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汐衍

1、第一次约会

　　夜晚，天空上点缀着几颗少得可怜的星星。
　　一家高档餐厅内，优雅的小提琴音乐在旁边被一个应侍生拉着，楚鸿雪挺直地坐在一张真皮座椅上，她穿了一件十分素雅的纱裙，眼眸微垂，双手搭在一起，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在这四处都弥漫着“金钱”味道的餐厅内，她显得格格不入。可若是放在古代，谁人不说一句“不愧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而在楚鸿雪的对面坐了一个染着大紫色头发的公子哥，他叫刘子须，耳朵上戴着一双黑色的钻钉，还翘了个二郎腿，正双手抱臂地靠在椅背上，眉眼含情地看着楚鸿雪。

　　这两个完全不搭噶的人会坐在一起“享受”晚餐，全都是楚鸿雪的豪门老爸——楚天林的功劳。

　　楚鸿雪出生在豪门世家，她的家族在A城里能排上前三。
　　家族特别庞大，而她是家里的团宠，因此她的人生十分顺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她却偏偏无欲无求，唯一的那点喜好就是古舞。

　　今天下午，楚鸿雪右眼皮一直在跳，她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很快，她的预感就应验了。

　　一段飞天霓裳舞练完，她满身是汗地走出舞蹈室，刚拿出手机就有一通视频请求发了过来，是家族群发来的。
　　这家族群不包含老宅和本家里的那些亲戚，是她老爸建的一个小群，里面一共有四个人——老爸楚天林、老妈于婉儿、老哥楚风。
　　哦……还有她自己。

　　楚鸿雪想都没想就直接点了接通。
　　她以为这通电话又是老爸对老哥的吐槽，然后老妈劝架，她自己看戏。

　　自从她老哥接手家里的公司之后，就变得十分“硬气”，对她老爸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选择性地反抗。
　　就比如当老爸要求老哥绕30公里只为了带一份糯米糕回来的时候，老哥会对他说：“甜食吃多了会长蛀牙，老人家本就牙口不好，您还是忍忍吧，下个月再吃。”
　　而这时候，她老爸就会在自己的私人小群里发起视频，公然讨伐老哥：“婉儿，雪宝，小风他长大了，儿大不由爹，连一份糯米糕都不愿意给我买了，亏我那么信任他，早早地就把公司交给了他，他这是想造反啊！我的命好苦啊……”
　　一连串的吐槽，三人有默契地听完，她老哥才会开口为自己辩驳几句：“爸，我说得又没错，你要不要数一数你这个月去看了几次牙医了？”
　　她老妈就开始化身为端水大师：“天林，小风他都是为你好……小风，你爸就爱那一口……”
　　而她把这当成家庭小乐趣听，每次都津津有味。

　　视频接通，四方格中，楚天林在家喝茶，于婉儿在和富太太开茶话会，楚风在一堆文件面前揉着眉心。

　　“爸，我最近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楚风先开了口，声音带了些倦意。

　　于婉儿见了他的样子，心疼着：“小风，我知道你上任不久，这事情有点多，但你也要多注意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呀。”

　　楚风摆了摆手，“妈，我没事，这不是雪宝的生日快到了吗，我得腾出时间给我们宝宝过生日才行。”

　　“今天的家庭会议不讨论别的，就说雪宝的生日。”楚天林看着楚鸿雪的画面，适时地插嘴道，“不过说起生日来，雪宝，你马上就要26岁了，怎么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

　　楚鸿雪正在用毛巾擦汗，听到这个，她的右眼皮跳动得更活跃了，“亲爱的爸爸，我还这么年轻，你舍得把我送出家门吗？”

　　“这怎么行！”楚风把一本文件拍在桌子上。他对面刚进门的员工顿时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问道：“楚总……是、是哪里没做好吗？我这就回去重改一份！”
　　员工说着就要将文件拿走，楚风按住了文件，对员工说：“没说你，你先下去。”
　　随后，他又看向手机，“爸，你是不是又吃错药了？雪宝现在才25岁，你想让她现在就嫁人，门都没有，我首先不同意。”

　　于婉儿对富太太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走到了一边，也对楚天林不赞同着：“天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雪宝这么优秀，又不怕没人……”

　　“我什么时候说要把雪宝嫁出去了？”楚天林打断了于婉儿，“我的意思是让雪宝先谈个恋爱试试，雪宝，你活了25年，我看你连个男人的手都没碰过，这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

　　楚鸿雪嘴角抽了抽，她把手机放在凳子上，起身去洗毛巾，“爸，你想得太多了，我没病，我就是没想谈而已。”

