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鲛女明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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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谢辞安后，明珠并未入睡，而是唤了春竹为她更衣，她裹着毯子静静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春竹为她新煮的热汤。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后，她眼神划过讽刺，胸口泛起了阵阵恶心。须刻间，她便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
房门被推开，舅父顾耀祖大步走了进来，向旁边丫鬟递了个眼神后，便问了几句明珠的身体如何，明珠一一应答，像是无知觉般漠视丫鬟在她的房间胡乱翻找。
顾耀祖满意地点头，外甥女马上就要及笄了，如今正是待价而沽之时，他养了多年的珍珠终于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明珠可要好好爱护自己，你是鲛人之女，天命不凡。前不久晋王特地让我仔细看顾你，待你及笄后便送你进王府侍奉世子，你可不要辜负舅父这么多年的照料啊。”
呵，明珠心里讽刺一笑。前些天她病重之时，府里的大夫断言她这次熬不过去，于是舅父便放弃了救治让她默默等死。
“赔了，这买卖赔了。”昏迷中她听到舅父在耳边埋怨道。
世人皆知，顾员外府的表小姐是鲛人之女，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尤其那一身皮肉细腻得似一颗珍珠。
据传出生后不久她便意外坠落深海，人人皆以为她要命丧大海时，哪成想隔日渔民便在狂风大浪中远远瞥见她裹着襁褓睡在鲸背之上。
一时间突然雨过天晴，风平浪静。那渔民跑到岸边才发现鲸背上的女婴安稳睡在沙滩上，从此后鲛女的名号便刻在了她的名字前。
鲛女明珠，珠圆玉琢，天地垂怜，福星高照。
所谓鲛女的身份，明珠以为不过是舅父给她编的名头罢了，即使是再巧夺天工的珠宝，也需要故事为其扬名。
“明珠不孝，让舅父担心了。”明珠起身轻福身子。
见丫鬟搜不出什么，顾耀祖摸了摸胡子又对外甥女叮嘱了几句后便准备出去。
看着被搜得凌乱的屋子，明珠唇角露出讽刺。
“秋菊是吗？怎么翻的就怎么理回去。”
似乎是意外向来恭顺的表姑娘竟敢使唤她，秋菊诧异地看向顾耀祖，面色露出不屑。
“老爷，表姑娘的病是不是更加严重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顾耀祖并未说话，而是审视地看着突然转性的外甥女。
明珠虽是顾家的表小姐，但自家丫鬟随意欺负她也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这是夫人指使，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明珠懂事从不让他为难。
如今她竟然敢差使起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顾耀祖心中一沉，一个有主见的外甥女可不是他想要的。
“舅父，明珠既然要嫁入王府，那可不能轻易受丫鬟的气。若是随便一人就可以欺负到明珠头上，那我在王府该如何立足呢？”
听到这句话，顾耀祖感受到后颈有一股寒气袭来，这是在威胁他？他直直凝视着明珠，眼睛微眯，脸色阴沉。
明珠毫不畏惧，面色沉稳与他对视。
“哈哈，我们明珠长大了，也会提建议了，舅父很欣慰啊。”顾耀祖目光突然变得和蔼，“秋菊，姑娘吩咐还不快去！”
见目的未达到，秋菊咬了咬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收拾了起来。
这两天表姑娘因为生病，连累了少爷跟着吃不好饭，夫人心疼坏了，吩咐她找时机给表姑娘点颜色看看，她刚才是故意弄乱的，谁知道这向来胆小如鼠的表姑娘突然转了性子，竟然敢反抗了。
她心里嘀咕起来，是不是前两天表姑娘烧坏了脑子？
过了一会儿，秋菊终于将屋子恢复原貌，临走前她还在明珠的威压下朝她福了个礼才走。
送别顾员外后春竹立刻进屋，姑娘性子软，在府里常被下人轻视和慢待，春竹哪能不明白姑娘刚才受了委屈。
“姑娘身子还未好全，还是好好歇息吧。”
明珠依言重新洗漱更衣，她斜靠在床铺上，朝春竹伸出手：“刀。”
春竹从袖中拿出递给了明珠，虽然不知姑娘是何时拿到这把精美的匕首，但她并未多嘴，在她心里只要姑娘无事便好。
摸着刀鞘上的纹路，明珠不知谢辞安为何要送她这把匕首。
记忆里它是谢辞安的贴身之物，深得他的喜爱。
万千思绪在她心头转了转，最终汇成了细细的一条。她抱着匕首安心入睡，这一刻竟是她前世到今生难得的安心。
