      昭错的力气不是常人能比的,一般人豆腐脑都摇匀了,但……昭对睡得更香了。
      不死心的昭错又摇了摇,更坚定了昭对死也不能睁眼的决心。

      今夜的月色荒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一阵风来,扫过地上的落叶与碎石子。

      凉飕飕的风灌满昭错全身,生昭对气的心火也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鬼地方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种此地不宜久留的观感。

      在寂寞无人烟的荒地土路上,昭错把昭对抛肩上扛着,如扛着一条大鱼,大鱼首尾靠近地面,不满地腾挪身子,昭错没给大鱼这个机会,朝鱼头哐哐两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目标:路程三公里。
      他扛好昭对,趁着月色匆匆迈上土路。

      月色下,万籁寂静,村庄安恬如画,村口大黄入睡,星子繁密似网,一条蜿蜒绵亘的乡村土路上,两名叠着的单薄少年在北斗星子指引下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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