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五六》偷偷变圆

10、糖炒栗子

　　这一年入冬后还是迟迟不下雪，却冷的很早，风也刮的人头痛，好不容易一个没刮风的日子，沈川从外面回学校，天快要黑了，天边是灰扑扑的深蓝色，路边零星的店铺亮了灯，散发出一团团暖茸茸的光。

　　他用帽子围巾把自己包裹的严实，这么冷的天路上人也不少，学校周边的街上大多是和他一样的年轻大学生。

　　回学校的路要穿过一条小巷，巷子边有几个卖菜的小摊，还有一家在卖糖炒栗子。

　　沈川远远地就看见了那家店铺，同样挂着暖黄色的灯，摊位前围着好多人排队，一派温馨热闹的景象。

　　排队的人里有一对情侣，两人时不时地喁喁私语着，男生边笑边接过对面递来的纸袋，然后递给女生，女生戴着手套，将那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捧在手里，男生拿出剥开了一个，圆溜溜黄澄澄地躺在手心，朝女生递了过去。

　　他们依偎着缓缓离去，沈川光是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幸福。

　　他走过去，沉默地排在队尾，栗子的香甜味穿过冷空气钻进鼻腔。

　　沈川很少感觉到孤独，只有在很少很少的某些特定的一瞬，比如现在的这个时刻。

　　他犹豫了下，还是拿起手机给李昀发微信：你在哪儿？

　　出乎他意料的，李昀很快回复：工作室，怎么了？

　　沈川：很忙吗？

　　李昀：不忙。

　　沈川：我想吃糖炒栗子。

　　李昀：学校西门外面有一家，我一会儿去买。

　　沈川：我去工作室找你吧，我们一起去吧。

　　半晌，李昀回复：好。

　　沈川从西门进了学校，绕过大半个校园往理学院走，远远看见李昀那间工作室的灯光，这里白天夜晚都十分清静，旁边的树林里更是漆黑一片，沈川站在林子里，给李昀发消息：我到了，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李昀从大门走了出来，李昀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略带犹疑地朝沈川走过去。

　　李昀：“你藏这么隐蔽干什么？”

　　沈川：“这边站在哪儿都挺隐蔽的。”

　　两人并肩往西门走，到了卖糖炒栗子那里，排队的人没有之前多，很快就排到了，李昀付完钱后，接过那袋栗子，边转身往外走边拿出一个，剥开后递向沈川。

　　李昀：“尝尝。”

　　这一幕竟然和刚刚沈川看到的场景神奇地重合了，可惜他们不能牵手，要是可以牵手，就更像了。

　　沈川接过来，放进嘴里，有点烫，但很饱满香甜，怪不得那么多人买。

　　回去的路上，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起初沈川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周围的路人发出轻轻的惊呼，雪片又很快变大变密后，沈川才意识到。

　　“下雪了。”李昀比他先一步说。

　　这是两年来的初雪，他们驻足抬头看去，路灯下照着雪片扑簌簌地落下，沈川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几乎可以用盛大来形容，很快就在他们身上落了厚厚一层。

　　这场雪下了三天，新闻上说是五十年一遇的大雪。

　　下完这场雪后，离圣诞节也不远了，北城到处都是圣诞节活动，路边的店面早早装饰了起来，氛围浓厚。

　　有一天在1506，就是那个长租的酒店房间，沈川问李昀圣诞节有什么计划，他知道如果他不问，李昀一定不会主动约他约会。

　　李昀反问他：“你有什么计划，想出去玩吗？”

　　他们坐在房间的落地窗前饮酒，这里视野很好，俯瞰着北城的夜晚。

　　地毯很厚，暖气也很足，一点都不会凉，旁边有一棵小小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铃铛，糖果，还有礼盒，是酒店送的。

　　沈川试探着说：“我想去南场游乐园，听说那里圣诞活动办的很好，平安夜会有人工降雪。”

　　没想到李昀很快答应：“好啊。”

　　南场游乐园离北城大学很远，北城很大，到处都有圣诞活动，数不清的游乐场，餐吧，商圈，再多的人分散开来，遇见熟人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平安夜的晚上，李昀如约和沈川去了那里，入园的路上就有不少小商贩卖着各种圣诞装饰，头箍，玩偶，里面装着小灯，一闪一闪的。

　　只是入园后也没看到人工降雪，他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里走，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彩灯，金黄色的灯光汇成一片，融化掉淌成蜜，远处人工湖心的城堡前是圣诞表演，欢快的音乐声穿过人群中的笑语隐隐传来。

　　他们并肩走着，冬天太冷，手揣在兜里拿不出来，两人羽绒服的衣袖时不时蹭在一起。

　　挤到前面看了一会儿演出后，沈川有些不耐烦，提议再往里走走。

　　“还看吗？”他问李昀。

　　“你不想看了我们就走，去玩点别的，我都行。”

