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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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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A国。
张泽一直昏迷着,他觉得自己处于将睡又未睡的奇怪状态。
就好像一叶扁舟,在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中颠簸着,时梦,时醒。
做梦的时候,都是那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
醒着的时候,能听到耳边“滴滴”的仪器声,医生护士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甚至,他还能感受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但是,张泽醒不过来,睁不开眼,就这样,很快又坠入了噩梦。
……
张泽睁开眼,恍恍惚惚的,就好像宿醉之后苏醒的人一样,头痛欲裂,眼睛看东西都有光斑和重影。
“这是……”张泽从自己那张狭窄的单人小床上坐起身来,环视一周:“这是……我家?”张泽压了压胀痛的太阳穴,哦对,是研究基地安排给高级职工的住所。看来自己又开始做噩梦了。
有时候噩梦做多了,张泽很难分清自己到底是真的醒了,还是依然在梦里。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刚开始,张泽还有点懵懵懂懂,惊慌失措,现在,他已经游刃有余了。
他所处的地方是一间一居室的单身小公寓,床靠着落地大玻璃摆放,窗帘被拉的严丝合缝,床头柜上,平行于柜边5厘米处只放着一副银边眼镜,旁边放着一块简约的手表。一双棉拖鞋,鞋头朝外,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前。
下床起身,张泽没穿拖鞋,径直走向厨房,给自己接了一杯水。从睁眼到现在,张泽感觉自己嗓子一直都在冒烟。
放空了一阵,张泽又推开身后的门,这是卫生间,门边放着一双塑料拖鞋,他穿上走了进去。
卫生间里的那一面大镜子映出了张泽苍白的脸,这张脸三庭五眼十分标准,鼻梁高耸,眉骨和山根之间衔接流畅,剑眉之下压着开扇型的桃花眼,使整个人看起来少了点凌厉,多了几分温柔。但瘦削的轮廓,凹陷的眼眶,紧抿的薄唇,却使得整张脸惊艳不足,反而带有病气。
“才三十几岁的人,气色也太不好了”张泽嘟囔着。
也许是刚睡醒的原因,微长的头发有点凌乱,遮着眼睛,看着有点不舒服,他尽力把翘起来的几撮小毛压下去。既然是自己的梦,难道就不能随心所欲改一下发型嘛?
张泽本来还想磨蹭一下,但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他
【注意时间】
作为强迫症和工作狂,张泽不能忍受自己工作迟到这件事,哪怕是在梦里。
简单洗漱了一下,张泽便换上工作服,左胸前有个口袋,刺着“津山制药”的字样,上面别着一支钢笔,口袋里放着工作证和一个小本子。“张泽——生化进化部主任”,工作证上赫然写着。之前张泽都是把它们塞回左胸口袋,然后就拿上文件包便出了门。但他这次想翻翻看那本小本子,或许里面记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要迟到了哦】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没办法,看看能不能在路上抽空看看吧。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自己的梦,但是总有种被操控的感觉。
从公寓到研究基地有直达的电车。张泽看了看表,7点28分00秒等在了站台,张泽一愣,这次的梦比上次细致了。站台上人不多,应该都是在等7点半的那趟车。这时,有一个身影向他走来,一头金发,很是扎眼。
他一眼就认出了是外籍监督员文森特。“津山制药”是A国和C国合资的企业,总部设在了A国,但总部会向C国分部派监督员。这些监督员的任务便是向总部报告分部状况、资金状况和研究进展。文森特便是其中之一。
C国分部近八年来在做一项重要的生物研究,总部极其重视,而他便是此项研究的组长,因而跟文森特有过些许交集。
“嗨!张!昨晚睡得怎么样?”文森特一双大手拍在张泽的后背上,没轻没重的,张泽这长期坐办公室的小身板被打的一颤,忍不住咳嗽。
“哎呀!抱歉抱歉。不过张,你说说看你,跟个细狗一样,也该多练练了!”他边说,还边向张泽展示他的肌肉。说实话张泽不喜欢这样式儿的。
退后一步,离他向前挺出的胸大肌远了一点。张泽细声细语地说道:“细狗……你对C国网络文化的研究又进一步了。”
【呵呵】张泽听到了轻笑声,他扭头看向,不是在梦里传来的声音。
“听说你们的研究有重大进展?”文森特问道。
“是……”张泽惜字如金。
为了避免文森特多问,张泽补充道:“今天会在汇报时细讲,你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没必要好奇。”
“come on,张,别那么小气嘛。听说到人体实验阶段了?”
