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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休沐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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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郑予带着队伍走远,罗晏胳膊肘儿怼一怼韦祎,“你属下?挺精神啊,看着就是个练家子,我还以为你惨兮兮的带着一堆什么都干不了的杂牌军呢!”
“是我属下没错,但是我确实带着一堆杂牌军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训到合格的程度。”韦祎一声长叹。
他倒不是为了新兵们好,毕竟京城城防军除了巡街之外实在没什么差事可办,兵卒每年都招一批,同时放一批,只要会听令、会一点简单的列阵武功就成了,只有能力极好的新兵会被留第二年、第三年,以此类推最后就当了军官。
城防军几个千总每年轮流分到训练新兵的活儿,没被轮到训新兵的年份,韦祎就跑去别的千总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今年轮到自己了,分外苦不堪言:平时每年只招八百到一千人,今年招了两千五,韦祎知道其他几个千总已经在背地里笑得四脚朝天了。
平时,只要早晨点个卯,查看下巡街的报告,上午象征性带着手下的兵操练一个时辰,这一天基本就没有其他事情了,很轻松。
现在新兵进营,从早训练到晚不说,还要把各类档案归档审查、写报告、重新排巡街的班次,甚至要去解决新兵之间的生活矛盾!韦祎和手下五个百户官顶着黑眼圈在坚持呢。
“别走前门了,这一路挤过去不知道有多聒噪。”韦祎带着罗晏往后门那绕过去,罗晏之前在韦宅住过挺长时间的,后门进、翻墙出这类事情轻车熟路。
韦宅后门,韦祎远远就看见门房陈三伯在门口蹲着望天。“三伯,跑这儿来躲着了?”
“老爷说了,最近通商令没什么变动,没必要见客,门口的要么是来混脸熟的,要么是来行贿的。”陈三伯说,“这前门也是门房,后门也是门房,我这不是来接罗少爷了吗?”
“嘿!我就知道!承了您的情了三伯!”罗晏笑嘻嘻把马缰绳递过去。
“我回家来的时候都没这待遇!”
陈三伯装作没听见,牵着马往马厩走过去了。
“你还是住你那一间房,屋里从茶壶脸盆到衣裳字画都是你之前留在这的。”韦祎给他指指黑乎乎没点上灯的一间房。“我上次休沐的时候给打扫出来了,你要是嫌扫的不干净就自己再扫扫。”
“我说你好歹是韦家大少爷,当朝大员的独子,不给你雇个小厮?你还坚持亲自洒扫庭院?”
“平日里用不上啊,我打发他去带宓儿了。”
仔细盘算一下,韦家属韦祎最“独立自主”。
韦老爷有两个文书,其中一个兼职管着府里的账务,柳夫人的两个大丫头也是识文断字的,除了伺候起居,还能管家,魏清泉陪嫁来的两个女佣人现在正照顾着韦宓,外加厨房一人,门房一人,车夫一人,粗使的两个人,真没多少,韦祎刚回府的时候还有一个小厮,后来要么当差要么出征也用不上此人,便直接让他照顾韦宓去了。
于是韦祎自己照顾自己日常起居。
罗晏来了,也得自己照顾自己日常起居。
还好,至少换下来的衣服不用自己洗。
从二品的大员,父子同朝,只住四进院子的小宅,家里只有十几个仆人,韦寅每年都能被吏部提名表彰。
“老爷和老夫人带着小少爷去潜龙湖边游湖赏夜景去了,可能要夜里才回来,少爷请早早歇息。”
“好,我知道了。”
晚餐时喝了些酒,走了这一阵子的路,酒气有些上涌,也不愿意运内力来驱除,于是二人搬出小炉子和茶壶,坐在院子里自己动手煮茶解酒气。
“我敢保证你绝对不是专程来看我的,你都有什么计划?”
“来探望你和宓儿肯定是首要大事,其次吗,我家里在西域那边新收了好些香料、宝石、皮子,这次的货太重了,怕路上事情多,于是让我跟了一路,这不就到京城来了。”
“还有呢?”
“不是说了吗,货太重了。”
“哟!你胆子够大啊,超量了?”