　　“不过雪宝，爸说的好像有道理啊，哥也没见你跟哪个男的走得近。”楚风摸着下巴思考着，“要不你找一个试试？万一真有病也好早做治疗。”

　　楚鸿雪：“哥，你过分了哈。”

　　这么说着，于婉儿也被说动了，她看着楚鸿雪那边的天花板道：“宝宝，不然妈给你找一个好孩子，你们先约个会看看呢？”

　　楚鸿雪将毛巾挂好后拿起手机，画面中重新出现了她的身影。
　　她练舞时穿的服装还没换下，是一身袒露而华丽的贴体长裙，她的双臂上搭了一条飘逸的丝绸，头发被挽了起来，戴着步摇冠。再加上她细长的柳眉、一双桃花眼、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额头很饱满，还有那如雪的肌肤中带了一点运动过后的泛红，活像从壁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一般，是一位实打实的古典美人。

　　楚鸿雪取下步摇冠，她解了发髻，长发便如瀑一般洒了下来，她说出口的声音十分柔和：“妈妈，怎么连你也叛变了呢？我是i人，没遇上喜欢的，自然就不会与男的走得近咯。”

　　楚天林：“不行，这个问题可大可小，要不是别人跟我提起，都没人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刘家有个小子在A大读书，22岁，你也是A大毕业的，你们两肯定能有共同话题。刚好他们家和我们也有合作，知根知底。”

　　哪个能人没事提起这玩意？
　　楚鸿雪无语，她还想反抗一下：“爸爸，我……”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给刘总发消息帮你约好了，今晚八点桔华餐厅，你去见一见，回来跟我们说一下见后感。”楚天林专制独裁地定下了楚鸿雪接下来的行程。

　　挂掉视频通话，楚鸿雪又把毛巾拿了下来浸湿，按住了不停蹦跶的右眼皮。

　　***

　　一曲完毕，应侍生向刘子须鞠躬：“刘先生，可还要再拉一首曲子？”

　　刘子须嘴角上扬，他对着楚鸿雪，用一种自以为很有“总裁”风范的语调说道：“你不该问我，你该问的是我对面这位小姐。小雪儿，你要再来一曲吗？”

　　咦……
　　楚鸿雪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尽量维持着一副笑容，若不是长得美，这笑容出来恐怕会比哭的还难看，“不用了，多谢刘、先、生。”
　　她特意加重了“刘先生”这三个字，意思十分明显——我们不熟，不要这样叫我。

　　但刘子须显然沉浸在自我的魅力当中，丝毫没有体会出这其中的意味，他让应侍生退下后，又撩了撩自己的刘海，对楚鸿雪道：“小雪儿，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令人着迷，很荣幸能与你共进晚餐。”

　　“谢谢，我叫楚鸿雪，不叫小雪儿。”楚鸿雪的手在桌子底下抓紧了桌布。
　　虽然面上很有礼貌，但她的心里早就万马奔腾了：这就是爸爸给介绍的对象？不是说A大学生吗？怎么看上去那么……吊儿郎当的。我家没有破产的迹象吧？所以这真的是爸爸合作伙伴的儿子吗？

　　刘子须给楚鸿雪切了一块牛排，“那多见外啊！前段时间我拿了A大的长跑第一，我爸就给我提了一辆超跑，咱们吃完饭后去兜兜风怎么样？”

　　楚鸿雪不喜欢吃西餐，她把牛排一点一点地挪到了旁边，随后拿起一杯果汁抿着，“已经很晚了，我就不去了。”

　　“啊？”刘子须有些焉气，“那明天呢？”

　　楚鸿雪小幅度地摇摇头，她想着先应付对方，便说：“明天没有空，等下次有时间了我再叫你怎么样？”

　　“好啊！下次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学校，学校的荣誉榜上还有我的相片呢！”刘子须乐呵着说。

　　“真厉害。”楚鸿雪一副笑容保持到底。
　　她上的也是A大，不过她学得很杂，因为那时候她一直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而她家里又给学校捐了几栋图书馆，学校压根不管她，所以文、理、商、艺她都接触了一遍，最后她是以舞蹈系的艺术生身份毕业。
　　以至于听到这个邀请，她很想告诉对方：谢邀，你们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我都去过。

　　……

　　一顿饭就在刘子须滔滔不绝的自夸声和楚鸿雪有礼貌的附和声中艰难地结束了。

　　刘子须是开着自己的超跑来的，离开时，刘子须想要送楚鸿雪回家，楚鸿雪委婉地拒绝了他：“多谢，不过不用了，我家的司机一会就来了。”

