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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周瑛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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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墓园,寒冬凛冽。
连睿廷静静伫立一旁,听周瑛和姐姐说话。与离世亲人照面的场景,他也经历过。
十岁回来后才得以与唯一的姑姑相处,姑姑是个温婉宜家的女人,怜惜他母亲不在身边,对待他如同对自己孩子一样十分关爱。凡是送表弟的礼物,都会贴心给他准备一份。
连睿廷母亲的性格与姑姑截然相反,母亲自我奔放,是无拘无束的风,即使最爱的儿子也不足以令她停止追逐自由的脚步。他在姑姑这感受到一种中式传统的母爱。
可惜这份爱没有持续太久,两年后姑姑跳楼自杀,草率地结束了生命。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亲人离世的痛苦。
“连检。”周瑛红着眼叫他。
连睿廷回过神,冲他微微一笑。
“姐姐,这是连检,这次扳倒秦正宇,多亏连检的帮助,你在下面多保佑他。”周瑛哽着嗓子说。
连睿廷顿了顿,上前环住他的肩膀轻拍后背。
温暖的气息将周瑛包裹住,他强忍的眼泪彻底拦不住,把头抵在连睿廷的肩膀上无声地哭泣。
连睿廷默默地陪伴着。
良久周瑛缓过来,狼狈地抹了把脸,看向连睿廷的目光染上羞赧和炽热,他清清嗓子说:“今天麻烦连检了,我请你吃顿饭吧。”
“好。”连睿廷弯了弯眼。
周瑛请客的地方是一家偏高档的私厨,点了些价格昂贵的招牌菜。他们在包厢里用餐,服务员上完菜后,周瑛双手一时不知道怎么放,最后略显拘谨地平放在桌面。
连睿廷看在眼里,盛了一碗菌菇汤转到他面前,“先喝口汤暖暖身体,今天天气预报说会有雪。”
“是吗,那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周瑛耳朵微红,低头小口喝起汤。
“是啊,真下了,我们就一起见证了第一场雪。”
听到这话周瑛抬眸望去,猝然对上连睿廷漾着笑意的眼眸,脸颊倏然变红,赶紧埋头喝汤掩饰。
又忍不住想看。
这一看就留意到薛三拣了碗去皮剔骨的鱼肉,去壳的扇贝和龙虾,放到连睿廷手边,排骨都拨干净蒜泥才夹到他碟子里。
这样一份熟稔的细致,周瑛有一丝如鲠在喉,手里的菌菇汤一瞬变凉了。他把汤碗往旁边一推,在满桌的菜里挑了样薛三还没动过的蛇羹。
“他不吃这个。”
刚舀好想转给连睿廷,薛三冷不丁的一句话把他的手冻在了转盘上。
连睿廷哑然失笑,解围道:“不好意思,我以前养过加州王蛇和黄金蟒,不太能接受它们作为食物,没关系,你可以试试,毕竟是招牌菜,味道应该不错。”
“嗯……”周瑛讪讪地笑了笑,瞥了眼若无其事,自顾吃着东西的薛三,心头懊恼。浅浅尝了口蛇羹,便没有再动过。
吃完饭,连睿廷把周瑛送到家门口。
下车前周瑛侧过头。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连睿廷眼尾的小痣,缀在他白瓷似的皮肤上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连检。”
“嗯?”连睿廷眼尾微挑,那粒小痣的位置似乎跟着往上移了一点。
周瑛不太确定,车室内光线暗沉,连睿廷的面容仿佛蒙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纱,看得他禁不住失神。“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当然可以。”连睿廷莞尔道。
“睿廷。”
“嗯。”
周瑛心砰砰跳,轻声说了句再见便下了车。没走两步,眼前忽然飘现白色的小点。他抬起头,漫天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他激动地回头喊道:“下雪了。”
连睿廷正坐在车里,门还没关,此刻迈下来,仰头看了看落雪,对他笑道:“真幸运。”
“是啊,真幸运。”周瑛浸在他的目光里,喃喃地说。
连睿廷挥了挥手,“早点休息,今天吹了很久的冷风,别着凉了,周一见。”
“周一见。”周瑛没动,看着他重新回到车上。
“连睿廷。”他忍不住呼喊。
连睿廷转过身等待他的话。可周瑛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心血来潮地叫了声。
他们隔着细雪眺望一会,连睿廷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弧度:“回去吧,拜拜。”
“拜拜……”周瑛这才动了。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亲近许多,周瑛在连睿廷面前不再如过去横眉冷对,好比一头即将被驯服的烈犬,半伏着释放出温顺的信号。
连睿廷第不知道多少次收到周瑛亲手准备的便当,薛三不太爽,这种爽在于对方准备是单人餐,而他需要独自吃饭。
“不然我拿着便当去餐厅陪你,或者你打包回来。”
那坏笑的表情,薛三啧了声,附身在他侧颈吮出一个清晰的红印。
“小心眼。”连睿廷噙着笑,懒懒散散,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薛三捏着他的下巴,先是深吻而后浅啄了下唇,说:“恶作剧的小孩需要受到一点惩罚。”
这个红印在下班的时候被周瑛注意到,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把这段时间自以为心照不宣的暧昧浇得透凉。
连睿廷怎么可以这样?那我算什么?