　　沈川叹口气：“哎，我是看说有人工降雪，结果也没有啊，这不是诈骗。”

　　李昀：“说不定还没到时间，走吧，到后面逛逛。”

　　他们就那样漫无目的地随着人流继续走，走着走着，走到一条有些暗的小路上，周围是草坪和松林，只有松树上挂着的小灯串的光芒，没有什么游乐设施。

　　但是这里的人却并不少，甚至有点拥堵。

　　沈川拉着李昀过去，好奇地想看看那边有什么，走到近前时两人都有些失笑。

　　原来确实有人工降雪，只不过是暴风雪。

　　路两边的草坪上架着好几台鼓风机一样的机器，发出音量不小的轰鸣声，大片大片的雪花扑向路中间，这条“暴风雪之夜”的路上，两遍的草坪，树上，都已经积了厚厚的积雪。

　　陆陆续续有气氛组结伴冲过去，边冲边尖叫或笑着。

　　沈川和李昀对视一眼，李昀朝那边抬了下下巴：“走？”

　　“走。”沈川刚要往前走，又被李昀拉住。

　　他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李昀，对方突然把他的围巾解下来，然后又伸手越过他的肩膀。

　　沈川有些紧张，他一动不动，想问李昀要干什么，这个姿势对1506的他们来说不算亲密，可在外面从来没有过，对于需要“避嫌”的他们来说，这个就像要将他揽进怀里一样的姿势太过暧昧了。

　　他还没问出口，下一刻，李昀只是给他戴上了羽绒服后面连着的帽子。

　　然后重新给他系上了围巾，捂的严严实实，几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看着发呆的沈川，李昀说：“走啊。”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沈川迅速回过神儿来，然后和李昀一起走进“暴风雪”中。

　　其他的游客都是跑过去的，只有李昀和沈川不约而同地淡定地走着。

　　只是他们的“淡定”没有装多久，风暴的中心远比他们想象的猛烈，走到中间时，两人被风雪刮的睁不开眼睛，围巾都快被吹散了。

　　沈川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拉李昀，然后他的手被对方紧紧地握住了。

　　他们几乎睁不开眼，没有任何交流，却默契的在拉紧对方后一起向前跑去。看不到方向，只是向前跑。

　　终于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那片暴风雪，站定后，两人又默契地不着痕迹地同时松开了手。

　　他们因为奔跑轻轻喘着气，看向了对方，突然笑出了声，像其他游客一样成为了这个项目的欢乐气氛组。

　　笑了一阵后，两人才发现跑错了方向，他们没有跑向路的出口，而是跑进了松林里。

　　松树上挂着白色的小灯串，闪烁不停，像星星，像窥探着人们心事的眨着的眼睛。

　　李昀抬手把头上的雪拍掉了一些，然后向前一步，拉着自己的帽子戴上，将沈川拥进怀里，帽子的边缘相接在一起，他们在下面偷偷接吻。

　　冷空气被隔绝在外，只有他们彼此呼出的温热的气息。

　　所有人都在热热闹闹地过节，没人注意到他们。

　　吻了一阵后，沈川低下头，把手伸进李昀的衣兜里，轻声说：“你不怕被人看见？”

　　口袋里，李昀将沈川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没人往这边看，再说这里又没人认识我们。”

　　只是走出松林时，他们还是各自将手揣在兜里，袖子肘间的布料时不时蹭在一起，羽绒服的衣料有些涩，摩擦时会发出细微的响声。

　　这样也挺好的，沈川想。

　　后面摩天轮下面的空地上是一排摊位，有各种套圈，射击，射箭游戏，一排排玩偶作为奖品端坐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两人从那边路过，沈川一眼扫过去，看见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麋鹿玩偶。

　　李昀敏锐地察觉到沈川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问：“你有想要的吗，喜欢哪个？”

　　那只小麋鹿在一个射击摊位上，彩色的小气球铺满了一整面墙，30发子弹，中27发就可以赢得奖品。

　　沈川停下，指了指它。

　　李昀立刻上前，利索地转了账，然后拿起那只玩具小手枪，瞄准。

　　“等等。”沈川阻止他，“我先试试，我要自己赢。”

　　“好。”李昀笑着把枪递给他，“你玩吧，三发打没了再给我。”

　　“看不起谁呢。”沈川信心满满地举起枪。

　　第一发中了，第二发也中了，第三发打在了两个气球间隙的塑料板上。

　　李昀在旁边有些讨打地提醒：“浪费一发了啊，还剩两发。”

　　越着急手越不稳，第四发又打歪了。

　　沈川：“你闭上嘴，别影响我。”

　　李昀沉默着点点头。

　　接下来几枪都中了，只是子弹打到一半的时候，三发容错的子弹都打完了。