　　本来司机是不来的，按楚天林的话来说，要给两人制造机会，于是其他两个家庭成员也同意了，不过在吃饭的时候，楚鸿雪在小群里说有好像点小感冒，楚风就急急忙忙地叫人来接了。

　　楚鸿雪话音刚落，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停在了楚鸿雪面前，司机从车上下来给楚鸿雪拉开了后门，“小姐，请。”

　　刘子须看了看楚鸿雪家的车，是全球限量款，价值三千万，再看了看自己的三百万的车，他瞬间尬在了那里。

　　楚鸿雪在上车前突然转身看向刘子须，刘子须马上站得板直，楚鸿雪这时候才从心地对他笑了笑：“今日多谢款待，不过我比你大，下次见了我要记得叫姐姐。”

　　刘子须怔了怔，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知道了，雪姐姐。”

　　嗯，顺耳多了，连带着也顺眼了。楚鸿雪满意地点点头，“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刘子须呆呆地看着楚鸿雪上车，直到车子没了影他才想起了一件事，当即暗骂了自己一声：“靠！我真他妈傻逼！连个微信都忘记加了！”

　　***

　　“停下吧，我自己走进去。”豪宅大门口，楚鸿雪让司机停了车。
　　她下了车，微风轻轻拂过，及腰的长发和轻薄的纱裙被风带了起来，她双手来回搓着，确实是有点小冷。

　　这时候，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出来：“怎么穿得这么少？”

　　楚风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看到车灯的时候，他就拿了一件大衣在院内等着，但没想到楚鸿雪在大门口就下车了，所以他走了出去，将大衣披在了楚鸿雪的肩上，“晚上的温度异变，以后要记住了。”

　　楚鸿雪裹了裹大衣，乖乖地应声道：“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楚风带着楚鸿雪进了屋内，偌大的屋内暖气开得很足，楚鸿雪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他们一进门，于婉儿就端着一碗感冒药走了过来，“雪宝，快把感冒药喝了，你爸爸刚给你冲的。”

　　楚鸿雪看向自己的老爸，楚天林正坐在沙发上在看报纸，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尽管她不知道自己老爸能把拿反的报纸看出个什么花样出来。
　　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幼稚。

　　“谢谢妈妈。”楚鸿雪将感冒药接过来一口气喝完，随后，她又把喝完的碗展示给楚天林，“也谢谢爸爸。”

　　“哼。”楚天林放下了报纸，“我看你就是想逃避而找的借口。”

　　楚鸿雪走过去坐在楚天林的身旁，她拉着楚天林的手来回摆着，“哎呀爸爸，我就知道你最关心我了。”

　　“只有老爸最关心你吗？你哥哥我就不关心你了吗？雪宝，在咱们家里是不能出现‘最’这个等级的，不然我可就不高兴了。”楚风坐在单人沙发上说着。

　　楚鸿雪识时务地也夸了一下楚风，“我知道哥哥对我最……啊不……哥哥对我也很好。”
　　她及时刹车去掉了“最”这个等级，楚天林才没有出来跟楚风争着。

　　于婉儿在背地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她给于婉儿抛去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妈妈你看，我这端水的技术学得还不错吧。

　　楚天林倒了一杯茶，放在嘴边慢悠悠地品着，像是不经意地提起道：“回来的这么晚，你和刘家那孩子相处地还可以吧？”

　　楚鸿雪在心里默默吐槽：回来这么晚，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听他的校园英勇事迹。什么为校争光，勇夺篮球联赛第一；什么拳打小混混，脚踢臭流氓；什么小弟成群，A大校霸……

　　虽然楚鸿雪一开始被刘子须的“小雪儿”给油到了，但后来她觉得对方也就是个小弟弟，应该是知道自己比她小，所以才想装成成熟男人那一款。
　　不过不管哪一款，她都不喜欢。

　　“他人其实不错，但是我跟他不合适。爸爸，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楚鸿雪试图跟楚天林讲道理。

　　楚天林点了点头，“嗯，那孩子比你还小，你们确实不怎么合适。”

　　楚鸿雪松了一口气，以为他是认同自己的说法了，没想到下一秒就听到他说：“不过恋爱还是得谈一谈，这样以后也不会吃亏。”

　　于婉儿也支持着：“说的不错，咱们雪宝这么漂亮，难免会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装成正人君子接近你，反正你现在也没有那个意思，不如就当一场游戏，多积累一点看人的经验。”

　　楚鸿雪无奈，她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没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罢了。
　　面对自己爸妈，她还是妥协道：“好吧，那我就试试吧。”

　　“不过谈归谈，在有些事情上你还是要注意点分寸。”楚风严肃地对楚鸿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