周瑛胸口郁郁难平,再见薛三,无可避免地产生了浓浓的嫉恨,撞得五脏六腑都疼了。他必须做些什么。
年假前韩检提议大家一起聚聚,租了个郊区别墅,供大家自由娱乐。
周瑛心有迟疑,他的发情期快到了,最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可视线不经意瞥到拿着文件进办公室的薛三,这点犹豫瞬间按了下去。
那天他赶到别墅的时候,连睿廷正在钢琴前独奏,身边围满同事。他在外面凝望着,像守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周瑛和同事关系依旧处于不冷不热的局面,聚会场合他注定是躲在角落的那个。连睿廷与他恰恰相反,温柔没架子的上司,自然是所有人打趣关注的对象。
他只能耐心地等待阴暗的发情期如约而至。
第三天深夜。周瑛忍着浑身的燥热在前院大厅拨通连睿廷的电话。
此时的连睿廷正跟薛三并肩靠在床头看恐怖片,陌生寂寥的郊区别墅,氛围十分到位。
紧要关头,手机铃声骤然响起,连睿廷不由地哆嗦了下,往薛三怀里躲了躲。
薛三搂着他的头安抚,伸长胳膊摸到手机,“是周瑛。”
电话接通,那头沙哑的嗓音和电影里的恶鬼有得一拼:“睿廷,我发情期到了,没带抑制剂。”
连睿廷默然抬眉,和薛三对视一眼,软声说:“我马上过来。”
“别墅应该有备用抑制剂。”薛三低沉的声音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冷漠。
连睿廷穿上外套,站在床边眯眼看他:“你不喜欢他?”
薛三沉吟:“还记得季敏吗?”
季敏是季家最小的孩子,千娇百宠的Omega,和连睿廷的性子挺合得来,同样爱玩不受拘束。但太相似的人反而做不好情侣。季敏需要人时刻哄着,吃饭要喂,走几步路要抱,随时随地都要黏在一起。
没几天连睿廷就受不了了。薛三笑他,自己就是个娇气包还找一个娇气包。
他觉得很有道理,不到一个月就和季敏分手。季小少爷气得要死,天天跑到他面前死缠烂打。
连睿廷索性和薛三回马达加斯加养小狮子,舒舒服服在那潇洒了一年才回来。
“他不至于吧。”连睿廷不太确定地说。
薛三跪着床边捧着他的脸接吻,吻了足足三分钟,眷恋地摩挲他唇瓣,低声道:“囝囝,我不希望你向下去迁就任何人。”
“我不会。”连睿廷笃定地说。
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爱情对他而言是餐桌上锦上添花的美酒,他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淘好酒,但不代表非喝不可。
见到周瑛时,连睿廷仍觉得薛三担心过头。
他找到别墅备用的抑制剂,蹲在周瑛面前为他注射,密集的羽睫铺展开来遮住了眸色。
周瑛咬着下唇,对眼下的结果有些始料未及。
“为什么你没有反应?”明明他的信息素已经很浓郁,即使匹配度不高,在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面前,alpha都会被不受控地诱导发情。
连睿廷抬眸道:“我的腺体做过手术,非注入式信息素对我没有影响。”
那岂不是不会受任何Omega信息素的影响。
周瑛感觉自己表演了一出闹剧。
连睿廷凑过来轻抚他的脸,轻声安慰:“没事,高效抑制剂可以撑到明天,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周瑛委屈地嗯了声。心在连睿廷的亲近下逐渐安定,他大胆地把头靠过去。
连睿廷顺势环住周瑛。
良久他感觉周瑛的状态好转,松开他,走到钢琴前,随意弹了几个音符,问:“想听什么?放松放松心情。”
“我不太懂音乐。”周瑛环着一个抱枕嗫嗫道。
连睿廷便自顾弹起来。
没一会周瑛听出曲子是《梦中的婚礼》,紧接着《水边的阿狄丽娜》《致爱丽丝》《卡农》,都是比较耳熟能详的钢琴曲,他即使叫不出名字,也确定有听过。
大厅没有暖气,连睿廷穿着灰色的厚大衣,头顶是莹白色的壁灯,身后是深蓝的夜色,他低头专注地弹着琴,像悠远宁静的梦里散发出五色光的水晶,梦幻神秘,捉摸不透。
周瑛忽然出声:“连睿廷,你知道吧,我喜欢你。”
“当——”钢琴音结束,连睿廷侧身面向周瑛,噙起笑道:“嗯,我知道。”
果然。抑制剂的作用好像不太明显,周瑛的意识开始飘忽,“薛三是你的什么人啊?”
“三儿就是三儿,不是什么人。”连睿廷诚实道,薛三是他的人,没有任何前缀的人,或者说也可以是任何前缀的人。
周瑛不太满意这个回复,可真要说出什么具体的答案,他好像也不太开心。
他忍着羞耻说:“那我能不能当你恋人啊?”
连睿廷没急着回答,静静和他对视。半响走到周瑛面前,弯腰在他额头轻吻,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认真道:“可以,我给你爱情和爱里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