京城是十分能消化香料宝石这等昂贵不实用物品的地方,全国也就只有此地具有如此超常的购买力。
然而国有国法,每年、每个月、甚至每天,从外国运进京城的货物都是有严格限额的。
倒不是说罗家不能分批把货物运进城来,而是先减少货量抬价造势,再大量进货售卖,收益要好得多。
从西方押运巨量货物进京,一路不知道有多少艰险,走上三、五个月怕是精心培养多年的镖师都要死好几个,要是卖得不够好,风险成本就亏进去了。
“所以说,能住到通商郎中韦大人的府里,而不是在门口排队递帖子,我十分感谢你这个挚友。”
“我觉得,你住进来也没用。”韦祎心想,老爹是个十分无心官场、无意拉拢关系的老头子,就算是罗家的面子,他也未必愿意卖。
“那你等着瞧吧,你太低估我这个挚友,也太不了解韦伯伯了。”罗晏接着数他这次要忙的事情,“还有传闻说,我们家在京城的铺子,今年有几个掌柜和一些当官的走得很近,账目上有点不清不楚的,这事儿也得我去看看,还要拜见各路长辈,会见几个从前结交的朋友,我估摸着这些事儿都干完了也得个大半年的吧。”
听完,韦祎觉得此人闲得像纨绔大少爷。
不过罗晏确实是个大少爷,富商罗家的大少爷。做商人做到一定程度,自由度是很高的。
从香料、丝绸、瓷器,到医馆药铺、酒楼客栈,再到驼帮、镖局、银号、地产,有本家子弟想做官的,便可以参加科举去做个小地方官,罗家人不做大官,不做京官,但是娶过齐国的郡主、也把罗家的女儿嫁给各国贵族。
名义上是齐国人,实际上这个家族的发展已经开始超脱国界的限制。
“倒是你,你最近在搞些什么。在小小一个营千总的位置上生了根?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不打仗还不好?”
“那可不一定,今年各州征兵数都比往年多了一倍还多,上头一定不是想太平才多征兵。”
韦祎想象了一下自己手下那群半套刀法都学不会的农家子弟新兵上战场。
“不说了我去睡了,明天我一定要按时去校场让他们加紧训练。”
第二日寅时韦祎就起了身,即使是盛夏,寅时天也刚刚鱼肚白而已。自己打水洗漱毕,穿好官服,准备去后院牵马出门。
走出自己的房门,看见罗晏房里还亮着灯。
拍拍门,又把门推开,“你在干嘛呢,起这么早?”
“不早,我还没睡呢。”罗晏提着块毛巾,似乎正准备洗脸。“昨晚把落下没算的账给算了一遍,算完才三更天,于是我想看两页小说,然后我把那本小说看完了。”他很自如的一边洗脸一边回答韦祎,“所以,我现在要去睡了。”
“我有那么一点想要揍你。”
“不如留着力气骑马,你要骑上半个多时辰才能到城防大营,然后还要面对你的两千五百员明日干将。”
韦祎把门狠狠地关上,骑上马直奔城外的校场而去。
早上寅时中出门,卯时中开始操练新兵,午饭后处理文件,到了申时再去校场检查今日操练成果,酉时骑马返回城里,到家的时候一般都过了用饭时间了,厨房给他留了饭,他便单独吃,饭后不多久就该去睡了,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父母和儿子。
直到有一天,下午的事务十分的少,训练进度也不错,便提早回家。
像往常一样路过大厅时猛然转头一看,韦大人和柳夫人坐在餐桌上首,罗晏带着韦宓坐在下首,给他夹菜喂饭,一家人围坐在圆桌旁吃晚饭,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等等,什么一家人?韦祎拍拍自己的头,什么一家人啊?!谁和谁是一家人啊?罗晏为什么混进去了?