人人都说锦衣卫指挥使狼子野心，杀人如麻，可她却知他冷酷外表下的铁汉柔情。
今生你还会帮我吗？明珠在心中默默问道。
……
第二日，明珠坐着马车来到了北市的济民堂，她给两个小厮些许零钱让他们去茶铺里歇歇脚。
他俩连连告谢，不过去的可不是茶铺而是对面街里的赌坊罢了，虽然老爷派他们仔细看好表小姐，但左不过是个医馆罢了能有什么危险，老爷实在是太爱重表小姐了。
踏入熟悉的地方，明珠放下了戒备，济民堂表面上是官家的医馆实则是锦衣卫的镇府司，前世她被谢辞安救出后便被安置在了这里等待入宫。
门口的小厮见她气度不凡，恭敬地将她迎了过去：“张大夫，这位小姐需要看病。”
走进内室，明珠将手搭在脉枕上，张大夫闭眼细细听着她的脉象，时不时询问几句，明珠都照实回答。
片刻，张大夫松开眉头：“小姐脉象虚弱无力，但应该是受了风寒又长时间未好好进食所致，老夫为小姐开个方子，小姐照着调理一段时间。”
明珠：“除风寒外，我近日总是夜不能寐，常常于梦中惊醒，敢问先生这是为何？”
张大夫看了看明珠的脸色，眼下发青神色慌张，像是心病所致。
“小姐近日可有遇到什么事？”
哪成想听到这话，明珠脸颊浮现粉红色，双眸漾起一汪春水，她轻轻摇了摇头后又羞涩地低下了下去。
张大夫顿觉不知所措起来，他虽擅长治病，但这少女春心他可不懂，况且这姑娘看起来就是高门小姐，若是知道了什么秘辛怕是要招惹麻烦。
好在明珠并未让他为难，她从袖口抽出一把刀摆在了桌案上。
“回先生，小女子的心病是这把利刃的主人，他把刀落在了小女子房间。”
待张大夫看清这把刀时，他浑身僵硬，微微颤抖，这是指挥使最宝贵的那把刀！
他愣愣地开口：“这把刀的主人和小娘子是什么关系？”
明珠羞涩闭眼，虽未开口，但脸上的表情张大夫哪能看不出来。
“砰~”的一身，张大夫跌坐在地。
他叫进小厮为明珠倒茶，起身匆匆忙忙向后院快步走去。
没想到看似不近女色的指挥使大人，背地里竟然惹了情债，勾搭了这样国色天香的女子，还让人追到了这里。
虽然这里是锦衣卫暗所，但在官府里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这位小娘子看起来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既然找到了这的话，应该就是指挥使告知的。
到了后院隐蔽处的书房，张大夫调整好了呼吸敲响了房门。
“进。”
得到许可，张大夫整理了仪态便稳步走了进去。
谢客从脚步声就已判断出来人的身份，他并未抬头而是根据昨日的记忆继续画着顾府的地图，“何事？”
“指挥使，顾娘子来了。”
顾娘子？谢客皱眉思索，但他想不起来锦衣卫中何人代号叫做顾娘子。
见指挥使疑惑的神情，张大夫在心里暗骂：可真能装，人都追到门口了，还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面上却一脸理解体贴的神色，他凑近低声道：“就是您给了定情信物的那位顾娘子。”
“啪。”谢客手中的毛笔掉落在了桌案上，墨汁溅到了他的衣服和脸颊上。
脚边的炭盆驱走了明珠身上的寒气，今年端午前的气候如严冬般寒冷，一时间许多病人涌入了医馆。
窗外低矮的药房的烟囱白烟此起彼伏，寒风吹过将药香吹散到各个角落，时间让这楼房的每一根木头都嵌入了药味，微风拂面便有草木香扑鼻。
“陛下喜好山水画。”
许是故地重游，明珠脑海中不断浮现前世的情景。
谢辞安就是在这儿的后院告知她啟元帝的爱好与禁忌，她也在这里学会了弹琴和作画，成为了世上唯一知晓摄政王精通音律和绘画的人。
她也凭此从一个小小的淑女凭着圣心逐步成为选侍、贵人、才人……直至皇后。
原本她以为谢辞安培养她争宠只是为了在后宫安插眼线，若是如此她也是愿的。
可谢辞安将她送入后宫后，他只是向陛下求了个进入内阁的圣旨，然后再也没主动找过她。
谢辞安喜欢什么呢？她不知。
门外传来脚步声其中一人的脚步既重又稳，明珠听见谢辞安驱散了房外众人后，轻推房门走了进来。
“原来是顾府小姐，昨夜在下冒犯了。”冷冽的声音在她后方响起，他带着屋外的寒气朝明珠靠近。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他，明珠原本以为可以坦然地直视谢辞安，没想到她却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明珠轻吸了口气，缓缓转身与他对视。
屋外的阳光恰巧从窗外照射到他的乌发上，他的眼眸黑的似块万年寒玉毫无情绪，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高挺的鼻梁遮住了暖意的阳光，另一半脸莫名平添了阴影，显得原本立体的五官更加的深邃。
许是他仍乌黑的鬓角激地她心中一酸，昨日夜里忍住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在地。明珠在心头默念：
谢辞安，她来赎罪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