“在走流程,没这么快的。”
“列车来了。”张泽打断他的继续深究,抢先踏上列车。尽管大家都是为公司工作没错,但一想到他是总部派来的人,张泽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总觉得他无时无刻不监视窥探着分部的这些员工,心里的排斥感也油然而生。但张泽又不由得有些愧疚,文森特其实真的不错,热情、大方、与人为善,他已经很努力融入大家,但又常常被人拒之门外。说到底他又有什么错呢,都是为了工作罢了。
“话说你们光第二阶段研究就做了快五年,谁知道下一个阶段又要花多长时间哦?张,你也三十多了吧?你每天就这样上班下班,在研究室里待一整天,会不会觉得烦?你觉得你会干多久?”
“到公司开除我的那天吧……”是啊,一转眼张泽已经在这个项目组八年了,从前期岌岌无名的小研究员,一步步走到组长,每天泡在研究室里,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枯燥了些,但对于张泽这样重度强迫症的人来说,研究室于他而言简直是天堂。
张泽不想再搭话,就转头假寐。
【在哪都是这种冷淡的性格啊】
“什么冷淡?”张泽转头问文森特。
“???”文森特懵逼。“我刚刚就心里吐槽一下!这你也能听见?踹你死空腹嘛?”
没过多久就到了“津山药业研究基地”,员工们一般就叫进山。基地坐落在半山腰,下了电车,我们便换乘缆车上去,每次坐这种摇摇晃晃的缆车就弄得张泽头晕目眩,幸好早上没吃东西,张泽暗自庆幸,不然要是吐在文森特身上,他会当场剖腹自尽。
到基地的时候张泽下意识看了一下,7点59分09秒。果然梦在变具体,之前他从来没有梦到过这么精确的时间点。
基地有严格的安保措施,人脸识别、指纹识别、虹膜识别、声纹识别缺一不可,如果有一项比对失败还要进行生物DNA检测,总之,在津山药业研究基地,就连未注册的苍蝇都是绝对飞不进来的。
除了身份验证,进入基地还要进行严格的里三层、外三层消杀程序,套上专门的工作服,确保绝对无菌。
基地的安保使用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系统“天机”负责基地平时的运作,只要发现潜在危险,基地自动封闭,必要时,断电、断水、断氧,或者……进行清理。
“不愧是津山!”文森特骄傲地感叹道。
“又不是你的公司,你骄傲什么啊。”张泽腹诽,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在这里便和文森特分道扬镳,张泽去了自己的实验室。
因为分心,套上工作服的时候张泽不小心把自己放在上衣口袋的笔抖了下来。
研究具有重大突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立马进入下一个阶段,人体实验阶段,“没多久就……”张泽想着。坐在位子上,张泽为接下来的报告会做准备,又梳理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计划。之前那支笔被摔了一下,出墨不太顺,于是张泽便随手插进笔筒里,又拿了一支新的。左手边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是两支试管,肉眼看去是淡粉色的液体,还带点细闪,以张泽自己的审美来说,这个颜色不够科学严谨,看着就很难让人理智下来,就好像是什么充满诱惑的“恶魔礼物”。
一阵铃声响起,助理接通电话,告诉张泽上头找他,让他去五楼小会议室做个简要的说明。张泽放下手中材料,看了看手腕上的表,8点15分33秒,这个时间,离向总部开报告会还有1个小时,不过分部的高层可能想要提前知道点情况吧,提前叫人也是正常的事情,便拿着报告、保温杯和隔离箱准备过去。
张泽有点奇怪,五楼有几个闲置的实验室和一个小的会议室,平时其实没人用,张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那些领导们为什么要在五楼开会。为了节约用电,这里大部分时候都只有墙壁两侧几盏小灯闪着点微光。张泽脚踏在光洁的瓷砖上,传入耳中的脚步的回声和他自己的呼吸声。
每次一到这里,张泽都没来由地觉得有点不安,心突突直跳。一阵眩晕袭来,他有点眼冒金星。
“怎么每次一到这个地方就犯晕。”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坐到过道的长椅上缓了一会儿,又起身去了会议室。
很奇怪,会议室里没有亮灯,领导都不会提早来,可以理解。张泽边想边摸索着开关,想把灯打开,这里他不是很熟悉,摸索着好久就是没摸到开关在哪。还在懊恼的时候,他的后腰传来一阵剧痛,人一下子软了下来,这时疼痛伴随着眩晕感一起来袭,张泽万分恐惧,但只能无力地挣扎两下,便昏死了。
“张泽……!张泽……!”声音好远,就好像水下的人在听岸上的人说话一样,听不真切。过了很久很久,这个声音忽然变大,喊着“张泽……!快醒醒!”
一个女人的声音,张泽想着。
又死了啊,明明知道要死,怎么不知道换条路走呢,下次换条别的路走走吧。
张泽并非没有尝试过在梦中反抗,有时候能成功,但有时候,比如这次,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必死的结局。
但他还未找到规律。
又陷入了一片黑暗,身体软软的,像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底。
隐约间,有人轻抚着他的额头。
【快点记起来吧】身旁有人说着。
然后,下一个循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