韦祎牵着马杵在院子中间,罗晏最先注意到他,转过头来对他奸诈一笑。
“哎呀,子隽回来了!”罗晏站起来招呼他,“没吃饭吧,快来坐下一起吃。”
“轮不到你招呼我。”韦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恶狠狠地说。
“子隽啊,这些天辛苦了,快过来吃饭吧。”韦寅招呼佣人添上碗筷。
一家四口变一家五口,重新坐在圆桌旁一起用晚餐。不对,哪来的一家五口?韦祎努力把罗晏从一家五口里面剔除出去。
正吃着饭,看见韦宓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向门外,坐立不安的。
“快吃饭,吃了饭再和小兔子玩。”罗晏给韦宓夹了块排骨。
“壹通带着宓儿在东郊外蹲守了好几天,才抓到两只白色的兔子,宓儿很开心呢。”柳夫人内心里也很愉快,因为罗晏来了之后,她就不用带小孩了。
都不叫“贤侄”,也不叫“罗公子”,而是直接叫罗晏的字“壹通”了,可真亲切啊,韦祎腹诽,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去问隐疾的话题呢。
晚餐后,天色还没有很晚,于是韦寅照例与夫人和孙子从后门便服出府去潜龙湖边散步赏景,留下韦祎与罗晏还坐在桌边。
“少爷、罗少爷,你们吃完了就让让,再不收了桌子就赶不上晚上收泔水的时间了。”
“喔,那你们快收吧。”两人起身在院子里散步。
“你还有几天休沐啊,看你现在好辛苦哇,还不如平时住营房能轻松一些。”罗晏问。
“作八休二,再过一天就可以休沐两天,到时候就能睡个饱觉了。”韦祎现在无比的期待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后天啊,那正好。”
“什么正好?我告诉你,你别打什么鬼主意啊!”
"没什么没什么,你最近这么忙,咱们都没有好好出去玩,我只能在家帮你带孩子,唉,宓儿算是乖孩子了,但是带孩子仍然是个苦差事啊!”罗晏忽然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事儿,“宓儿也快五岁了,要不要送去上学啊?或者像咱们一样送到山里习武去,这样可就省心多了。”
“不到五岁就去上学也太小了些,拜师的话,你觉得让他拜你为师怎么样啊?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可千万别,我自己都没小孩呢,你甭想让我给你带小孩。”
“不过我娘确实打算把宓儿也送去山里学武术,可能再过一两年就会送去了。”
隔了一天,韦祎终于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出门,准备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在寅时初刻准时睁开了眼睛,瞪着帐子顶上的布幔一会儿,准备去个茅厕再回来接着睡。
回来的时候,看见罗晏正穿着整齐、精神抖擞地坐在他的屋子里。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定是个梦。”韦祎挣扎着想躺回自己的床上,罗晏早有准备,一块冰水里拿出来的凉帕子抹在韦祎的脸上,端出一套便服来。
“别睡啦,反正你都醒过来了,今天我可有的忙了,你可必须要帮我啊!”罗晏拉着半睡不醒还没吃上早饭的韦祎骑马出了韦宅,直奔城门而去。
原来是罗晏那批因大雨滞留在京城南边的货物今天终于运到了。
十辆大货运车的检查工作足以堵塞一座城门,所以才赶在一大清早进城。
远远地就能看见有几个负责检查进京货物的通商官员等在城门口了。
罗晏麻利地翻身下马,整理好衣服,稍微松了松腰背部的肌肉,再塌一些肩膀,便把矜傲的纨绔气质扭转成了透着卑微的市侩气质,摸出一个沉甸甸的精致小木匣子来。“这匣子里是小民的拜帖,您可千万要赏脸收下啊。”
“您就是罗家少爷吧,拜帖可不敢当呀!”与罗晏说话那官员韦祎脸熟,似乎是老爹部门的一个主事。他掂了掂罗晏的拜帖盒子,里头发出一些大块金银碰撞的轻微响声,“罗少爷的帖子分量不轻呢,下官惶恐、惶恐。”
“当得起,当得起,最近小民有幸在韦大人府里借住,韦大人他可对您赞不绝口呐!”罗晏不由分说地把拜帖盒子塞进那主事官的袖袋里,“今天可真是辛苦您大清早来察验,小民十分过意不去呀,只是您千万别嫌小民,您把这拜帖收下,小民就高攀您这个朋友啦,日后定然还有重谢。”
“是吗?哈哈哈,那,那下官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哈哈。”
那主事官便捂着沉甸甸的袖子指挥小吏们检查货物。
“为什么我要被拉来参观你贿赂我老爹的属官。”这大清早的戏码看得韦祎浑身难受。
“那你可是证人,这人嘛,韦伯伯好久之前就觉得他有问题啦,只是没抓到实据,不好搞他,这次便正好嘱咐我借机会钓鱼执法。”罗晏小声跟韦祎说,“回头你也写本证言奏章,参死他!”
“你才是我老爹亲生儿子吧,怎么这么可怕。”看着这套剧情,韦祎竟然有点想去校场加班操练新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